第三十八章 随之而来的是绝望
晚上回到宿舍，娟子的心情变得很差，打开电脑打算上网时竟然麻木的愣在那里不知做什么好，结果就是她对着那个纪纱为她做的象宝宝桌面愣了半个小时的神。 “要想回到过去么…确实，我很想回到过去，但是…有那么容易吗？我们之间产生的隔阂，已经无法再消除了…” 悲哀的这样想着，娟子合上了电脑。最终，她还是没有勇气在聊天室里面对小霞。现在，她甚至产生了想离开这里的想法。 没错，离开。本来以为可以隐藏身份平静的在这里终生不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中的。但是，从遇到中井校长开始，知道自己过去的人就在一个个意外的发生中越来越多了。抛开歌特、刃和哈妮不说，四方田还有貘良这两个路人也保不定对自己的过去有所了解了。再留在这里，对她来说只是更多困扰的开始。既然如此，不如选择离去更好些。 虽然没有上网，但当夜娟子躺在床上，竟然一夜没睡。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她的心中可说是五味杂陈。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多少事啊！聚散、悲欢、离合，她一再被推到崩溃的边缘，好不容易能找到学校的这一方净土，却又要被迫到要离开的地步，这实在是让她颇为悲哀。 “离开了这里，我还能去哪里呢…” 第二天，娟子疲惫不堪的来到了学校。一夜无眠加上胡思乱想，几乎熬尽了她所有的精力。站在讲台上，她眼中的学生们的身影一阵清晰一阵模糊。麻木的讲到一半，她就已经撑不住了。 “对…对不起同学们…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们这堂课就自习吧…” “老师你怎么了？”俊也一早就察觉到娟子的不适，但看她还能讲课也就没怎么过多担心，现在惊觉她竟然连课都上不下去了，立刻第一个跳了起来，“不要紧吧，我带你去医务室！阿煌，钢人，来帮个手！” “哦！”钢人和阿煌痛快的应了一声，和俊也一起来到娟子身边，扶着她向医务室走去，其余同学则带着关切的目光望着在三人搀扶下走出教室的娟子，然后听从她的吩咐老老实实的开始自习了。在他们心目中，能招揽到强大的财阀给学校投资的娟子老师，简直是比校长还要高大的人物。听她的话，对自己肯定没有坏处。 “娟子老师，你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差到什么程度了吗？怎么到现在才来？” 检查完娟子的身体状况，医务室的女教师轻轻的为她盖上了被单，皱起了眉头。她的精神太差了，差到只用看的就可以知道有多么糟糕。究其原因，她这个从医多年的人大概也能猜到一些，那就是心病。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让你憔悴到这个地步？感情，一定是感情吧？什么样的人，能让你痛苦到这个地步？” “你不懂的，清美老师。”娟子合上眼睛，轻轻的长叹一声，“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可以面对着空前的危难而岿然不动。但是，一点小小的伤害，就有可能让这个存在崩溃掉…” “小小的伤害？”清美老师生气的皱了皱眉，“你说得轻松，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有多差吗？想必这一阵子为了学校股份的事情，你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吧？昨天晚上估计你也没有睡过觉，看看你的眼睛，中间红四边黑，都快变成怪物了。” “我还好啦…”娟子强撑着要坐起身来，清美老师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按住。 “娟子老师，你不用急着起来，多休息一下。反正你的课是没法上了，倒不如安心的休养一下，对你没有坏处的。” “好吧…”看着眼前的女子，就如同当初在梅比乌斯的医务室里看到了莉香一般。娟子抱歉的笑笑，再次躺倒下去。而俊也他们三个活宝却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坐在一边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七嘴八舌。 “奇怪了，我记得老师原先自报的名字是入江娟，怎么从校长到老师都叫她娟子呢？难道是读顺嘴了？嗯，娟子确实比娟读起来要顺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师就是要这样才有神秘感啊！” “神秘个头！死俊也你别装什么高深了，谁为了没事装什么高深自己改名字去？” “你们三个太吵了，给我出去，病人要休息哎！”三个小家伙在医务室拌嘴的结果，只有全数被清美老师赶走。娟子望着三人的模样，不由在心中苦笑。 虽然人数变成了三人，但这是与当初在梅比乌斯多么相似的情景啊！尤其是俊也，每次看到他的脸，就让人想到裕二… 一想到裕二，娟子就忍不住一阵心痛，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怎么办才好，以后看来是甩不掉他们了。难道就这样相处下去吗？虽然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是再这么下去，自己能承受得了吗？ （…能承受…的吧，都已经不是孩子了，再这样任性下去，也不是什么事。用普通朋友的身份去再一次接近他，然后泰然处之吧，只要把他当成另外的朋友，总有一天自己应该能放下该放下的一切…） 在迷迷糊糊的梦境中平静下来之后，娟子这样的告诉自己。随着精神的安定，她也渐渐的理智起来了。是啊，虽然自己想回到以前的生活里，但是，非得苛求自己一定要这样做吗？回到以前的生活后，自己就会快乐吗？与其这样，不如以新的身份进入新的生活更好些吧。 “感觉好点没？吃过饭之后一个小时就把这个药吃了吧。”在娟子再次清醒的时候，清美已经把药和水摆在了她身边那张小桌上的便当旁边，“俊也他们那群小子闹归闹，心眼倒挺好，还替你去食堂买了饭。有这样的学生，真让人知足啊。” “是啊。”娟子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小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便当。里面装的是米饭、浇着酱汁的熟rou片、番茄片和用芥末腌制过的黄瓜条，这似曾相识的饭菜，让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暖意。这些孩子，真的是很不错的。她之所以想继续维持目前的状况，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实在舍弃不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也许是因为自己以前曾经一手拉扯大了meimei玉美的缘故，她觉得自己和孩子特别有缘。而且，虽然他们是孩子，但有的时候却比大人更容易接近，也更容易相处，这让她也对这些学生们分外的留恋。 “咦？他们呢？” “哦，刚刚高佃先生和霞小姐来了，他们现在大概一起去吃饭了吧？” “哈啊？”清美不以为意的回答却让娟子吃了一惊，“他们…他们来了？什么时候？” “嗯…就在午间休息的时候，本来他们已经来看过你了。看你睡得那么香，他们也不忍心打搅你，所以就先和几个小家伙吃饭去了。不过你放心，他们说吃完了饭还会回来看你的，你就先安心的吃完饭，然后休息一下吧。说不定在你吃药前，他们就回来了。” “好…好…”娟子嘴里应承着，胡乱的扒着饭，心里却紧张的要死。怎么说心里的介怀都不可能说消失就消失，在意多少还是要在意的。尤其是要同时面对裕二和小霞的时候，她心里的芥蒂肯定是难以释怀的。 唉，事已至此，自己还能怎么办呢？慢慢适应这种不快的感觉吧。 “哎呀，入江老师你醒了！我就说嘛，平时不要那么劳碌，注意休息，多吃水果，保证睡眠。你就是不听，不但整天忙个没完，还捧一大堆作业回宿舍去批。你真以为自己是台机器啊？机器用久了也会出毛病的，何况你这么一个大活人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休息休息多休息，把你的精神都补回来，省得哪天昏在教室里再吓我们个心肌梗塞之类的就不好了…喏喏喏，这个是给你专门准备的点心，很有营养的，记得吃一点…” 看着冲进来絮絮叨叨的“阿崎婆”藤田老师，娟子只有苦笑。虽然罗嗦了点，不过这位老师的心还是蛮好的啊。 “谢谢您了，藤田老师。” “哪里哪里，都在一起工作，如果不帮忙的话岂不太过意不去了。说到底入江老师你还是不该太劳碌了啊。这么年轻就换个劳碌命等到老了就像我一样落下一身病了。那样的话又费钱又难受，还是趁现在保重身体的要紧…哎呀你看聊了这么半天，我都忘了我下午还有课了。入江老师你慢慢休息，我要先走了…” “您慢走…”挥手送走了藤田老师，一边的清美老师忍不住笑出声来。 “藤田老师啊，总是那么能说，恐怕阿崎婆本人见了她都要退让三分甘拜下风呢。” “哈哈，不过，她是个好人呢。”娟子微微的笑着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吃完剩下的饭，大门再次打开，高佃和小霞带着俊也他们三个孩子走了进来。 “哟，娟子老师醒了，好些了吗？” “好多了，真是有劳你们关心了。”面对裕二关切的表情，娟子尽量使自己的神色平和一些，“最近要忙入股的事情，工作肯定很多吧？这么忙还跑来看我，真是罪过罪过…” “嗯，也不算忙啊，最近把工作交待一下，我们也要忙自己的事情了呢。”小霞淡淡的笑了，“嗯…到时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入江姐你帮我专门参谋一下服饰问题呢？” “啊…好…不过…”看着两人神秘兮兮的笑容，娟子有点糊涂，“服饰…什么服饰？还有你们说忙自己的事情究竟是…？” 裕二赧然一笑，不好意思的伸手点点鼻翼：“其实呢…再过两个月，我和小霞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我希望入江老师你能来当伴娘呢。” “真的？太好了！这种好事裕二哥你刚才怎么不说啊！”俊也一下子就跳了起来，“那么，我也能被邀请喽！如果让我当伴郎，不知行不行呢？” “小鬼，你是我的义弟当然要去喽！不止是你，你的这些同学死党都要去！不过伴郎可没你的份，我专门请了四方田先生来当伴郎哦！” “啊…太可惜了…”俊也就像xiele气的皮球一样变得无精打采的，“…其实我本来一直想当伴郎的来着…” 一群人在那里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关于裕二和小霞的婚事，全然没有注意在病床上保持僵硬的姿势一直停滞在那里的娟子。现在，她的身体里已经从上到下都完全充斥着一种东西，那就是绝望，深深的绝望。 －－裕二要结婚了？新娘是小霞？裕二要结婚了？新娘是小霞？裕二要结婚了？新娘是小霞？ 娟子想拼命的哭，也想拼命的叫，但是，她现在连控制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体已经完全不听大脑的使唤，像一尊石像一样僵在床上动弹不得。她此刻多么想大声的喊：“不！不要结婚！裕二！你还爱我的！你还是爱我的吧！是吗！”但是，她拼尽全力，却根本喊不出半个字来，反而眼前一黑，整个人重重的栽倒在了床上。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很不甘心。如果你想挽回这一切的话，现在还有机会。” 朦胧中，娟子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面前，那是歌特萨多财阀的总裁歌特，少数几个能体会到她此刻心境的人之一。 “歌特先生…我的心…好疼…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就想放开他的，但是到最后…还是放不下…” “你真傻，那么刻骨铭心的爱过，岂是想忘就能忘得了的？看看你现在，不但放不下他，反而还被他伤得这么深。” 歌特皱眉望着她，轻轻的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奈。 “好想…好想当初中弹的是我，这样，我就可以不用那么心痛的去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了…”娟子终于绝望的放声大哭，像一只被困在捕兽夹里的可怜小生命一般。 “爱情，本来就是甜蜜和痛苦的结合体。想一厢情愿的从中获得幸福，是不可能的。”歌特摇摇头，缓慢的侧过身去，“就拿胜雄和莉香来说，他们的爱，何尝不是在锥心刺苦的痛苦与绝望中滋长的。但是他们挺过来了，现在，他们收获的，是幸福的果实。” “…可是，我的幸福呢…完全没有了…”娟子哀哀的哭着，万念俱灰。 “在工作上，你可以迎头出击，出奇制胜。但在感情上，你却永远只会逃避。情场如战场，逃兵是不可能打胜仗的。”歌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大锤子一样，结结实实的砸在娟子的心头，“记着，幸福不会自己送上门来的，要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这才能称之为真正的幸福。” “争取…我用什么争取？我已经被裕二从记忆里抹掉了，高钿伯父又否定了我的存在，我的希望还没萌芽就破灭了，要我怎么去争取…” “你真的被裕二从记忆里抹掉了吗？”比刚才高了八度的严厉声音，让娟子全身为之一震。歌特不知何时已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指向她的手上。 “看看你手上戴着的‘碎晶六花’，这是全世界仅存两枚的超珍稀品，是以世界上仅有一枚的钻石原石‘爱之双心’进行切割加工制成的，那块钻石，原本就是过去一对恋人至死不渝的爱情见证，所以我亲自下令，要将它制成一对情侣戒。能戴上这对钻戒的人，证明他们彼此之间的因缘羁绊已经足以超越一切了，记忆？形式里的东西而已罢了！如果你们真的是真心相爱的话，什么阻碍都只是你们身边的过眼云烟、微不足道的尘埃而已！” 娟子愕然的抬起手来，璀璨夺目的“碎晶六花”发出柔和的光芒，在那切割得晶莹动人的钻石内，她惊讶的赫然发现了“裕二LOVE娟子”的细小字样。 “怎么会…这个以前我怎么没注意到？” “这是你们的一个朋友在托我订制这对情侣戒时特意用激光烧制在钻石里面的，因为太小，而且多多少少也参考了‘摩镜’的技术，所以平时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顺带一提，裕二戒指里的字样是‘娟子LOVE裕二’哦。” “但是，就凭这…这样会不会…”娟子迟疑的反问一句，得到的却是歌特的一声冷笑。 “事在人为，我都帮到你这个份上，再搞不定你就真的活该痛苦一辈子了。还好你还没有做什么伤皮动骨的整容手术，要恢复原本的容貌也不是什么难事。恢复成原先的模样，然后去找裕二，就凭这一对戒指，我想老高钿再敢说出什么来的话，明白内情的人都可以用口水淹死他！” “不…不过，他们都已经订下要结婚了，我这样是不是太…” “你在那边还长篇大论纸上谈兵婆婆mama叽叽歪歪的唠叨个什么劲儿？再废话的话，真的会后悔一辈子的！” “不是这样的，歌特先生，您听我说，我这是…”娟子还想极力争辩，谁知一伸手竟抓了个空，整个人猛然惊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医务室里很静，没什么人。平常总是驻守在这里的清美老师大概是去给高年级学生上生理保健课了，所以也不在。整间屋子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歌特…先生？”她试着叫了一声，没人回应。“吱呀”一声大门打开，清美老师抱着一份教案走了进来。 “哎，入江老师你醒了？可把我给吓坏了，突然就一头躺倒在床上了，脸色真吓人！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事吗？” “大概…没什么事了。”娟子支吾了一句，又把注意力落在了手上的“碎晶六花”上。璀璨的钻石中心，一行细沫般的小字依稀可见。 “对了，清美老师，刚才歌特先生来过了吗？” “歌特…先生？那是谁？”清美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教的班就在这医务室的对面，打开门就可以看到来这里的访客。不过，从我去上课直到回来，也没看到有什么人再进来过啊，你是不是发梦了？出这么多汗…” “也许…是发梦吧。”娟子苦笑一声，重新躺回床上，拉起被单把身上甚至下半截脸都盖上了一截。 是发梦吗？为什么这个梦显得那么真实？如果不是梦，行踪成谜的歌特究竟是否来过？ “主动权啊…”在清美老师为自己打好点滴之后，娟子轻轻的这样嘀咕着，再次昏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确实，从过去开始就一直逃避着，结果又偏偏矛盾的不想放下最后的牵挂，结果就是伤心伤身。接下来摆在娟子面前的，有两条路可以走： －－扔掉戒指，完全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把戒指交给裕二，说明事情的一切真相。 前者固然是来得光棍走得潇洒，但珍贵的“碎晶六花”恐怕就此被埋没了。而且就如歌特所说的，自己爱裕二爱得那么深，真的能放下一切去过自己的新生活吗？至于后者，把戒指交给裕二固然不失为一种好方法，但问题是失忆的裕二一定就会他和她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吗？而且，自己每次和他在一起几乎都会有威胁到裕二生命的危险发生，自卑的她固执的认为那都是自己的原因，因此在两个选择之外还升起了一个“不想让自己的霉运连累他”这个不伦不类的借口。结果是兜了一个大圈，自己还是站在岔路口寸步难行。 “可以的话，真想不要选啊…以前的生活，过得快快乐乐的没有任何的烦恼，但是现在却…” 伴随着心灵的迷惘，娟子就这样在医务室由清美老师陪伴着度过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