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白纸
孔九思知道，以刚才顾弱文的身形速度，自己出一招，顾弱文可以出八招，自己进一寸，顾弱文可以进八寸。 也就是说，一招之内，顾弱文可以杀自己七次，然而这还不是事实，事实是，其实自己根本不可能还手，因为自己根本来不及反应。 然而自己的出招速度已是旷古绝今，而自己都不能反应的出招速度，这世上绝不可能有，如果有，那只有一种解释，这种解释在孔九思年轻时看过的古书上，确有记载，或者说，这种解释也只是古代武学圣贤的一种假设——关于内丹的假设。 那确实已经不是武功了，而是超越武功的先天元气的激发，是髓海中灵机元神的潜能激发。 “她服了活尸内丹？”孔九思看了晏平一眼。 晏平道：“是了，二小姐身上有十三粒活尸内丹的。她吃了？” 晏平也看着孔九思。 孔九思摇摇头，说：“假的。” “什么假的？” “二小姐那十三粒内丹是假的。”孔九思道。 “你怎么知道？”晏平问。 顾弱文看着二人在那里说，只觉得无聊，自己坐在石牢一角出神去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正在她的身边慢慢流逝，象水一样流过她的身边，然后象水一样把她的记忆和情感漂白，白得如空白。 “我当然知道。”孔九思舒活一下筋骨，好像很疼的样子，“你还记得在黑神庙时，我和二小姐说，毒冢门好像根本没有追杀我们？” “我自然记得。”晏平看着一隅的顾弱文道，晏平很担心顾弱文。孔九思也看着顾弱文，真希望她也能记得。 顾弱文还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孔九思又道：“当时我就奇怪，所以我去打探消息，遇到顾楼主和那赵肖二坛主来找二小姐，我就跟着来了。其实我一直跟着你们，你也知道的。” “嗯。”晏平点头，孔九思在木落镇被八大高手围攻前，孔九思已经给他说过这个，但未及多说，就被圣主为首的八大高手围攻了。 孔九思接着道：“我一直没有露面，就是要暗中打探，那顾楼主和赵肖二坛主神神秘秘到底要干什么？仗着我的武功轻功”说到这里，孔九思看着顾弱文，哂笑道，“自然，我那武功轻功却不敢和二小姐比只是倒可以瞒过那顾楼主和二坛主，我才慢慢打探道，原来顾楼主利用二小姐一行为遮掩，吸引毒冢门主力的注意，自己却先潜入月满楼下的地牢里，取了所谓的活尸内丹后，留下他早准备好的假内丹，如果二小姐一行侥幸突围，进入月满楼下地牢，拿到的也是假的内丹了。所以” “原来是真的，我和二小姐在黑神像中听他和那二位坛主说的都是真的，”晏平又看了一眼顾弱文，说起她的父亲，她也毫无反应，晏平摇头道，“顾楼主不惜二小姐的生命，却要和毒冢门交易，制成什么无极丹，也是人心叵测，从前我还把他当作长者。” 孔九思笑道，“假的。” “什么假的？”晏平睁大眼问道。 “顾楼主和那赵肖坛主说的也是假的。就我跟踪顾峰林数日，打探到的情形来推断，其实七大门派根本没有从活尸身上养出什么活尸内丹，如果有，只怕七大门派的掌门早就冒险一试了，嘿嘿，那夜，连我都忍不住要试一试，他们岂能不试？” “那顾楼主费尽心机，要拿的是什么？” “是前内丹。”孔九思看着晏平迷茫的神色道，“前内丹就是天地人三气尚未在活尸体内融为阴阳二气尚未圆润的体丹。真正的内丹是无形而有形，是气丹而非固丹体丹。如佛家舍利子，无孔而不入。七大门派的掌门和那些药师当然知道，所以都不敢服，只想再和毒冢门耗上几年，养成真正的内丹后，再收拾毒冢门，谁知毒冢门先攻破了七大门派。” “顾楼主回来拿前内丹又干什么呢？他要继续养丹么？” “他要用前内丹激发活尸，让活尸失控，让活尸反过来咬毒冢门一口。” 晏平恍然大悟。原来活尸失控却是顾峰林干的。 “据我想来，顾峰林和七大门派也知道，要养出真正的内丹，不知道还要多少年。而青衣城陷落，只是早晚的事了。所以拼此一搏，最坏的打算，就是和毒冢门同归于尽，让天下给活尸统治，今天看来，这最坏的结果果然出现了。那日，我亲眼看到，顾峰林骗过那二位坛主，以制无极丹为由，将前内丹喂了毒冢门的十余具活尸后，那些活尸被这前内丹尚未纯正的丹气激发，难受控制，除了撕咬活人，却还撕咬同类，而被咬的活尸顷刻之间也都如中了前内丹一般完全失去控制了。” 晏平听得惊悚，道：“原来活尸之毒还可以更恐怖。” 孔九思也苦笑：“我也以为毒冢门的活尸已经到了巅峰了，谁知服了前内丹的活尸，或是被咬后的活尸，顷刻间就成了比以往更敏捷凶猛的活尸，便是武林高手也难对付了。如今外面这样的活尸只怕多了许多了。唉，当年三娘笑要种一百年才能种出来，也不过让人中毒迷狂，后来出了带三娘笑的虫子，后来就是走兽，后来是人，后来是尸，后来是半人半尸，后来半人半尸可以控制，后来就不能控制了，人，贪欲无止，最后就毁了自己。”孔九思正自感慨万千，突然指着顾弱文道，“不过，二小姐，可能才是这场制毒灾难的最后一环了” 晏平看看兀自出神的顾弱文，看看孔九思，有点明白这话的意思，又不是太明白。 孔九思低声说道，好像他的话说得大声了，就会惊醒什么一样，“二小姐不知有何机缘，服用了成形的真正的内丹，才会如此。而这内丹服用后，其实，她，二小姐，已经在慢慢成为一具在那些制毒狂人看来，最完美的活尸了。” 晏平脑袋一片空白，“活尸？二小姐不是活尸。有这样的活尸？你看，她除了失去记忆，其他可没有什么异样？” 孔九思叹气道：“你还没看出来么？这可不是医家说的那简单的失忆症候，二小姐不只是忘了过去，她已经根本就不关心过去了，她忘掉的不只是人和事，还有人情和世故。” 晏平看着顾弱文在昏暗灯光中的眼神，那眼神空空荡荡。 “有人来了。”顾弱文好像在自言自语。 孔九思和晏平凝神听着，过了半天，终于听见了脚步声。然后看见赵肖二位坛主下来了。 自然，顾弱文识破假晏平的消息毒冢门已经知道了，这二位坛主便是来探看情况的。 二位坛主笑道：“二小姐让我们好找。原来在这里。”又看见孔九思的铁链已经从岩壁中的寒铁上拔了出来，心中惊骇，却也不说。 孔九思笑道：“要把我再次囚禁起来，只怕又要劳烦你们八位高手了。” “倒也不必了，孔先生的武功，只怕没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的。或许，以后也就是个废人了。”那肖坛主冷冷说道。 赵坛主走向顾弱文道：“二小姐，借一步说话，可好？” 顾弱文茫然道：“你是谁？” 赵坛主和蔼笑道：“二小姐连我也忘了？”倒好像他和顾弱文很熟一样，“无妨，很多事我会和二小姐慢慢解释。那什么圣主，还有这两个人和你说的话，都是假的。” “二小姐，别听他们的鬼话，他们”晏平一看见顾弱文看着那赵坛主的空空的眼神，好像白纸一张，别人在上面涂画什么谎言，她什么都会相信一样，急的不知如何说了。 “他们是要害你，是要你身体中的内丹。”孔九思说。 但是大家很快发现，其实和顾弱文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顾弱文还是茫然,“什么圣主，什么内丹？我全不记得了。” 原来二小姐顷刻间，把圣主什么的又忘了。 “我你总还记得吧？”晏平问。 “你是”顾弱文在想，终于没有想起来。 完了，顾弱文不仅是一张白纸，而且是不管在上面画上什么，很快就会消失的神奇的白纸。 二位坛主相视一笑，对顾弱文道：“二小姐，不要和他们废话了，跟我们走吧，我们会告诉你所有的关于你的秘密。” 顾弱文摇摇头，说：“什么秘密，和我有关系么？”说完看看晏平，她还在想，又拿出那幅布来看看，笑了起来，说，“我认识你，你是晏平，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经常梦见你呢。” 晏平大喜，“你又想起来了。” 顾弱文笑着点点头。过来拉着晏平的手，一脸高兴无邪的样子。 晏平马上又担心了，“只是你很快又会忘记。” 那赵坛主不屑地笑道：“二小姐，你被他们骗得不轻啊。” 孔九思揣度眼前情形，对晏平道：“看来二小姐只会听你的话了，让她动手吧。” 晏平知道不能犹豫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顾弱文会打得过赵肖二位坛主。晏平更不想对顾弱文发号施令。只是情势紧迫，晏平对顾弱文说，“二小姐，你把这两个人赶走，然后我们出去，可好？” 顾弱文向晏平嫣然一笑，晏平甚至觉得顾弱文没有离开过他，但是赵肖二位坛主已经倒在地上了。晏平看看孔九思，孔九思说：“不要看我，我也没有看清楚她的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