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泣血（二）
百姓们何曾见过如此血淋淋的场面？都一个个吓呆了。有感情脆弱一点的人忍不住痛声大哭。人群中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厉声喝道：“哭什么哭，男儿可流血，不可流泪。有什么好哭的？秦桧小儿，jian佞无耻，坏我朝纲！我跟你们拼了！” 陆游一看那人的身影，正是范澄之。这个莽夫，又要书生意气用事了！陆游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大胆狂徒，竟然敢造反！”早已戒备森严的士兵见到有人扑上来，一刀就捅了进去！其余的百姓这回彻底吓傻了！ “回去吧，大家快回去吧。你们的家人还在等着你们回家团聚呢！”陆游的声音哽咽了，泪水在他眼里打转。他看着躺下的这三具尸体，心里升起一种罪恶感。是自己定下的这计策，印刷小报人在酒楼茶馆散布，煽动人们的情绪，想借他们之手逼迫朝廷释放岳飞等人，不想却造成了今日这结果……他真的想冲出去跟那些人一搏，但他明白，凭借自己的力量，那无异于吵螳螂挡车。面对身旁虎视眈眈的刀斧手，百姓们静默了，一个个低垂着头，开始离开这个刑场。 “小兄弟，我们也走吧！”韩世忠拍了拍陆游的肩膀。 陆游上了韩世忠的车。车夫问道：“老爷，去哪儿？” “先送陆公子去岳府吧。”韩世忠答道。 一路上都是沉默。“韩大人。”走了一程之后，陆游率先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不要再叫我韩大人了，我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了。”韩世忠说道。 “什么？皇上把您也免职了？”陆游更加惊讶了。 “是我自己主动辞职的。秦桧这小人，唆使罗汝楫告我与刘允升等人有染，说我是刘案背后的主谋。皇上也对我起了疑心，没有办法，我只好辞职自保了。”韩世忠解释道。 “都怪我，出的这sao主意，这会儿非但没有救出岳飞元帅，还把大人与刘兄他们几个都连累了。”陆游自责道。 “你没有必要自责。如今的朝廷，秦桧等小人当道。这官，不当也罢！”韩世忠笑道。陆游不料他这么说，意味深长的看了韩世忠一眼，道：“韩伯伯此番去职，朝廷中尽是秦桧等小人之辈，大宋怕是有亡国之危。”韩世忠听他如此危言耸听，正容答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我们一心为朝廷，如今却如岳元帅般一个个自身难保，实在令人寒心啊！如此朝廷，亡就亡吧！老夫从明天开始，每天骑个小驴，到西湖看风景去！”哀莫大于心死！ 马车很快就到了岳府的门口。陆游下了车，问道：“韩伯伯，您要不要也进去坐坐？” 韩世忠仰天长叹道：“不了，我曾答应救岳飞出来，可如今，却弄成这样。我无脸去见他们母子啊！” 临安城的清乐茶坊。走进来一群前来寻欢作乐的金国打扮的人。这些人一上来就耀武扬威的，还赶走一间阁子里的客人。店老板不敢得罪，只好忍气吞声在一旁边陪着笑招呼。正在附近散发小报的苏晓晓隐约听到他们有讨论到岳飞的事，就生了好奇声，跟了进来。从他们的言语中苏晓晓听了个大概，原来他们是金国派出来议和的使者，和朝廷商谈《绍兴和议》的，如今协议的内容已谈得差不多了，就等签字生效了。这会儿出来放松放松的。只听得一个人用女真话说：“和议一定要保管好，不要弄丢了！”另外一个人拍了拍自己的兜，说道：“放心吧，我都随身带着的，不会丢的。” 苏晓晓一听，顿时就偷偷地笑了，“等会你就知道会不会丢。”她悄悄地扮着一个店小二，走进阁子里，假装不小心撞了一下。端的茶水都淌了出来，滴了几滴到那惴着和约的人身上。“你这人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啊？”那使者怒斥道。 “对不起，对不起。小的给您擦擦！”苏晓晓一边拿出肩膀上的毛巾假装给他擦拭，一边顺手偷走了他的一份和议。“各位爷，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滚！这么办事毛毛躁躁的！”使者不满意地训斥道。“慢着！”另外一个使者说道，顿时把苏晓晓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她停住脚步，正思索着如何应对的时候，只听见那人又说道：“去给爷叫几个靓一点的姑娘进来！”“好咧！”苏晓晓一听，这才松了一口气，马上应道。 出了阁子，找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把偷来的和议一打开，刚看了几行字，就吓了一大跳！这时，她再也顾不上发什么小报了，急忙往岳府赶。一进屋子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有什么事这么慌张啊？”陆游问道。 “你们看，这是金国的协议，我从金国的使者身上拿来的。”苏晓晓递上来几张纸，大伙凑上来一看，一个字也不认识。原来上面用女真文字密密麻麻地写了一大堆。 “这上面写的什么啊？”陆游问道。 苏晓晓这才明白他们都不认识女真的文字。只得一条条逐字逐句翻译给他们听。她从小是在金国长大，当然认识女真文字了。 “这第一条，重划宋、金两国的边界，东以淮水中流、西以大散关为界，宋割唐州、邓州，又重定陕西地界，宋失去商州、秦州两州约一半土地予金。”苏晓晓念道。 “快拿地图来！我们在上面标注一下看。”陆游道。 岳雷便找来了行军的地图。这些地图都是岳飞元帅平时打仗用的，有的上面还有着岳飞标注过的痕迹。陆游把地图摊在桌子上，用铅笔一一将协议中约定的边界划了出来。上述条款把岳飞历次北伐报得疆土，如唐州、邓州、商州、虢州全部拱手奉敌，更西一点，当年吴玠浴血苦战之和尚原、方原山等地也都在割让之列。可以说南宋帝国在西南方面屏藩自损大半，而在中路地段则完全龟缩于淮水流域内部，自淮至江一片坦途，除了拿人命堆之外，没有任何堡垒。“真是岂有此理！明明打了胜仗，却要把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国土就这么白白拱手相让！丧权辱国啊！”陆游气愤地说道。 “再看看条约里还有些什么？”唐婉道。 “第二条，宋奉表称臣於金，金册宋主为皇帝。每逢金主生日及元旦，宋均须遣使称贺。”苏晓晓又念道。 “无耻！我大宋的皇帝都要向胡人称臣！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难道皇上就这么心甘情愿的称臣？”陆过道。 “这皇上一心想的就是求和，当他的儿皇帝，要不然，就不会把岳元帅给抓起来了。”陆游记得历史上这《绍兴和议》赵构是签订了的。而且，岳飞的结局……陆游不敢再想下去了。 “还有呢，第三条，说的是宋每年向金国缴纳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从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送至泗州交纳。”苏晓晓又念道。 “割地赔款，这一向就是连在一块的。没什么稀奇的，区区二十五万两银子、二十五万匹绢对朝廷来说，倒算不上什么大事。”陆游道。确实如此，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比较富裕的朝代，就是唐朝贞观盛世的时代也完全不能跟宋朝相提并论。“你再看看下面还有些什么？” “这第四条嘛，就是南自南，北自北，即原籍在《绍兴和议》规定的南宋境内的汉人归南宋，原籍在《绍兴和议》规定的金国境内的汉人归金国。北方汉人都是金国臣民，而且不能南逃，否则将被遣返。”苏晓晓念道。 “这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这不是秦桧一直大力提倡的吗？这样一来，我大宋沦陷区的子民就没有选择地成了大宋的敌国子民。连郝郝有名的岳家军都成了金国的了，这不是自毁长城吗？这是哪个混蛋签订的狗屁条约啊！”陆游是越听越气愤。 “条约是这么签订，实际执行可能是另外一回事。你说，谁愿意回到沦陷区去当亡国奴啊？大凡有点骨气的人，都是不会回去的。只是现在在沦陷区的百姓可就逃不回来了！”岳雷道。 “真没有想到，岳叔叔与将士们辛辛苦苦打了这么多年，为之浴血奋斗的东西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就被胡人全拿回去了。让岳叔叔知道了，情如以堪啊！”唐婉听了之后不胜唏嘘。 “就这些吗？”陆过问道。 “主要条款就这些。哦，这儿还有一页，补充条约。”苏晓晓翻开了条约，刚念了第一条就呆住了。“大金国与宋朝经过友好磋商，达成以下补充条款。第一条，为保证和约的顺利签订并实施，宋朝必须解除岳家军的武装。其主帅岳飞双手沾满了大金将士的血，需治死罪。大金国在确认岳飞死讯后释放大宋皇太后韦氏及梓宫(徽宗灵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