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就此别过

    “无极天不是幻象，”孔九思说，“它们不在一处，据说蜀山那些深山中散落着好几处这四象乾坤，然而它们又是相通的。这却不能以我们处的三象时空来比对揣度。有人说无极天就是地狱，有的人说无极天就是通往往生的路，进去后就会忘记一切，有的人说，只有忘记一切的人，才能通过无极天，而有的人说，只有心中有放不下的牵挂，才可以穿越无极天，当然，更多的人觉得无极天就是通往长生不老的乐土。总之，所有的人都说，无极天就是一个无底黑洞。”孔九思看见晏平听得好笑，道，“也罢，这要往深处说，只怕要说几天几夜。牵涉太多，你也不懂。我只是要告诉你，那百花渡回头岭上，有一个冥花洞，那洞中就有无极天，只要沿着那山上的冥花开处，就能找到。”

    “啊，你真的找到了无极天？”

    “不知道，我也没有进去过，凡是进过无极天的人，都没有出来过，那是十五年前，我追杀尸毒门的两个高手，追到那洞中，那两个高手突然在我眼前就消失了，后来问了当地土人，他们也不知道这样一个洞。因为那里冥花盛开，我就叫它冥花洞了。不过，那时毒冢门猖獗，我也是七大门派执事之人，一直不能去探看仔细，再后来，我就被关进了地牢。之前，我也和人说起，因此七大门派和毒冢门都以为我知道很多无极天的秘密，其实也就是这些。”

    晏平听了，道：“前辈的意思是”

    “你应给明白。”孔九思说，“我要给你说的第二件事是关于二小姐，她遇到了什么，现在为什么这样，恐怕都是江湖永远的迷了，只能让人去猜想，我不信鬼神，但我相信很多东西是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二小姐其实就是一具活尸，像我先前说的那样，是一具完美的活尸，连沉醉于制毒的毒冢门和七大门派都没有想到，或者都不敢想的一具活尸，他们做了许多古怪的梦，而且将这些梦境变成了真实，但他们都没有想到几百年的制毒，最后会出现这样一个完美的杀人工具。其实，就是现在他们也还不知道，还以为二小姐是学了什么绝世武功，我早说过，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绝世武功，二小姐的武功，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是武功，而是古人说的先天元气，或者是髓海中的元神的最大发挥，乃是一种异象奇能。唉，晏兄弟，人只能由造化来造，如果人也要想来改造人自己，最后就会受到造化的严惩，不是么？你看今日之蜀山。”晏平拉着顾弱文的手，沉默。

    孔九思接着道：“从三百年前，那个想要报复江湖的人开始，这道门一打开，就只有任由它自己关上了。没有人可以关上，人力奇能胜天，奇能阻止上天的惩罚？毒冢门和那些制毒的人，又奇能料到终有一天，会在制毒到达顶峰时，一切都会失控，外面那些活尸或许会消亡，这具呢？”孔九思指着顾弱文，“这具却没有人能杀死她，等她失控时，谁能杀死她？”

    晏平越听越恐怖，道：“你想杀死二小姐？”

    孔九思苦笑道：“谁能杀死她？除了无极天。这就是我要告诉你无极天的原因。”

    “啊？”

    “你以为二小姐就一直这样听你的话，那倒好，她还会变，或者说，她现在就在变，你没有看出来么？”

    晏平把顾弱文拉得更紧了，“不管怎样变，她就是二小姐，而且，她不会忘了我的，只要我给她看那幅画”

    孔九思摇头，“我如果猜的不错的话，她很快就会忘记那些文字和画像的意义了，等她连这些都忘了的时候，她再也不会想起你来了，那时，她就失控了。那时，你最好把她带到无极天，让她远远的离开这个世界，如果你舍不得她，你也可以和她一起走进那无极天，至于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就看你的造化了，至于那里是不是无极天，就要看这个江湖的造化了。”

    “她已经不是顾弱文，不是二小姐了，晏兄弟，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孔九思又说，“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两件事，古人说过，一物降一物，这就是上天造物的诀窍，二小姐一旦失控，这世上没有可以降服她的人和物，只有无极天。”

    “好吧，就算我把二小姐送进无极天，那外面的那些活尸呢？”

    “外面那些活尸，是可以杀死的，只看这造化什么时候让它们灭亡了，而二小姐，就我从前人书中那里知道的，却是杀不死的活尸。最后，我要告诉你，这个蜀山江湖曾经毁灭过，像这次一样，曾经毁灭过，只是留下一个传说，就像若干年后，人们也不会知道今天这个蜀山，只是留下一个活尸的传说罢了，人们以为，那只是志怪神话，殊不知，那是真实的血和死亡和鬼魅。”

    孔九思看着地牢的出口，淡淡的神情。

    “你们走吧，晏兄弟，今生我们就此别过，至于你要怎样做，就在于你自己，我所说的，只是我的猜想罢了，晏兄弟，和你相处只是数日，你武功低微，为人做事也马马马虎的，或许你这样的人，反倒可以逢凶化吉，但愿如此。但愿二小姐一直都记得你。”

    晏平说不出的伤感，也有说不出的欢喜，伤感孔九思，伤感顾弱文那空白的神情，又欢喜自己终于牵着顾弱文的手了。她还是顾弱文。晏平深信。

    “二小姐，保重，多谢你小时候那尊泥菩萨救了我。”孔九思看着顾弱文，那丑陋的脸上尽是慈祥的笑意。什么也不知道的顾弱文好像也被这笑意感化了，也向孔九思一笑。

    这样告别的场面让人难耐。晏平最怕这样的悲悲戚戚的分离，却还是忍不住要劝孔九思和他们一起出去，说，“有二小姐的武功，我们能出去的。”

    孔九思怒道：“我是那种婆婆mama的人么？我说留就留，说走就走，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晏平向孔九思深深一揖，拉着顾弱文转身就走。

    只听孔九思在身后自言自语道：“二小姐，希望你的心里也住着一尊泥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