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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第221节平等的含义

    荣杰在物流公司工作,经常会带回些外地的新鲜水果。随着物流的繁荣,冬季吃不到的新鲜水果只要肯花钱也可以买到了。

    星期六王老太吃了荣杰送来的哈蜜瓜,晚上老太太突然腹泻不止,和老太太睡一起的甜甜将已经睡下的邢芳叫了起来。当晚荣飞不在家,说是有个试验,住在了麒麟公司。邢芳问了情况,得知二个钟头便拉了七次,急忙到南院将荣之贵夫妇叫了起来。

    这套豪宅说起来荣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但荣之英夫妇和荣杰夫妇很少在这儿过夜。这天晚上恰好荣逸也不在,有些着急的邢芳只好将公婆叫起来。

    “叫医生来还是送医院?”邢芳对魏瑞兰说,“奶奶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折腾了。”

    “已经这么晚了怎么办?飞和逸又不在。要不先吃点药?治拉肚子的是什么来着?”荣之贵说。家里倒是常备有些常用的药品。

    “氟哌酸?”魏瑞兰看婆婆神情委顿,有些担心。

    邢芳也觉着不踏实,“还是送医院吧,我去给荣飞打电话。”

    “不要紧,”老太太说,“这么晚了,不要惊动他们了。瑞兰你去给我找点药就行。”说话间又要去厕所,邢芳搀了老人去。出来跟婆婆说,“可能是急性痢疾。跟拉水一样了。还是要去医院。吃药没输液见效快。”

    荣飞急急回来,问清情况说,“赶紧去医院吧。”说着帮奶奶收拾东西。

    天气已冷,荣飞让母亲把冬装都取出来。

    “这么晚了,怎么个弄法嘛。”荣之贵的意思还是不想去。

    “挂急诊。”荣飞说,“大医院有值班医生。”

    如果别人劝,老太太未必去,但荣飞坚持去,“那就去吧。人老了就惹人讨厌了。”

    “说什么呀。奶奶你听我的就是。”搜索记忆,奶奶并无这样的经历,梦境早已证明在细节上并不可靠,老人蜡黄的脸色让荣飞很着急。他一面看着母亲和妻子收拾东西,一面问了奶奶白天的饮食,待会儿医生一定要问的。

    黄晓敏也被惊醒,给荣逸打了电话。这边刚将老太太收拾停当,荣逸开车急急回来了。他喝了酒,满嘴酒气,“怎么搞的,下午奶奶不是挺好吗?”

    “不要说了,跟我去医院。以后喝了酒不要开车。”

    荣飞要背奶奶,被荣逸拦住,“我来吧。”

    兄弟俩将老太太背上车,荣逸坐了前排,邢芳跟过来和老太太坐了后排。

    荣之贵和魏瑞兰目送轿车出了院门,关了门回去睡觉了。

    “去人民医院。”荣飞对邹铁说。因为荣飞在麒麟加班到很晚,邹铁一直没走跟着。

    车上老太太又要去厕所,荣飞说,“你就拉在裤子里吧,不要紧,我替你收拾。”邢芳已经给老人垫了卫生纸。

    王老太一辈子是那种很自理,很不愿意麻烦人的人,今天的事让她很尴尬羞愧。

    荣飞一直对医院就诊心怀恐惧。记忆里不知和妻子来医院俊多少次,省人民医院因软硬件省内一流而身价凌人,医院真是老百姓惹不起的地方,心里恨的咬牙但还得软语相求。

    晚上交通顺畅,邹铁的车开的快,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人民医院了。荣飞让荣逸赶紧去挂号,自己在邢芳的帮助下背了老人往急诊楼走。

    人民医院的急诊楼在门诊大楼的旁边,是一栋白色的二层楼。荣飞背着奶奶进来,听见荣逸在大叫大嚷。

    值班医生竟然脱岗了。挂号室解释说需要等一等,荣逸责问他们急诊门诊怎么能让病人等候呢,话不投机便吵了起来。

    荣飞在邹铁的帮助下将奶奶放在走廊的长椅上,呵斥住荣逸,自己去与医院交涉。值班的女护士手里织着毛衣,刚才就是她和荣逸在吵。大概是因为荣飞呵斥荣逸的缘故吧,“内科的熊医生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你们急也没用,稍等等吧。刚才那个子是你家人?真没礼貌。”

    “或许他没礼貌,但你们简直就是没人性。”焦急中的荣飞训斥道。

    “你怎么说话呢?”护士甩下毛衣站起来。

    “忘了你这是什么地方了?急诊的意义懂不懂?病人得不到及时治疗你们负得了责?”

    “这不用你来教。医生也不是神仙,有点事也是正常的,等等吧,熊医生很快就回来了。”护士被荣飞逼视,又从窗子里看到轿车开到了门口,有些害怕,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许多。

    邹铁见荣飞脸色不豫,走到一边给隆月去电话。他知道隆月和韩院长认识。

    “荣总,隆总找韩院长了。马上就有结果。”

    “唔?”荣飞正在走神,他在想是不是赶紧换一家医院。

    人民医院院长韩平山一度时间曾和王林走的很近,那时王林是主管文教卫生的副市长,韩平山虽不是市里直管的干部,但彼此比较熟悉。隆月因此和韩平山熟悉

    “吹牛谁不会。韩院长,韩院长认识你是谁?”护士听邹铁找他们的大院长,韩平山然是一般人可以动用的。刚才有些气馁的护士不忿地嘟嚷了一句。

    “你给我记住,永远不要狗眼看人低。”邹铁忍不住训斥护士。

    “谁狗眼看人低了?”护士不干了,朝邹铁大叫大嚷。

    已经是深夜,寂静的急诊楼里声音传出好远。

    “飞,”老太太耳朵一直好使,听得见刚才的争吵。

    “我在。”荣飞急忙过去。

    “这么晚了打扰人家已经很不好了,不要跟人家吵。”老太太少气无力地说。

    “知道了,奶奶我们换家医院吧。这儿医生不在。”

    “回家吧,我觉得好多了。”

    “那不行。”

    邹铁走过来,将大哥大交给荣飞,“隆总的电话。”

    隆月告诉荣飞,她已经联系了韩平山,韩院长已找了专家副院长夏教授,医院这边的事他马上安排,韩院长马上过来。

    荣飞哼了一声。

    果然,刚才出言不逊的护士跑来给荣飞道歉,说她不知道他们是谁

    荣飞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荣飞实实在在地感到了悲哀,开创共和国的那一代人可能真的抱着打出一个人民当家作主的新社会而浴血奋战过,但特权从来就没有消除过。如果没有隆月的电话,如果韩平山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只能抱怨,只能带着奶奶到下一家医院。

    自己结识了许多“权贵”,但一直记着自己不过是个人物,所以从阑愿意亮出自己的身份,而且,他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身份。不就是个民营企业主吗?

    真正的平等是机会的平等,而不是绝对的平均。这是他很早就意识到的。绝对的平均只能带来社会的停滞甚至倒退。我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得到了惨重的教训。因为人的能力不同,所以不应当平均他们的收入。平均收入不是平等。父亲常提起那个时代的平等,自己从来就没有同意过。即使在那个貌似平等的年代,依然存在着巨大的不平等。比如坐软卧,即使你有钱你也买不到票,因为需要你的职级证明。或者说,那节车厢不是为老百姓开设的。

    但是,提供社会服务的部门,医院,学校,餐馆,博物馆,体育场,又需要一个对全社会公民公平服务的环境,服务是有档次之分的,比如体育馆分区售票就是合理的,因为享受的服务不同付出的成本也不同。但享受a区服务的然应根据公民的职级,而是公平提供给每个人机会——只要你肯排队买票,只要你舍得掏腰包。

    但实际情况然是这样。似乎这个国度更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你的职级。所以我们才痴迷当官,痴迷做公务员。当一流的人才进入官场,那些做企业的,做科学研究的只能是二三流的人才了。所以我们才建国五十多年没有一个诺贝尔奖。

    眼前这一幕在自己的记忆里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医院存在的基础是病人,按说病人是医院的上帝。过去镖局的镖师走镖,遇到山大王劫道,一般都要喊几句切口,山大王问,吃谁的饭?镖师说,吃朋友的饭。听上去很滑稽,细细想想也合情合理。山大王没有了,镖师的饭碗也没有了。旧社会的药店常挂着一副楹联,“但愿世间无疾病,何惜架上药生尘。实际情况是真的那样的话,药店就该关门了。

    但我们的大医院从来就没有将病人当成自己的上帝。或许是人口基数过大,或许是医疗资源相对缺乏。反正如人民医院这样的甲三医院绝对对一般的病人没有什么好脸色。挂号难,住院难也就罢了,医生护士那种好像你欠了他二百吊钱的脸色就让人受不了。记忆里因为邢芳的病没少受医生护士的白眼。又一次正在为邢芳诊断的医生因来了大人物便扔下病人去为权贵服务了,连句交代的话都没有,生生等到下班也没见到那个主治医师,当时那种被歧视的愤怒至今尚清晰地感觉到。

    不满意?不满意你不要来啊

    大概等了半时,夏教授来了,随后韩平山院长也过来了。平静的急诊楼忙碌起来,刚才不知在哪里猫着的医生护士全都出现了,化验的,收费的,病房的,全都表现出极高的专业水准和服务热情。

    夏教授为老太太亲自做了诊断,认定是急性痢疾。夏教授对荣飞等人说,老人年纪大了,拖不得,幸亏你们及时。

    及时吗?在医院耽搁了近一个钟头。

    迅办了住院手续,韩平山院长将老太太安排至高干病房。很快就开了药输上液了。

    韩平山因急诊出现的问题向荣飞道歉。身为省人民医院院长的他比荣飞更清楚荣飞对于g省尤其是北阳官场的影响力。

    影响力最基本的表现在于能对政坛的巨头说上话,对于这点,韩院长毫不怀疑眼前青年的能力。如果他愿意,他可以见到本省的任何一位官员。如果他愿意,他可以将今晚生的事讲给那些足以决定他命运的人。即使不添油加醋也够他喝一壶了。

    人倒霉在于机遇,摔一跤不要紧,如果摔倒的同时正好驶过来一辆汽车就会完蛋同理,急诊医生脱岗或许不是问题,但遇到荣飞的家人就诊就是大问题。所以韩院长要向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青年道歉。荣飞对韩平山很冷淡,但却真诚地向银灰头的夏教授表示感谢。如果没有韩平山的电话,已经休息了的夏教授估计不会出这趟诊。夏教授不一定会在意一个年迈的病人,但他不能不在意院长大人的电话。荣飞可以不将韩院长当回事,但必须对精心诊断病情采取措施的医生表示谢意。

    现实就是这样,真他**的。

    荣飞留在病房陪着奶奶,要荣逸和邢芳回去休息。套间可以休息两个人,荣逸和邢芳不放心,没有走。荣飞将邹铁赶了回去。临服侍用不着朋友部下了。

    当晚老人又起了高烧,可能折腾得受了寒。医生们再次为老人进行了会诊,做了紧急处置。

    荣飞整夜没有合眼。奶奶骤然病让他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病情在一个年轻人身上,他不会这样担心,但奶奶毕竟是85岁高龄了,稍有不慎将不堪设想。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隆月便跑来医院询问情况,昨晚已经从邹铁的汇报里得知了基本的情况。关于医院的服务水准,隆月深为不满,说韩院长决定严肃处理那个脱岗的熊医生了。

    如果是纺织厂李志梅的婆婆来住院,韩院长一定不知道他的医生还会在急诊楼脱岗。荣飞悲哀地想。处理是应当的,活该

    第二天上午荣之贵夫妇和荣之英夫妇先后来了医院,老人的病情已基本控制住了,高烧已退,痢疾也得到了控制。医生说老人的体质非常好,现在危险基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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