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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金伯利的日落

    第五十章金伯利的日落

    在前几次的炮击中,英国人已经吸取了足够的经验和教训,他们在缺口后面用沙袋筑起一道防线,挡住了正面的通道,两侧布置了马克沁机枪,在缺口后面精心构筑了一个陷阱和屠杀场,要塞炮的炮轰对这些英国佬并没有造成多么大的伤亡,当炮声一停,南非军队喊杀着涌入缺口时,他们便纷纷从掩体后面探出头来对着南非士兵开火。

    保安队员曾经接受过一定程度的巷战训练,在这种地形复杂的场合下,他们作为先锋时表现得的确要比民团的士兵要好多了。盘古矿业的保安队员们进入缺口便立刻俯下身子,分散着寻找掩护,谨慎地利用着石块甚至尸体保护着自己,小心翼翼地逼近着英国人的阵地。

    而那些市民和矿工出身的民团士兵经验便欠缺多了,他们跟着保安队员冲入缺口之后,仅仅有少数学着队员们的样子掩护着身形,大部分人却只是毛手毛脚地对着英国人的掩体胡乱开枪,看到民团士兵们出现在自己眼前,英军的机枪马上开火,长长的火舌舔舐过南非人群,立刻像割稻子一般倒下许多人。

    这凄惨的一幕让林杰的心都揪了起来,片刻之间,据他保守估计,民团便有数十人伤亡,加上前几次进攻,他的民团在得比尔斯总部这个吞噬人命的要塞前已经付出了四百多位民团战士鲜活的生命,按照前些日子报纸上统计出来的南非军队与英军的伤亡比例,民团在伤亡四百人之后,英军起码要损失一千到两千人以上,而实际上,林杰估计得比尔斯要塞内的英军损失人数恐怕还不到四百人,想到这个数字,他不仅心中作痛,而且为自己的无能感到脸上发热。

    其实这完全怪不得林杰,民团部队不擅攻城,金伯利民团的战斗力在所有民团中又是倒着数的,率领这样一支部队,在攻城战中能够让防守方付出和进攻方差不多的代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对任何部队来说,这种战斗都是令进攻方大为头痛的,而且要指出的是,没有要塞炮的支援,民团部队也许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因为有保安队员做先锋,这一次进攻,南非的军队走得最远,一名极有耐心和经验的老保安队员曾经使用过马克沁机枪,他躲在石头堆后面,静待马克沁机枪更换弹带的间歇,然后忽然起身,一枪干掉了那个英国机枪手。

    英军机枪手猛地一震,他的尸体脸朝下倒在了机枪上,迸飞的鲜血洒在了马克沁那用水冷却的粗大枪管上,接替他的英国人手脚忙乱地想将机枪手的尸体搬开,却发现机枪手的一只手落下去,卡在了机枪巨大的轮辐里。

    这短短的片刻真是天赐良机,南非的士兵们顶着英国人的弹雨冲上了阵地,当先的一名保安队员大喝一声,用力将手中步枪的刺刀捅进正在试图抬开尸体的英国人脖颈,那一股热气腾腾的鲜血直喷出来,把保安队员全身洒得像是个血人,英国人稻草人一样倒在地上,他的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开,脑袋似乎只有后脖颈的一层皮与身体相连,空气穿过他的喉咙,他一定在嘶喊,但却只能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如果是前几日,这凶残的一幕肯定会把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民团战士吓个不轻,但如今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跟着保安队员们冲上阵地的民团战士们也纷纷用步枪上的刺刀和那些英国守军展开了rou搏战。

    双方在英国人的阵地上混战做一团,不过南非的民团战士们是为了荣誉而战,英国佬们却是为了保命而战,这种血rou横飞的场面对于民团来说也未免过于残酷,渐渐地,南非的士兵们有些后继乏力了,士气也一落千丈,如果没有那些保安队员苦苦支撑,这次攻势似乎马上就要被英国人赶回来。

    观战的林杰实在按捺不住了,他忽地一声站起身来,身旁也在焦急地注视战况的络腮胡急忙按住他的肩膀:“你要干什么去?”

    “战况紧急,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只要我军再加把劲,这次进攻就会成功,前线需要我鼓舞士气!”林杰扭头说道。

    “不行,你不能去!虽然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恕我直言,你是指挥官,这样的行为不是勇敢而是愚蠢!我的教官曾教过我,指挥官的责任要比冲锋陷阵重要得多!”络腮胡一反平时豪爽热情的态度,异常严肃地说。

    林杰摇了摇头:“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我领导的是民团,民团的团结不是靠着保安队那样的纪律来维系,而是靠着战士们对指挥官的信任,一个指挥官最大的责任就是振奋人民的心,维持他的声望,如果这时我不冲上去,那以后我也没法领导他们了!”他大声答道,神情中有一丝自豪,随即又苦笑着补充:“而且你放心,如果我倒下了,这个下午,我的民团们又会选出一个新的指挥官。”

    “我上去了,这里的指挥就拜托你了!”说完之后,他拍了拍络腮胡的手,挣脱了他的阻拦,低头冲向了要塞的缺口,同时大喊:“民团的战士们!我是林杰!大家跟着我冲啊!”

    络腮胡有些发呆地望着林杰的背影,随即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到林杰的举动,如果有可能,好强的他自然也是不甘落人后的,可两个指挥官都上去rou搏了,谁来指挥战斗?

    好吧,我就来当下懦夫吧,络腮胡心中说,随即大喊道:“民团的战士们听着,你们的指挥官去打英国鬼子了!这里由我指挥,佯攻的人不要停,吸引住城墙上的英国人,不要让他们腾出手来去支援缺口那里!大家都卖力一点!别给你们的指挥官丢脸!”

    其实,即使在民团之中,也没有人要求指挥官要冲在战士之前,但是,林杰此举更多的却是为了争一口气。此前,南非在战场上一共攻下了两座大城---德班和彼得马里茨堡,都是国防军的功劳,而西线被民团围住的几座英国城市都毫无建树,从开战最初便已被民团围困的莱迪史密斯和金伯利更是毫无动静,似乎证明了南非国内的论据---民团没有攻城能力。

    这次,总参谋部明确命令尽快拿下金伯利,如果到期之时,林杰的民团仍旧没有完成任务,那么民团部队在南非人民的眼中会被怎样看待?林杰咽不下这口气!

    还有,委员长连续两次电告他金伯利前线全权由他负责,国防委员会将优先满足他的需求,这是多么大的信任和重视,如果自己还拿不出什么成绩,那自己如何面对委员长李慕菲?

    这次他就是用危险做赌注,希望民团能够一鼓作气拿下金伯利,因为就战场上的局面看来,他感到这次进攻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见到林杰亲自上阵,在场的民团战士们果然士气大振,林杰作为一个被推举出来的指挥官自然也是从士兵做起的,战斗力不容质疑,有他和身后援兵的加入,英国阵地上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

    这简直是个修罗场,无论英国人还是南非人都满身是血,空气中那股刺鼻的血腥味能让乍一闻到的人吐出来,不小心会踩到地上软绵绵的东西,那要么是人的尸体,要么是人的残肢断臂。

    林杰用的是大刀,这种制作简单成本低廉的武器在后世的抗日战争中被证明是比刺刀好得多的rou搏武器,战斗力强悍的日军在喜峰口一战中就是被这种大刀砍得心惊胆战,日本国内甚至认为那场败仗是军事上的耻辱。

    而林杰为什么眼光独到地选择了这种武器,原因很简单,他家世代习武,有一套家传刀法,虽不是什么名家,但也足够让他在民团之中脱颖而出成为指挥官。

    手握大刀的林杰一冲入英军阵地就大开杀戒,一名英军杀死一位民团战士,刚刚把刺刀从那人仍然温热的尸体中拔出来,便迎面遇到了林杰,林杰大喝一声,在英国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刀劈下,从脖子右边到左胸斜着将那个英国人劈成两截,腔子里的血一下子喷了漫天。

    砍死一人之后,林杰快速移动脚步,他眼疾手快,艺高人胆大,抓住另一名英军的刺刀刺向自己的一瞬间,用力向上一荡,把那人的步枪挑偏,趁着他胸口门户大开之际,上前一步,举在头上的大刀又是斜劈下去,那名英军的头颅飞起,骨碌碌地滚在一旁,身子扑倒在地。

    指挥官干净利落地劈死两人,这一幕大大振奋了民团士兵们的士气,阵地上的南非华人们立刻又夺回了主动权,站稳了脚跟之后,后继的民团战士也冲上了阵地,英国人的被逼得节节后退,战局终于不可避免地向南非方面倾斜。

    胜利是我们的了!砍死第五个人之后,林杰终于腾出空来观察了一下战场上的形势,他抹了一下额头往下流的鲜血---那都是别人的,他的头发估计已经被鲜血整个染红了---左右看了一下,附近已经看不到站着的英国人了。

    除了还在和南非战士们纠缠在阵地上的少数几名英国人之外,院子里的英国人正退往那幢坚固庞大的建筑---依山而建的得比尔斯公司总部大楼,几排列队扛枪殿后的英军开火射击,绝望地试图阻止南非士兵涌入大楼的门口,枪口腾起一团团的黑烟,却根本无济于事,很快他们便被愤怒的南非人们淹没了,周围的喊杀声渐渐远去,这一幕在日暮的阳光斜照之下,显得非常不真实,林杰侧头看了看那日头,好像被鲜血染过了一般鲜红。

    眼角的余光忽然发现夕阳余晖之下,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林杰的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林杰悠悠地醒来,闭着眼睛,他感到额头上传来了一阵阵疼痛,他哼了一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进入眼帘的是络腮胡那带着微笑的热情的脸,接着他看到了周围围绕的神情关切和欣喜的民团战士。

    “老林,你命还真大!”络腮胡咧着大嘴笑道,拍了林杰右肩一下,“一颗流弹擦过你的额头,在你骨头上刮了这么深一道沟,皮rou都翻起来了,还好只是外伤不怎么严重,大夫说再偏几厘米,就正中你脑袋,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杰的手摸到了自己的额头,上面缠着一圈厚厚的绷带,不过这个根本就不是他关心的了,他急切地问道:“得比尔斯总部拿下了吗?”

    “你这家伙,”络腮胡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林杰:“让你放心一下,英国人已经投降了!现在得比尔斯总部已经被控制在南非手中了!”

    林杰松了一口气,他扶着络腮胡站起身来,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身子摇摇晃晃的,“总算是在期限之前拿下来了,”他心里想道:“没有给民团丢人,也没有辜负委员长的重托。”

    周围和他关系亲如兄弟的民团战士们纷纷围过来问长问短,络腮胡很识事务地退出了人圈,站在了院子里,身边是来来往往的南非人,抬着担架,上面躺着南非和英国的伤员或是....尸体,地上的鲜血已经干涸成深黑红色,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硝烟味依然没有散去,“好一场恶战。”

    扭头望去,太阳渐渐西沉下去了,得比尔斯那黑沉沉的大楼背影上,一名南非民团战士爬上大楼的最高处,扯去了那里的米字旗,挂上了南非共和国的橙黄两色旗,晚风中,那旗帜飘扬起来,猎猎作响。

    “我们终于胜利了。”络腮胡感慨地注视着这一幕,喃喃地说。

    在金伯利的日落中,与其一起消亡的,还有得比尔斯公司和罗德斯的命运,这家曾经显赫一时的公司永远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终结,或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