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分则亡
“是……,是傅国公府。”张齐目光闪烁,“但是具体哪位爷,小人是真的不清楚了。” 汪延周身气势夺人,地牢中仿佛更加压抑,仿佛连空气都跟着静默了一般。 居然牵扯出来的人是傅国公府? 而非……汪延怀疑的那位?扳指继续被拨弄了起来,汪延拧眉思忖。 当年赵国公府的赵二爷入狱的时候,才刚成立西厂,前有东厂曹吉祥的打压,后有忠国公石亨排挤,腹背受敌,他在朝中的权利毕竟有限,赵国公府的事情他有心无力。 可哪怕他没能插手,也嗅到了其中的猫腻。 谋逆之罪非同小可,一旦确定那便是满门抄斩,再加上赵国公府地位高超审判更需要重中之重的对待,案件需先交由刑部审问判决,哪怕是真的确定了罪名也需要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当时的证据并不充足,可轻可重。 按照大明律法是该收监等秋后再审。 到时候会由中央三法司,九卿,詹事,科道,内阁大学士,军机大臣等主要官员,各方势力相综合决定赵国公府的罪行。 汪延本已经暗中联络了陪审官员,又派出了西厂暗卫希望能在复审的时候找到有力的证据,即便时间仓促,证据不足贬官塞外也比要丢了性命好的多,可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赵国公府问斩期限提前,他派出的探子销声匿迹,显然是回不来了。 传入刑部的人证更是在判罪三个月内相继“意外”身亡,刑部卷宗室也突发大火,将案底烧的一丝不剩。 这般滴水不漏的手段,叫人找不出半分的错处,可正是因为太过滴水不漏才会叫人怀疑,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是不是有人在背后cao控。 也是在那时,汪延遇到了陆历久,能感受的出来陆历久是在和他调查同样的事情。 起初汪延觉得陆历久是因为他的夫人赵宛容,那是赵国公府的嫡亲大小姐,他插手也是应该的事情,但是陆历久的关注点又并非是赵宛容,令人捉摸不透。 不过汪延却并未深想,他更忧虑如何和傅明娴交代。 汪延心中愧疚,没人能比他更懂得亲眼看着亲人死在自己面前是多痛,督主府上三缄其口不敢对傅明娴提起,但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让傅明娴知道了真相。 至此连累了傅明娴,叫她心死失了生机。 随着汪延手段jian佞,西厂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汪延也重新开始纠察当年的真相,他亲手杀了当初指正赵国公府的吏部尚大仁,又牵连出刑部。 却依旧摸不到边际,现在又扯到了傅国公府的身上,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背后有一张大网在笼罩,等着这些人自己跳进去。 傅国公府自打傅三爷死后便再没了顶梁柱,剩下的那几位老爷虽有野心却并无能力。 要么是被人借刀杀人,要么便是有人蓄意陷害。 汪延眸光深邃的盯在张齐身上,声如寒雪,“你最好不要说谎。” “李生。” 门外的李生被汪延重新传唤进了门。 “仔细的记录着,半个细节都不能放过!”汪延皱眉吩咐道,却是离开了地牢转身去了密室,那里面藏有大明各类刑罚的卷宗资料。 看来他可能是有些遗漏的地方。 无论如何,他都要查清楚赵国公府的冤情,即便傅明娴已经不在他身边…… “是,奴才知道。”李生是汪延身边最信任的人,只有李生亲自来做,汪延才相信。 张齐看着离开的汪延微松了口气,但李生没有见到。 在地牢中巡回走了几步,汪延顺着一处破败的墙壁敲了几声,随即身体进入了密室。 密室中宗卷整齐有序的罗列,时间是从景泰五年他出生的那年起。 大明几代君主动荡,朝中政权更迭,英宗皇帝景泰八年发动夺门之变,将代宗皇帝软禁,又重掌朝政。 景泰年号后是天顺年号,然后才是现在的皇帝,现在是成化十七年,整整二十八年的卷宗……汪延到底要做什么? 汪延剑眉紧锁,提手拿起了成化十四年的卷宗,也就是赵国公府遇害的那年。 线索到了张齐的身上,张齐官至正五品刑部郎中数年,赵国公府的案子便是由他交给刑部尚书提审。 刑部尚书乃是徐友珍门生,说的再直接一点,是和徐友珍同气连枝,要撬开嘴实在是太难,汪延查了刑部两年,才在张齐的身上查出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又让皇帝下旨此事交由西厂处理,这才得了机会。 卷宗上干净清晰,看不出半点错处。 汪延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又信守拿了几个年份的卷宗出来,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串名字。 梁永士,张永义,廖青……还有赵国公府等一干从英宗复辟后因为谋反而被株连的“罪臣”。 大到前内阁首辅,小到翰林院编修……牵连甚广,到底有何联系,为何会对这些人下手? 这些人明明互相之间并无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李生带着张齐的供词来到密室。 “张齐的供词都在这里了,督主,您觉得张齐的话可信吗?” 汪延揉了揉太阳xue,眼眶中微有些红血丝,密室中烛火幽暗,又十分费神。 汪延皱着眉,接过供词说道,“他的话不可尽信,但却……也不全是无用。” 张齐的确吐了不少东西。 “人若是要说谎,那势必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弥补之前谎言的错误。” “所以督主才要奴才事无巨细记下来。”李生有些懂了,看着汪延这般劳累的样子忍不住劝到,“奴才知道此事对督主重要,但请督主也要顾好自己的身体。” 西厂督主,如何少的了生死命悬,汪延的身上伤口自不必多说。 “若是老大人在……也绝对不会看着督主这般耗损心力。” 汪延一怔,随即点点头,“我知道了,我的身体自己有数。” “现在什么时辰?” 李生回答,“已经亥时了。” 傅国公府…… 汪延抬眼从西厂地牢的暗窗望向外面如墨的夜色,的确夜深了,而且天空漆黑一片,星光不见,怕是要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格外的多,看来明日他要亲自去一趟傅国公府了。 还有那双挥之不散的眼神,总是让汪延莫名烦躁。 “明天一早去给傅国公府递帖子,就说本座昨日突然离开有些唐突,亲自登门道歉!” 李生的心忍不住颤抖了一番。 汪延竟然说是要亲自登门道歉。 “啊?……奴才知道!” …… 汪延估计的并没错。 夜里大雪便下了起来,风卷着沙,夹杂着雪,不时打在窗棂上,一整夜都没有安分。 翌日清晨的时候,积雪已经堆起到了脚腕,气温更冷了几分,就要过年了呢。 大雪也是好兆头,瑞雪兆丰年。 “小姐,快进来……”鹊之动作迅速的将房门打开,让傅明娴先走了进去,她关上房门,搓了搓手后又急忙翻了几下炭盆。 炭火被烧的通红,身上的寒冷也褪去了许多。 “小姐,要不要奴婢先去帮您去铺床?” 傅明娴和鹊之向从前在傅家时候那般围在炭火前,“我还好,你先不用管我了。” 傅明娴身上有狐狸披肩保暖,又手中不离汤婆子,倒是鹊之,她虽然心疼她,但却不能太过张扬,让鹊之穿的太过僭越,可不是要冷。 鹊之笑吟吟的凑到了傅明娴的身边,“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这老夫人很和蔼慈祥呢?” 从刚开始鹊之的忐忑到这几次接触到傅周氏,印象真的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傅周氏连用膳都要傅明娴陪同,期间还会亲自给小姐布菜盛汤,看起来精神很好的样子,完全没有任何脾气。 若非刚才小姐服侍了老夫人服了药,恐怕小姐还是不得空了,这老夫人也是奇怪,自己府上那么多嫡亲的孙子孙女不用,偏要小姐陪在身边。 小姐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傅周氏每次一看到傅明娴的时候都是笑眯眯的,到真的很有一派祖孙和睦的感觉呢。 “而且,奴婢觉得她好像把您当小孩子一样宠呢!”
傅明娴微板着脸,“瞎说什么呢。” “大概是老夫人可怜我吧,这才好心收留我们几日,等着傅二爷气消一些我们就要回去呢!”傅明娴似乎是在安慰着自己,“今儿已经是二十三了,马上就年关,你不想吃母亲包的饺子糖包我还想呢!不如你就在这待着吧。” 鹊之急了,“小姐,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实话吗!” “实话胡乱说也会遭来祸端的!”傅明娴弹了一下鹊之的脑袋,“趁着这会儿得空,我还有件事情要去处理,可得赶快了!” 鹊之捂着额头,“那小姐要去做什么?” 傅明娴起身,“我去见一下孟世子。” “孟世子?”鹊之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姐,咱们刚算计完孟世子,您竟然还敢去!” “不怕孟世子来找你麻烦就不错了,您还自己往上撞!” 鹊之哭丧着脸。 傅明娴却笃定的摇头,“正是因为咱们刚算计了孟世子,所以我才必须要见他。” 傅明娴想了想,“总不能叫他蒙在鼓里。” 蒙在鼓里?这是什么意思。 鹊之还未来得及问傅明娴,傅明娴已经开门走了出去,回答鹊之的就只剩下寒风吹进门口的碎雪。 好在孟世子所在的院子离青桐院不算太远,估计这会儿傅明珊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傅明娴便直接朝着书房奔了去,得敢在孟嘉弘反悔前拦住他。 长远正守在门外,看见傅明娴的时候,若非她是女子,便要直接给赶出去了。 “傅小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长远很替自己的主子抱不平,旁人不相信世子的清白他却是相信的,当时要不是世子相信了傅明娴的话,急着去客房,也不会让认误以为世子是去见四小姐,最后又不知道怎么弄的还要娶四小姐了! 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深厚,如今却平白的多了个人,闹得世子也愁眉苦脸。 可惜他只是下人,说的话没人相信。 “世子不但和你无冤无仇,还想着要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算了,还要来陷害我们世子!” 傅明娴耐着性子,“我知道你的心里窝着火,但是我之所以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可不会再给你机会叫你陷害我们家世子了。”长远没好气的说道。 傅明娴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不是陷害,这个要你们世子来定夺才成,我只是想问你一句,是想你们世子未来都这般憋闷,还是能解开心结。” “这是你们的地方,我又做不了什么。”傅明娴摊了摊手。 “说什么也不行!”长远是铁了心的不想让傅明娴靠近孟嘉弘,“我可不像我们世子那么好说话。” 却没想到,孟嘉弘听到了外面的声响起身出来,“长远,不得无礼。” “傅姑娘,真是对不起,长远和我自小一起长大,倒是疏于管教了。” 孟嘉弘拦住了长远,依旧很客气的看着傅明娴,“不知道姑娘可有什么要紧事!” 他虽然很无奈,但是也知道因果循环,傅明娴只是个弱女子,想要保护自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面对傅明珊的设计还手也是应该的,要真的究其根本,是他没能管教好自己的夫人。 其实当时说了要娶傅明乔为平妻的时候孟嘉弘便后悔了,他是被傅明珊气急了,人群散去他也是想要给傅明珊解释,但是傅明珊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对傅明乔无意,真的把人娶回来了,也只是耽搁了傅明乔,若是傅明娴不来,他就准备去见傅明乔了。 “世子您……”长远急着护在孟嘉弘的身边。 孟嘉弘板着脸,“长远,你先下去!” 长远垂头丧气的离开。 “傅姑娘现在可以说有何指教了。”孟嘉弘叹了口气。 傅明娴斟酌了一番,随即说道,“听说世子和世子夫人伉俪情深,当初是世子爷见到了正在船舫上游玩的傅大小姐,自此一见钟情,回府便叫人提亲,成就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