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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伺候笔墨获赏识

    走近昆玉殿,但见玉涧沿着殿外围墙流淌,又从一方围墙根底下的花岗岩孔洞流进院中。小内监领着吴青经过玉涧上横着的石拱桥走进院门。但见院内松竹皆被白雪,地上以青砖铺地,砖缝与阶石之间苔藓青葱可爱。玉涧在前院蜿蜒流过,迷蒙的雾霭在花木假山之间回旋。

    一路沿着回廊曲曲折折绕过假山、花圃和竹林,便见得昆玉殿真容。昆玉殿主殿殿高约两丈,建在三尺多高的青石台基上,红墙青瓦,朱檐黑柱,檐下绘着蓝、白、金色等颜料绘作的山水人物。整个主殿气局虽小,但绚丽华美,精巧别致。

    小内监并没有直接领着吴青进入正殿,而是仍沿着回廊走到后院一处披屋,把她交给一个三十出头的宫女,寻了一身干净的襦袄换上。又让她将过肩的头发重新梳拢,团了两个丫髻,方才领着她从后院进入昆玉殿东边厦房。

    进得屋内,便有热气扑面而来,观其陈设应是四殿下的书房。东边靠墙立着三个高大的书架,书架前面是一张书案,案前的博山炉正燃着炭条。靠西边墙放置着一对官帽椅,一张茶几,旁边另有一道门通往正殿。正对面南边墙是四扇移门,直通室外。雪色反射日光透过窗棂纸,将屋里照得分外明亮。

    没过多久,两位殿下进来了。小内监领着吴青赶紧上前跪迎。两位殿下正兴致勃勃地议论着什么,也不看他们,只袖子一挥让他们起身了。

    吴青飞快的瞧了他们一眼,两人都已换过装束了。三殿下以白玉冠束发,穿一件月白色曲领宽袖锦袍,愈显得面如冠玉,温雅俊逸。

    四皇子头上戴着紫金冠,穿一件紫色曲领窄袖织锦袍,脚蹬皮质黑靴,举止潇洒,神采飞扬。

    二人在椅子上坐下边饮茶边交谈,说到联诗,四殿下便想起吴青来。忙转头问道:“吴九,人带来了吗?”

    吴内侍忙躬身回道:“回四殿下,人带来了。”一边偷偷拽了拽吴青的袖子。

    吴青赶紧上前一步,福身回道:“奴婢吴青见过两位殿下。”

    两位皇子这才注意到吴青,但见她丰颊长眉,眼如秋水,口辅双涡,唇红齿白,于艳丽中有股英俊之气。换了一身窄身窄绣的淡青色襦袄,豆绿色宫裙,愈显得粉嫩可爱,令人见之心喜。

    四殿下见她可爱可亲,禁不住出言相逗:“吴青,好名字,你也姓吴。吴九,这是你meimei吧!”

    “四殿下说是就是。”吴九躬身笑道。

    “你个机灵鬼,倒应的快。也是,现捡一个这么标致的meimei还不偷着乐?”四皇子揶揄道。

    三皇子坐在一旁见这主仆一问一答,十分有趣,禁不住右手握拳抵在唇上轻笑,温言道:“好了好了,人也领来了,笑也笑够了。该是用饭的时辰了,你这里的王姑姑做的笋泼rou面和胡麻糖饼我可想的紧,快使人去叫王姑姑做。”

    “啧啧,三哥是来蹭饭的吗?听见没有,三殿下都吩咐下来了,还不快去。”四皇子笑着催道。

    吴九赶紧唱诺,躬身告退。还没走出北边小门,又被四皇子唤了回来,嘱咐道:“叫小厨房多添一个宫女的晨食,去吧!”

    吴青和其他宫女内监在西边厦房服侍两位殿下用过膳,便和其他侍从轮流去后院一处披屋飞快地用完晨食。

    等回到书房,南边的移门都已经打开了。两位殿下在门外廊下的毡毯上席地而坐,博山炉也移到矮几旁。矮几上摆着一个风炉,一对油滴天目,二人相对饮茶,沉思不语。

    见吴青进来,四殿下便唤道:“青儿,我想到两句,快与我记到纸上。”吴青愕然,不禁“啊?”了一声。

    四殿下笑道:“啊什么啊?你可别说你不会写字,会念诗不会写字谁信呢?赶紧去啊!我念你写!”

    吴青“哦”了一声,默默的展开宣纸,将墨研好,回道:“准备妥当了,殿下请说。”

    话音刚落,三皇子不禁“吭吭”笑出了声,对四皇子说道:“这个小宫女倒是有趣,又是啊又是哦的。你们两个凑一起,我今后有的热闹瞧了。”

    “你且笑吧,我可不在乎,人生在世就图一‘乐’字,你乐我也乐岂不好。”说完抿了一口茶,吟道:“黄云当空北风寒,暮色沉沉飞雪白。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名就题做《温泉宫望雪》”

    吴青提笔几下,呈到二人面前。三皇子看完笑道:“这笔字倒和这诗相衬,于平正中见险境,于规矩中见飘逸。只是却不似一个女孩所写。”

    “我叫三哥你评诗,你怎么倒评起字来,拿来我看看。”说完一把抢过来,看了看字,又看了看人,惊奇地说道:“是不像女子所写,更不像你这个年龄的女子能写出来的。所谓见字如见人。这笔字如云间电发,风旋雷激。如不是胸有丘壑,腹有诗书之人难以写出这样的字来。只是从未见过这种字体。青儿,你真是让我越来越惊喜了。”

    “我也得了两句,且与我记下。”三殿下吩咐道:“北风忽起劲且哀,急雪舞回如云裁。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名题做《风雪中作》,怎样,比你的如何?”

    吴青赶紧记下呈上。四殿下边看边点头:“三哥略胜一筹,明日给父皇请安时把这两首诗带上,父皇一定很高兴。”

    “随你,只是若父皇明日问起这字来,你怎么回?”

    “这有何难,如实说来即可,明日带上她一起去,刚好我正想把她要过来。”

    吴青侍立一旁,心想:“得,这两个人问也不问她,就决定要带她去见皇上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二人说说笑笑,一直闹到午时。三殿下要告辞,四殿下十分不舍,央求了半天三殿下方答应留下来用过夕食再走。

    夕食是在书房外边廊下用的,两个内侍抬来一张方桌,又端来温炉放在桌上,温炉差不多也就是古代的火锅吧。

    温炉吴青倒是认得的,桌上这只温炉颇似上一世工作的博物馆里收藏的一只,只是形状不同。博物馆的那只宋代温炉,圆锅方坐,铜铸带兽耳,和现代的北京涮rou火锅很接近了。这一只却更为精致,上方锅体是瓜瓣带兽耳,中间放炭的炉颈是五菱形,底座是伏莲座,通体铜铸,金光耀目。

    炉边的碟子里码着切得薄薄的羊rou,以及鲜蔬菌菇。二人围坐,不时举杯相敬,团圆热暖。

    廊下不远处就是烟锁雾笼的玉涧,四周玉树琼花,银妆素裹。这般好景美食,让吴青不禁感慨,古代有钱人真是会享受啊!

    岂料四殿下有吃有喝有美景看不还够,硬要吴青吟诗一首助兴。吴青没办法,只得又使出“借鉴大法”,将两首诗分拆拼凑了一下呈上。

    四殿下接过吟道:“冬日围炉偶得:围炉聚炊欢呼处,百味消融小釜中。秀色可怜刀切rou,腾腾细浪烹羊羹。”

    话音刚落,三殿下便笑道:“这首诗倒是全的,却不知又是从哪里偶然听到的?”

    “回殿下的话,是奴婢先父好友东流山君所作。”吴青知道他们要问,早已编好了谎话。

    “东流山君是什么人物,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四殿下放下筷子问道。

    “回殿下的话,东流山君是位隐士,大多数时间隐居在宣州某处,一座叫东流山的荒山上。此山松柏蕴郁,常人进入不辨方向,所以人迹罕至。见过此人的少之又少。其人性格孤僻,放荡不羁,有时候在东流山待烦了,也会下山云游,奴婢父亲生前在赶考的路上遇到过他,彼此相谈甚欢,引为知己。这首诗便是二人在一次围炉夜话中东流山君所作。”吴青信口胡诌,暗自得意:“臭小子,阿姨编故事的本领可不是盖的。”

    四殿下等她把话说完,想了一瞬,又将吴青打量了一番,迟疑地对三殿下说:“三哥,你相信她说的话吗?我怎么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看着她倒让我想起一种动物来。”

    三殿下抿了一口桂花酿,笑道:“是不是觉得她像一只小狐狸,在山中修炼得了道化作人形的小狐狸。”

    四殿下连连点头,拍案叫道:“对对对,三哥和我想到一处了,就是这种感觉,又狡猾又漂亮,还能言善道。”

    吴青面上一窘,忙垂头掩饰,我滴个乖乖,看来还是小看这两个小屁孩了。

    四殿下见她垂头不语,揶揄道:“她不说实话也无妨,今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审她。”

    吴青听完止不住抖了一下,暗自擦汗,心里琢磨着,今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得把谎话编的更自然一些。

    三殿下见吴青呆立在哪儿,眼珠转来转去,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拍了拍四殿下,指着吴青笑道:“你看,你的小狐狸又在想什么歪点子了。”说完二人笑做一团。

    吴青脸上浮现一抹可疑的酡红,心里暗恨道:“想我吴青两世加起来活了二十几年,反倒被两个小正太调戏了。”

    三殿下终于在天黑之前离开,回到自己的住处。此时吴青又饿又困,终于吃上了饭。回到后院分配给自己的独立披房,倒头就睡。反正一个人住,不用考虑个人形象了。

    四殿下因为饮了一些桂花酿,也早早歇下了。服侍殿下就寝用不着吴青,她今后的工作只限于在书房当差。

    躺在床上吴青琢磨着,要想在四殿下这里站稳脚跟,殿下身边一个吴内侍,一个管理小厨房的王姑姑,都是要好好巴结不能得罪的人。除了这两人,自然还有一些资历老的贴身宫女,管事嬷嬷不能忽视。穿越就像升级打怪,只是初来乍到,也不知道怪物藏在何处,前途不明,愁煞人也!

    也不知巧儿果儿怎么样了,要是在这里混的好,一定要求一求殿下,把巧儿和果儿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