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进梁府
年丰带着李云泽一边往梁府去,一边盘算把李云泽送到之后,就赶紧离开靖安城。他本是靖安城一个地痞头目,原先只做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后来,想方设法巴结上了梁家的二管事,时常送些孝敬,刚好这位管事也需要人帮着处理一些阴私之事,两下一拍即合。搭上这条线,年丰也借着这位管事的头面接下了城中一些酒楼酒水供应的生意。原来的那些事很少干了。这次,那二管事让他给找个人,必须得是外乡的,还暗示死了也没有后患的。这事往些年年丰也干过不少次,骗个人而已,又不是让他亲手杀人,没有什么不好办的。 让他胆颤心惊的是,他刚从二管家那里领了差使,出了门没几步路便被人打晕了。再醒来时在城外一处林地里。一个神秘人背对着他,让他今日今时到琼林居见一个人,然后借二管事的安排将此人送进梁府。年丰环顾周围环境,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先答应了再说。到时候向二管事告发就是。神秘人转身看了他一眼,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递给他一张纸,上面写了一户人家的地址。年丰见了,如遭雷击,心头苦叹,立马熄了告发的心思,打定主意老老实实按着神秘人的吩咐做。 回到城里,一开始还以为那神秘人是二管事的对头,借机阴二管事。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越想越觉得恐惧。神秘人做这件事不会是冲二管事去的,肯定是冲梁家去的。敢算计梁家,那肯定不会是一般的人物。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智慧与生存之道。在年丰看来,小人物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搞不清自己的斤两,卷到大场面里头去,最终大多数都会成为炮灰,死的不明不白。评书里说的那什么小人物四两拨千斤,搅动风云的事,都是骗鬼的。让没本事的穷光蛋过过干瘾而已。起码他自认为没有这个本事。所以,打定主意,这件事办完,立马躲出去,躲得远远的,事情尘埃落定再回来。他也没瞒着,刻意在人前提了好几次,以示自己不会碍事。 梁家在靖安城东,其族人聚居地占了整座城池的四分之一还多。院落重重,大门小门,正门侧门,光门户就有二十八个。李云泽随年丰自西北角一处侧门进入,兜兜转转走到一处偏院中。年丰让李云泽在院中稍候,一人进了房厅内。厅内正中安坐着一个老人,两侧立有八人。看年丰进来,老人一挥手,其余人拱手退去。年丰恭恭敬敬地道:“见过二管事。您让小人找的人带来了。是外地人,年纪轻,修为浅,不知合不合您的意?”早在二人进入院中时,二管事就以灵识扫过。院中人只有练气中期修为,只这一点就够了。至于是不是外乡人,年丰有这顾忌,他可没有。点了点头,道:“这差事办的不错,你先退下吧。”说完,对着院中道:“少年人,到房里来说话。” 二管事随口问了几句李云泽的来路,告知要做何事。所说的抄书,不过是简单的说法。所抄的不是一般的书籍,而是筑基以上修士的修行心得。此事还是源于云洲的一项传统——集经除弊。相传,九祖结经,传下五行正法。九祖虽然是智慧通天的大能,但参悟天地之道,难免会有不尽不全之处。所以最初的时候,大五行经并不完备,很多修士修行出了问题。为了拾遗补漏,革除弊误,九祖下令每隔十年,收集一次天下修士修行五行功法的体悟,广集天下之智,完善五行功法。后来,功法完备了,九祖也相继飞升异界,这一传统却被各大门派延续下来。而且收集的内容不再局限于大五行经,所有的功法的心得都收纳,而且命令式的进献也改成互利式的交换,即如果价值足够,便可以换取观阅更高层次修士的修行心得。 在九盟之内,所有家族都要向其所依附的上位家族贡献本族修士的修行心得,这是换取庇护和领地的一个条件。当然,也换取到去上位家族书库查阅典籍的机会。上位大族也借此加强对所辖下位小族的控制,掌握了小族修行功法的奥妙之处,等于扼住其咽喉,使其轻易不敢作乱。 李云泽听说要他参加集经除弊之事,露出吃惊模样,道:“那位年大哥事先未曾说明。集经除弊,事关机密,小可怕是不当其任。还请另择他贤。”二管事早有托词,呵呵一笑道:“小哥先别忙着推辞。听我细细道来。按说这样的秘本,最好由族中子弟抄录。可是,家族子弟面上看着风光,内里课业繁重。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行。哪里有功夫抄抄写写。再者,小哥莫非以为把书抄上一遍就能把内容记下么?”李云泽道:“小可记性甚好,普通千字之书,诵读五六遍就能记住大概。”二管事哈哈大笑:“金丹修士的著录言辞玄奥、立意深邃,岂是普通书籍可比。漫说你一个练气修士,就算筑基修士没有三五个月也难记得下来。所以,小哥只管放心就是。”李云泽这才道:“若果真无妨碍,小可乐意效劳。” 梁家的藏书楼在院落正中,与家祠相邻。从那个小院过来,一路重重守卫。藏书楼和家祠周围反而没有了警戒守卫,只有一个身体卷曲的老人窝在阴凉处。二管事对老人毕恭毕敬地行礼,指了指李云泽,又指了指藏书楼。老人懒洋洋点了点头,二管事不发一言,转身离去。李云泽心道:以二管事对这老人的态度,这老人定然极不简单。老人起身往藏书楼内走去,李云泽跟在后面,看到老人两袖空空,走路也一瘸一拐。原来这老人不仅耳朵有残疾。随其进入一个角房里,房内有一桌一椅一榻,笔墨纸砚已经备好。老人空袖抬起,指向座位。李云泽会意,坐到椅子上。老人转身出门,一会空袖卷着一本书回来。略一翻动,书册轻飘飘落在李云泽面前,人去门关。
李云泽把书放在一边,手指蘸了茶水,一面思索,一面在桌面上写写画画。桌面上水痕曲曲折折,是他凭记忆画下了来时的路径。做完此事,稍舒了口气,先把路搞清楚为妙,免得逃命都摸不对方向。 将水痕擦拭干净,拿起书册,封面上写着,作者为梁方德,偏角两字小注:金丹。李云泽心里有些激动,金丹修士的论著还是第一次见。虽然这门功法听都没听过,但大道相通,说不定会对自己有启发。翻开浏览了半页,便感觉头晕目眩。书中每一个字都不复杂,但组合在一起意涵玄奥,读起来都觉得佶屈聱牙。又读了几行,一股烦闷自心中升起,头脑仿佛被污泥裹住,意识被局限在乌黑的空间内,透不开气。忙把书放下,长吸几口气,方慢慢缓了过来。苦笑一声,看来想的太简单了。金丹修士的著作深阔宏广,岂是自己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能探解的。看来,那二管事说的也不全是谎话。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二管事没说。高阶修士的著录包含了本人修行的心血,必然都是精华。但精华也相对而言的,对道法想通的后辈而言也许有益,但对道法不同的后辈而言,就是毒药了。若是后辈的修为太浅,即便是有益的东西也会带来害处。因为修行是需要循序渐进的,从练气到金丹,中间的跨度太大。即便是看不懂,依然会造成影响。这种影响又是不可测的,自然会能避免就避免。 既然背记不成,那就先把书抄完,看下一本是否能有所得。在西林镇时,曾抄书几十册数千万字,自是不以抄书为难。一上手却屡屡出错。人之读书也好,写字也罢,总是要先解上下文之意,方能顺畅贯通。不明其意,读之难,书之更难。李云泽对丝毫不懂,下笔屡屡出错,上好的青竹笺废了十几张。颓然搁笔。 思来想去,只能用笨办法。摊开书册,看一字,书一字,把文中的每一个字都当做独立的字来写,不去管字与字之间的关联,便如初学识字时练习书写生字一般。一刻钟工夫过去,不过写了几十个字,但字字都对,不像之前那样错字频出。这办法虽然慢了些,胜在省心,所要者惟在集中精神,抄了三四百字,便觉得头脑昏沉。反正没有限定时间,便停了笔在床榻上躺下。 入夜时醒来,听见外面隐隐约约有人说话。使出五识得一术细听,是一个女子,声音他之前还听到过,就是在琼林居遇到的那位梁姑娘。梁姑娘道:“祖公,松梵给您做了几样点心,您留着尝尝。唉,家里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我总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