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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真的是很喜欢

    树倒猢狲散。

    曾经权极一时的东厂也逃不了如此命运,随着曹吉祥被斩在东华门前而朝夕倾覆。

    陆历久搜刮了曹吉祥七大罪,

    朱见深下令将曹吉祥的尸体悬挂在市集三日,以此平息百姓对东厂的怨气。

    东厂尽数被打压。

    曹吉祥罪恶滔天,陷害朝中忠良,其中便有赵国公府。

    东厂五品官职以上的暗卫尽数落狱,曹钦及其他曹吉祥嗣子就地正法,三代亲族成年男子贬至塞外,女子充入掖庭为奴。

    东厂二字顿时成了人们心中的忌讳,甚至连气派的东厂也没落萧瑟,皇帝派人铲平的东厂密室,又从其中牵扯出来不少的陈年冤案。

    首当其中,便是多年前的赵国公府,又换了新的一批大臣入狱,好像这四季的轮回,总也没有停歇的时候。

    汪延的病总算是在深冬之后的春天好转,而且还比从前更加受朱见深器重,同时圣眷优渥的还有陆历久,霍彦青。

    大明变天了,后辈层出迭起的时代。

    曹吉祥伏法后,内阁首辅徐友珍似乎更加低调了,便是连石亨都懂得收敛锋芒,甘心默默无闻做个闲散国公。

    微风格外温柔的吹拂着冒着新芽的绿叶,浅浅的绿叶渲染着nongnong的生气。

    春天是个好季节,万物复苏,朝气蓬勃。

    傅明娴这段时间过得很安逸,素日莫过于练字沏茶,和沈家的亲事更是进行的有条不紊,仿佛回到了从前不敢想的安逸生活,清心寡欲。

    傅明娴明年方才及笄嫁人,沈瑜愿意等,沈家不曾多言,大约及笄之后才会确定准确的成亲过门之日。

    皇上还了赵国公府的清白,将赵二爷官复原职,召回赵家被贬边陲的血脉,虽不至从前的荣宠,却也算是赵家得以重建。

    听到消息的时候。

    傅明娴站在竹木廊下,看着那些刚从土里冒出新芽的蔷薇高兴地眸子氲上一层水雾。

    真好。

    赵国公府总算是平反了。

    虽然赵国公府对她好的只有赵秦氏和赵宛容,两人皆没有受到牵连,但那终究是她母亲的家,赵秦氏若是泉下有知也定然会开心的。

    然而,看似风浪过去,却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傅家过得平安顺遂,可傅国公府却不那么好了。

    曹吉祥倒台,身为曹吉祥义女的何氏难免受到牵连,甚至是傅五爷也陷入困境,连带着傅四爷的商场生意也跟着除了问题。

    听说岭南庄子还生出性命之事,傅四爷连夜去岭南处理。

    傅国公府本就积弊太深,如今更是因为义女婿的身份被退到了风口浪尖上,年前傅周氏搬出丹书铁卷强行压住了分家,可是现在……

    大难临头各自飞。

    傅国公府本就人心不齐,为了避免牵连,恐怕是压也压制不住了……

    傅明湘在后宫一错再错,降为湘嫔。

    傅祁想要将傅明茹送给汪延做继室,先是傅明茹绝食反抗,最后耐不住傅祁的态度强硬,可是一直意思不明的汪延却是厉声拒绝。

    傅钰想起了傅明娴,却被万氏冷言冷语的告知沈家曾派人去傅家提过亲事,等着及笄之后便迎娶傅明娴过门。

    先前的事情被傅周氏瞒的滴水不漏,板上钉钉才提起,傅钰束手无策,傅国公府正是漏洞百出的时候,沈瑜父亲乃是负责谏言的言官,强行逼迫傅明娴恐怕会再度将傅国公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得不偿失。

    汪延就如同浮萍乱世的救命稻草,可惜,傅国公府偏只能看却抓不到,其实,这个时候只要傅祁愿意放弃一身富贵自请辞官,傅国公府仍可以平安。

    但傅祁不会这样做,傅钰也不会。

    傅明娴意外的收到了商李氏的书信,说是既然和沈瑜的事情已经安定,是必要去感谢一番傅周氏的美意的,她这个媒人也算是修成正果。

    傅明娴对傅国公府避之唯恐不及,但商李氏不但促成这桩亲事,又是沈瑜的师母。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于商家,不可不尊敬。

    傅明娴便想着,既然推拖不得,那她便同商李氏约定好时间,结伴同去看望傅周氏好了,想必看在商次辅和沈家的面子上,傅大爷和傅二爷也不会太过分。

    傅明娴身着藕色绣芙蓉的袄裙,头上斜插着镶宝石的碎玉簪子,素雅的打扮更让人眼前一亮,傅明娴好像长高了些,看起来更加明媚动人了,肩上又披了绣缠枝的披肩。

    已经是春天了,但傅明娴怕冷。

    准备就绪,便雇了马车一路去了玉桐胡同的商次辅府上,傅明娴报了名号,有着商李氏的吩咐,很快便有小厮前来引荐了,同样是朝中权贵,商衍为人清廉,商次辅的府上要比傅国公府和赵国公府朴素许多,但却甚是文雅。

    傅明娴绕过抄手游廊见到商李氏也早穿戴好的在等着她,一旁有位明眸皓齿的粉雕玉琢的小丫头陪着。

    “叫商老夫人久等了,是明娴的不对。”

    商李氏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傅明娴,目光中竟是带着几分心酸和无奈,“娴姐儿来了,那咱们便别耽搁了,直接去吧。”

    “芙姐儿,先回房间去找你jiejie玩,祖母回来再陪着你。”

    小丫头懂事的答应,由奶娘抱着离开了。

    傅明娴点点头,扶在商李氏左右。

    门外却突然响起了两人谈话的声音。

    “沈瑜,到底是谁啊?究竟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你如此魂牵梦绕的?”

    这声音是秦洛?

    而秦洛一旁,则是沈瑜。

    商次辅本是吩咐沈瑜前来送些诗书回府的,秦洛听了便一直吵着要跟着前来。

    自从除夕过后沈瑜无意对秦洛说了那一番话之后,秦洛好像变了很多,虽然口气依旧是从前的张扬跋扈,但却好学了很多,也有礼貌了很多。

    更喜欢和沈瑜待在一起了,他觉得沈瑜不嫌弃他,他也刚好看沈瑜很顺眼,两人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所以沈瑜得了老师的命令,他也一起跟着来了。

    沈瑜脸色有些扭捏,“秦洛,你在瞎说什么啊,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傅明娴有些尴尬,可商李氏就在一旁,她这会儿躲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的看着秦洛,又将目光转向沈瑜的身边,浅浅一笑。

    沈瑜正为难如何回答秦洛的纠缠,却意外的在商府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傅明娴。

    沈瑜将手中的诗书不由分说的堆放在秦洛的怀中,自己却是动作飞快的上前,到了傅明娴的面前。

    “阿衡……”

    “师母。”

    商李氏笑着点点头,又意味颇深的看了傅明娴一眼。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沈瑜嘴角微扬,目光赤城的望着傅明娴。

    “刚来,和商老夫人约定好了要去感谢傅老夫人的成全之恩。”傅明娴抿唇。

    沈瑜目光一亮,“的确是要去感谢的。”

    “阿衡……路上小心!”

    “哎……”秦洛刚想质问沈瑜怎么平时那般沉稳,这个时候却手忙脚乱的,却突然听到了沈瑜喊:阿衡?

    秦洛心中一颤,不会那么巧吧?

    可惜,却正好见到同沈瑜言谈身患,莞尔浅笑的傅明娴,沈瑜定亲的人,竟然真的是……她。

    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难怪当时傅明娴竟然拒绝了他,原来,她竟然是喜欢着沈瑜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洛看着无比和谐的沈瑜和傅明娴自觉地异常刺眼,甚至额头上的青筋也跟着暴起。

    “走吧。”商李氏拍了拍傅明娴的手背,傅明娴点头,眼角的余光瞥着面色青紫的秦洛,心中升起一丝愧疚。

    对不起,秦洛。

    ……

    商李氏和傅明娴到了傅国公府的时候,傅周氏竟然已经穿戴整齐,五福捧寿的褙子,梳的平整的发髻,眉眼间更是熠熠生辉,好像已经料到了傅明娴会过来。

    “阿衡啊,婚事已经定下来了,便可以放心了,难得那沈小子家世和性格都好。”傅周氏眼中有些湿润,“你能将来过得好,我便也放心了。”

    傅明娴只当做是傅周氏在替她开心,笑着点头,“的确是好的,阿衡很满意,全靠老夫人在其中周旋,所以来同您报喜,您不会嫌弃阿衡有些烦吧?”

    “怎么会呢?”

    “明娴啊。”傅周氏眯着眼睛,笑盈盈的看着傅明娴,“祖母突然想吃豌豆黄了。”

    傅明娴刚抬起的腿再度落了下来,回头笑盈盈的看着侧卧在临窗大炕上的傅周氏。

    夕阳的余光从镂空窗桕照进屋里,照到了傅周氏的身上,照在了傅周氏的脸上,让傅周氏的笑意更加慈祥,看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好,我这就亲自下厨房给您去做,不过您要先等等了,若是饿了,就先叫许嬷嬷给您拿一些糕点。”

    傅明娴有些奇怪,但看着商李氏也在点头示意她,“今日高兴,一直听老夫人说你的手艺好,左右也闲着,便做给我们尝尝?”

    傅周氏笑着点头,“好。”

    傅明娴将门带上,却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拧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您不是要去给老夫人做豌豆黄吗?”鹊之疑惑的看着傅明娴,“您怎么不走了?”

    傅明娴紧皱的眉头松开,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心里突然疼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父亲和母亲还好吗?”傅明娴问道。

    “那大概是我多虑了吧。”傅明娴又回头看了看傅周氏,她已经睡着了,“走,咱们这就去做,刚好一会儿便要用午膳了。”

    傅明娴走后,傅周氏布满皱纹的眼眶下,流出了浑浊的眼泪。

    看着商李氏流泪不语,商李氏也红着眼睛借故要如厕便离开了。

    “明娴啊,你可知道你在大雨中跪了半宿,祖母便在门外看着你半宿,亲眼见着你披着嫁衣被送上了花轿,祖母又是用了多大的忍耐才没有上前拦着。”

    “是祖母对不起你。”傅周氏的声音哽咽,眼泪更是止不住掉落,掉在她怀中一直带着的傅政的玉佩,双手不停的在上面抚摸。

    她更对不起傅政,看着这日渐衰败的傅国公府,有的时候她也不停的问着自己,到底究竟为了什么。

    为什么会将名利看得这样重,为了权势地位去陷害自己的手足,就算是真的成功了,又会如何。

    “是你大伯和二伯不争气,傅国公府迟早会败在他们兄弟手中,反倒是搭上了你的性命,

    傅周氏右手颤抖的伸到了空中,想要去摸摸傅明娴的脸庞,“明娴,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唤我一声祖母。”

    傅周氏的眼神一点点暗淡,渐渐失了光华,“还是不能原谅祖母吗?明知道你已经被伤透了,可是我还想着你能原谅我,是祖母又自私了。”

    傅明娴不住的点头,“祖母,祖母……祖母,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

    “其实汪延并不曾苛责我,是我,是我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再加上因为外祖母一家获罪才病重的。我过得很好,督主府上没有人对我不好。”

    傅周氏紧皱的眉头骤然散开,眼角带着的是满足的笑意,伸出的双手也骤然掉落。

    “我其实一点都不恨你的,一点都不恨的。”傅明娴跪在傅周氏的面前,声音瞬间哑了下来,“我真的不恨你的,求求您,您别死。”

    “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小姐……小姐……”鹊之拼命的拉着傅明娴,看着傅明娴哭的这般伤心泪水也跟着流了出来,“小姐,您别这样了。”

    门外的荣陈氏听到声音眼角含着热泪走了进来,“丫头,过一会儿傅国公他们就该来了……”

    “这样的场合不适合你在。”

    傅周氏替她做好了一切,又用这样惨烈的方法彻底断了傅国公府对她的纠缠。

    她是真的不恨,若是恨当初和何知秀走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

    这是她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