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萧谌弑君
和老刘家的人不同的是，萧家的人都极擅伪装。 无论刘骏、刘子业，还是刘彧、刘昱，都是狠角色，而且丝毫不知收敛，总是随心所欲地做事，而萧长懋、萧昭业、萧鸾，乃至萧赜，都是影帝级的角色，往往当大家认定他们是哪种人的时候，忽然就出现转折，让人大跌眼镜。 萧鸾的作为，之后自见分晓。萧赜对萧道成阳奉Ｙ违，萧长懋对萧赜两副面孔，萧昭业更是风格多变，因为萧道成和萧长懋死得早，两对父子并没有过多的对手戏，萧昭业新皇登极，舞台正式打开，即将开始自己的表演。 萧昭业为人聪明敏捷、反应迅速、长相清秀、举止优雅，谈论应对也都十分得体，而且感情细腻，无论是该高兴还是该忧伤，情绪来得都很快而强烈。 外人看来，这样的人物简直堪称完美，但实际上，他背地里经常与左右一群品质低劣的小人混在一起，衣食不分，睡觉都挤在一起。 开始获封南郡王的时候，萧昭业与叔叔萧子良一同住在西州，萧长懋经常约束他的行动，限制他的生活费用，萧昭业就秘密向京城的富户借钱，还制造一副钥匙，往往到了晚上就打开京畿卫戍总司令部的后门，与左右侍从到各军营肆意欢乐。 萧昭业的老师史仁祖和胡天翼，对此无可奈何，互相商议说：“如果把这种事报告皇上或皇太子，事情恐怕难以收拾，可如果王爷继续在军营里面闲逛，万一被人揍一顿，或被野狗咬一口，我们不但本身要获罪，恐怕全家都要受牵连，我们已经70岁了，还能再活几年。” 几天之内，两人先后自尽，但萧赜和萧长懋却不知个中隐情。 萧长懋患病直到后来去世，萧昭业经常去看望父亲，而且一直满面愁容，泪流不止，让人看到都觉悲伤，可只要一回私宅，立刻笑逐颜开，大吃大喝，纵情取乐，还常让女巫杨氏向上天祈祷爷爷赶紧去世。 萧长懋死后，萧昭业认定是巫蛊起效了，更加信任杨氏，让他继续祈祷爷爷去世。 当时他的正室何婧英仍留在西州，萧赜病重时，萧昭业写信给她说明情况，信纸中央写了一个大大的喜字，环绕大个的喜字周围，又写了36个小喜字。 萧昭业在萧赜病床前，每说一句话都泪流不止，萧赜被他的泪水感动了，断定这么孝顺的人，将来一定会是个好皇帝，于是好生安抚他，并对他说：“我死之后，五年之内，国事应全都托付给宰相，你不要过问，五年之后，你就要亲自处理，不必再交给别人。如果你做不出什么出色的成绩，那也不必遗憾。”言下之意，萧昭业可能没有开拓之力，但守成还是绰绰有余的。 萧昭业满口答应，眼泪一直没有间断，萧赜握住他的手，动情地说：“如果还想念你爷爷的话，应该把事情做好。”言罢永远闭上了双眼。 萧昭业立刻放声痛哭，一时间涕泪横流，让人听得发慌。 然而当萧赜的遗体入棺，萧昭业抹了抹泪，转身就把爷爷的歌舞伎叫来，演奏各种欢快的音乐。 493年9月13日，萧赜的灵柩将在东府前秦淮河上船，丧车还没有出端门，萧昭业就苦着脸声称有病，迫不及待地回宫，刚踏进宫门，就让在殿内演奏胡人的音乐，皮鼓和铜铃的声音，响彻内外。 纸包不住火，历来如此。萧昭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本事固然超群绝代，但毕竟还是被人识破，萧鸾认定如此大不孝之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个合格的君主，于是准备把他废黜，另立一位明君。 荆州督导官、随王萧子隆的性情温和，而且在文学上颇有成绩，萧鸾打算征召他进京，但又怕他不同意，到最后搞得Ｊ飞蛋打，于是极力招徕萧子良的幕僚萧衍，向他询求意见。 萧衍文武双全，萧子良在世时就对他颇为赏识，王俭也曾对他给予盛誉，俨然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萧衍一眼便看穿了上游的形势，分析说：“萧子隆虽然有美好的声誉，其实见解平庸，行为顽劣，身边并没有智囊，充当打手的只有军政官垣历生、武陵郡长卞白龙，而这两个人皆唯利是图，如果贿赂他们一个显耀的高官，一定肯来，剩下萧子隆，一封信就可以了。” 萧鸾不禁有些沮丧，他原来认定萧子隆是不错的继承人，但被萧衍这么一说，恐怕比萧昭业强不了哪里去，但既已成骑虎之势，只得咬牙坚持下来，于是征召垣历生担任太ＺＧ左翼卫队司令、卞白龙担任游击将军。 这两人接到征召后，果然乐不可支，携手抵达京师。 萧鸾大喜，接着征召萧子隆担任监察院总监察长、抚军将军，大事有了不错的开始。 豫州督导官崔慧景是萧道成和萧赜的旧部，萧鸾担心他不听指挥，于是让萧衍担任宁朔将军，驻防寿春，防范突发事变。 另一方面，萧昭业完全不知道萧鸾正在设法除掉自己，仍然我行我素。 不但他自己荒唐，他身边的亲信立法院立法官綦毋珍之和朱隆之、直合将军曹道刚和周奉叔、宦官徐龙驹，都仗恃皇帝的宠信而胡作非为。 綦毋珍之等人提出的人事推荐，萧昭业全都同意，几个回合之后，这些人干脆自行决定了，无论中央官职或地方官职，綦毋珍之都跟当事人谈价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积累了千两黄金，还擅自索取官府财物，指派差役也不用皇帝诏命，直接自己下令。 当时京城的官员私下甚至有了一种潜规则，那就是宁可不听皇上的圣旨，也不能违背立法官的命令。 徐龙驹是寝殿随从官，经常住在含章殿，头戴黄纶帽，身披貂皮袍，面向南方，坐在案旁，在臣属奏章上代替皇上批示，侍候他的待遇和皇帝没有两样。 周奉叔当年单骑在北魏大军的包围圈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勇猛之名举国皆知，但个人修养就比较一般了，自恃万人敌，又有皇帝的宠爱，对三公和部长级高官丝毫不知尊重，像对待自家奴仆一样，每天还在身上藏着20飞刀出入禁宫，昂首阔步，一脸唯我独尊的霸道模样，守门的禁卫军官根本不敢阻止，因他有句口头禅：“我认识你，我的刀可不认识你。”毕竟没人敢以身试刀。 萧赜下葬之后，萧昭业经常与左右侍从换上平民衣服出宫，在大街小巷闲逛，还喜欢在萧长懋的墓园隧道里面互相投掷泥块，或比赛跳高，每天都乐此不疲。 对这些小伙伴，萧昭业极其慷慨，动辄赏赐数十万数百万钱，私下看到钱，就故作深沉地说：“我从前想你一个都得不到手，现在可没人管我怎么用你了。” 萧长懋在世时经常约束儿子的吃穿用度，可见把他憋坏了，偶尔还让皇后何婧英和宠妃们，用宫里的各种贵重宝物互相投掷，全都摔碎为止，以此取乐。 萧赜在位时，国库存款有五亿万，宫库存款三亿万，金银布匹丝绸，更多到无法计算，萧昭业登极不到一年，几乎全部用光。 随着时间推移，萧昭业越发具备了荒Ｙ君主的种种特质，除了滥用小人，肆意浪费，不务正业，还勾搭上了爷爷最宠爱的霍妃，把她改姓徐，成了自己的徐姬。 与一般的荒Ｙ君主还有些不同的是，他居然会纵容皇后养Ｊ。 之前作法诅咒皇帝去世的女巫杨氏，因为“成绩突出”，很受萧昭业重视，她的丈夫杨珉也得以经常出入萧昭业的住处，一来二往，被何婧英发现了，一时性起，做出各种不可描述的事，后来二人经常晚上同床，白天相守，好像夫妻一样。 萧昭业忙着各种游戏，对此丝毫不放在心上，还把何婧英的家人亲戚都迎进皇宫，住在耀灵殿，寝殿大门整夜大开，宫内外再无分界，混成一团，各种**之事层出不穷。 徐姬一事，不至传到民间，朝臣们可以得过且过，但杨珉一事，很快就在民间流传，皇家颜面扫地，萧鸾让萧坦之入宫奏请诛杀杨珉，以正国法。 皇城警卫军司令官萧谌，是萧赜的族侄，萧赜在郢州时，萧谌就已是心腹，等到萧赜登极，萧谌一直主管宫廷禁卫工作，机要大事没有一件不参与，时任征南将军府最高军事参议官的萧坦之，与萧谌是一族，曾当过太ＺＧ直閤将军，很受萧长懋的赏识。两人有此背景，所以萧昭业对他们很亲近，萧坦之甚至可以出入后宫，萧鸾每次要劝谏什么事情，都只能请萧谌和萧坦之直接入宫，才能转达。 萧坦之入宫后，何婧英刚好在场，泪流满面地劝阻说：“杨珉是个可爱的少年郎，没有犯罪，怎么可以胡乱杀人。” 萧坦之于是附到萧昭业耳朵上，低声说：“外面都说杨珉与皇后有Ｊ情，事迹昭彰，远近皆知，不可不杀。” 萧昭业不得已，只好批准，但等萧坦之出去，何婧英立即开始大闹，非要保全杨珉，萧昭业纠结了好一会儿，又派太监前往阻止行刑，但是迟了一步，杨珉的人头已经落地。 萧鸾接着又让诛杀徐龙驹，萧昭业被迫从命，但对萧鸾已生怨恨，打算解决这个绊脚石。 中央政府右副行政长官、鄱阳王萧锵，一向受萧赜的厚待，萧昭业秘密询问锵爷爷：“你有没有听到萧鸾对我有什么批评” 萧锵性情谨慎，回说：“萧鸾在皇族中年纪最大，而且受先帝托孤，我们的年纪都很小，政府只有依靠萧鸾一人，请陛下不要忧虑。” 萧昭业脸上笑嘻嘻，心里mmp，萧鸾值得依靠，那可是信了鬼了，但他此刻并无大权，如果得不到旁人的支持，除了在寝殿摔宝贝出气，并没有其他良策。 心灰意懒的萧昭业于是更加变本加厉地胡作非为，得过且过。 萧谌和萧坦之意识到他们的皇帝只怕没有改好的可能了，担心大祸一旦发生，会牵连到自己，于是毫不迟疑地改变立场，回头依附萧鸾，劝萧鸾废黜萧昭业，另立明君，并愿充当萧鸾的耳目，侦察萧昭业的行动。 萧鸾当然大喜过望，但萧昭业却被蒙在鼓里，对这场无间道毫不知情，悲剧也就这样酿成了。 有了两员大将的支持，萧鸾原来的计划就顺利得多了，因为周奉叔太过威猛，打算先把他开刀。 在萧谌和萧坦之的游说下，萧昭业最终同意调任周奉叔为青州督导官，又把曹道刚改任中军将军府军政官。 周奉叔本不愿离京，后来提出封自己一个千户侯，就到青州任职，萧昭业当即允许，但萧鸾却认为不可，改封他为曲江县男爵，采邑三百户。 周奉叔受诏当天，得知侯爵换成了男爵，瞬间暴跳如雷，在大庭广众之下手舞单刀，翻脸大骂，萧鸾赶紧亲自向他解释劝慰，他才勉强接受。 有了这场讨价还价，周奉叔哪里还能料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危机。 就在即将出发的时候，周奉叔突然接到皇帝的传话，要他到东府议事，虽然感觉有点奇怪，因为前一天刚刚当面聊了很久，但还是只身前往，结果刚到东府，就被大批武士乱Ｇ打死。 因为事发突然，任凭周奉叔一身武艺，到底没有招架之力。 萧鸾随即报告萧昭业说周奉叔侮辱朝廷，还暴力抗法，当场被诛。 萧昭业当然知道这都是萧鸾一手策划的，但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萧鸾没有给萧昭业喘息的机会，接着把綦毋珍之等人也一并解决，萧昭业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此后国内平静了半年，但暗流一直在汹涌，终于在494年7月20日，完全喷薄而出。 这一时期，萧谌和萧坦之掌握军权，政府最高行政长官王晏掌握行政部门，二萧自然是支持萧鸾的，而当萧鸾把废黜萧昭业的计划告诉王晏，王晏也表示拥护，建康市长徐孝嗣也举双手赞成，有了这些人的参与，两个皇帝也不够废的。 萧谌首先秘密召见各亲王的典签，严厉吩咐不准亲王与外界人物接触，确保地方不会出现动荡。萧谌本是皇帝亲信，又长期当权，大家对他既畏惧而又尊敬，所以全都接受。 萧昭业隐约听到了风声，问萧坦之：“有人说萧鸾和王晏打算联合赶我下台，好像不是空Ｘ来风，你听到些什么？” 萧坦之尴尬一笑：“天下哪有这种怪事，谁闲着无聊，去废黜天子。朝廷官员不可能造这种谣言，定是那些三姑六婆胡说八道，怎么可以相信，皇上如果无缘无故除掉这三个人，谁还敢自保没有生命之忧。” 萧昭业像极了待宰的羔羊，却问屠夫你是不是要宰我，而这个屠夫的演技也是高超得很，可怜的羔羊丝毫没有意识到头上的大刀随时都会落下。 直閤将军曹道刚算是萧昭业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了，曹道刚怀疑宫外可能有变，于是秘密部署，以备不测之祸。 但他不知道最佳的防守永远都是进攻，一味防守的结果只能让防线越来越窄，最终崩溃。 萧坦之从宫中出来之后，立刻警告萧谌说：“废黜天子，自古以来都是一件大事，皇帝和曹道刚都已经起疑，你这位皇城禁卫军司令官，明天如果还不发动，恐怕以后都再没机会了，我有百岁老母，可不敢陪你坐待大祸降临，你若迟迟不肯动手，我索性对皇帝和盘托出，省得搭上全家性命。” 萧谌大为惊恐，赶紧动员部队闯入皇宫。 曹道刚和立法院立法官朱隆之正在宫内值班，看到萧谌全副武装而来，还把他当盟友对待，也不作戒备，正待上前询问，萧谌不由分说便把二人诛杀。 后宫值班的徐僧亮得到报告，异常愤慨地对部下高呼：“我们受恩深重，今天当一死报答！” 话音刚刚落地，一支流箭正中他的咽喉。 萧谌进宫不久，萧鸾身穿铠甲，外罩朱袍，率军从东府进入云龙门，王晏、徐孝嗣、萧坦之、陈显达、王广之、沈文季，全都在萧鸾之后紧紧跟随。 萧昭业正在寿昌殿欢乐，听到外边的尖叫嘶喊，赶紧派人向萧谌求救，又下令禁宫所有殿阁关闭，等待援军。 小太监前脚刚出去，萧谌后脚就冲进了寿昌阁，萧昭业得到报告，脸色大变，这才发现他的救星竟是要他命的叛徒，赶紧躲到徐姬房间，绝望之下拔剑自刎，可是下不了狠手，脖子上鲜血直流，却仍割不断喉咙，于是用丝带包裹住伤口，乘小轿逃往延德殿。 萧谌早就在那里等他了，禁卫军本来要发动攻击，萧谌对大家说：“我要逮捕的是另一个人，你们不必Ｃ手。” 禁卫军信以为真，静观其变，这时萧昭业到了，大家都准备奋勇一战，但萧昭业看到萧谌在场，吓得说不出话，掉头直奔延德殿西边的小巷，萧谌追上去一刀砍下他的人头。 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