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公孙三无
王青驾着马车又行了一日，一路沿着大道向行人问路，终于是到了罗浮山脚下。 罗浮山位于广东省内，雄峙于岭南中南部，在平原之地，显得山体极为雄伟，汉代司马迁曾曰：“罗浮汉佐命南岳，天下十山之一”，此山被道家中人尊为天下第七大洞天、三十四福地，被释家中人称为罗浮第一禅林。 呼吸着山中独有的甘甜空气，听着山中幽幽鸟鸣，王青叹道：“这公孙前辈在此处隐居，倒是令人羡慕。” 王青与史静芙曙光初现便向山上行，在曲曲折折的山道上已行了两个时辰，山路却仍是望不到头。 “山是好山，就是路太难走了。”史静芙提着衣裙，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抱怨道。 王青笑着道：“这可是你自己愿意与我一起上山的，可怨不得别人。” 说着他们已到了一处山弯，根据赵嵩阳所言，此时他们应该已是要到公孙三有的住处了。 果然，转过山弯，王青便已看到不远处隐在林中的木屋，木屋前用树篱圈起的小小院子。那里想必就是公孙三有的住处了。 “恐怕是到了。”史静芙拍落裙摆上的枯叶，一边道。 王青一整衣衫，轻扣篱前木门，向内朗声道：“晚辈王青，受赵嵩阳前辈指引，前来拜访公孙前辈。” 他扣了三遍木门。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须发皆白的老者，只见这老者目光炯炯，脊背笔挺，怎么看也不像是白须白发的年岁，但他的头发与长须却偏偏都白了。 “是赵嵩阳让你啲来找我的？”那老者用夹着广东话的官话向王青问道，眼中带着不善。 王青拱手道：“正是。想必您老便是公孙三有老前辈吧？” 见这老者须发皆白，王青便在前辈前加了个“老”字，以示尊重。 那老者闻言哈哈一笑，道：“公孙三有是边个？” 王青一怔，问道：“难道前辈不是？” 那老者黯然道：“当然不是，公孙三有早就死佐。” 王青呆住了。 史静芙问道：“那你是谁？” “公孙三无。”老者一捻长眉，哈哈一笑。 王青闻言，明白了公孙三无的意思，不由得一喜， 公孙三无皱眉问道：“赵嵩阳那老小子自己不来，却叫你啲来做咩？” 王青道：“晚辈有件极其重要之事请教，赵前辈说只有您老人家才能解答。” 公孙三无“哦”了一声，道：“进来再说。”待王青与史静芙进了小院，公孙三无向外扫视了一圈，确定再无他人后，才关上了门。 公孙三无将王青与史静芙请进了屋内，小屋虽简陋，却被他打扫得干净整洁。 “坐吧。”公孙三无自己坐到了木凳上，向王青问道：“你啲有咩事要问？要弄得这么神秘。” 王青拱手道：“关于八年前百剑阁灭门之事……” 公孙三无闻言全身一颤，如遭雷击，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竟瞬间便似蒙上了一层寒霜。 “请返去吧。”公孙三无起身，背对着王青二人，这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史静芙也站了起来。 “让你啲快啲离开的意思。”公孙三无冷冷道。 “前辈为何如此？晚辈只是想要知道当年真相，找到杀死父母的凶手，为父母报仇，难道这也有错吗？”王青似在问公孙三无，也似在问自己。 公孙三无闻言又是一颤，转过头来，打量了王青一番，问道：“百里长工是你咩人？” 王青黯然道：“正是先父。” 公孙三无闻言哈哈一笑，笑得眼中已经含着泪，半晌后，只听他喃喃道：“躲佐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躲不过。” 王青对着公孙三无一躬身，道：“求前辈告知当年真相。” 公孙三无长叹一口气，缓缓道：“罢佐，罢佐……” 王青的心已提了起来，他已害怕再生任何变故，他只有等着，等着公孙三无要说的话。 “要饮茶吗？”公孙三无却突然问道。 王青苦笑着，道：“不敢劳烦前辈。” 公孙三无道：“你啲千里迢迢赶来这斗，连口茶水都饮唔上，说出去岂唔是让人笑话我这做主人的待客失佐礼数。” “这……”王青已不知如何回答。 却听公孙三无长叹口气，又道：“可惜我这斗已木有好茶叶佐。八年前从洛阳带返来噶碧螺春，早就变坏佐……” 这老人突地说到茶叶，本是极其突兀。要知碧螺春本是洞庭极品，为何会由洛阳带回，况且茶叶最多也就存储一年，而这老人的碧螺春却是八年前的。 八年前……洛阳……碧螺春…… 王青正自思索着。 忽地一阵轻微的破空之声传入他耳中，其势之急之快，若电光一闪。 王青脸色骤变，叫道：“小心。” 话才出口，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支银针已洞穿了公孙三无咽喉。 王青已向银针来向掠去。 公孙三无双眼圆睁，直直向下倒去。史静芙慌忙上前将他扶住。 公孙三无张大了嘴巴，似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史静芙将耳朵贴近了公孙三无嘴边，公孙三无方自吐出“贝……挪……”两个音，便不再动弹。 史静芙看着公孙三无，脸上一阵黯然。她眼中的神色，是悲哀？是怜悯？ 却说王青向外掠出，只见风将树梢吹得摇摇摆摆，哪儿还能找到凶手的踪影？ 王青只怕凶手尚有后招，是以急急退回小屋中去。 “公孙前辈死了？”王青看着史静芙的神色，已然明白了，但他却不得不问。 “死了。”史静芙答道。 王青长叹一声，问道：“他死之前可有说什么？” 王青只盼望这可怜的老人，在死去之前已将自己的大仇人是谁说了出来。 史静芙点了点头，轻声道：“老前辈只说了‘贝挪’两个字便去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怕惊醒了那只是在沉睡的老人。 声音虽然很轻，但对王青而言，却如同惊雷，如同霹雳广东话中“碧落”岂非便念作“贝挪”？ 王青咧了咧嘴，终于做了个比哭还苦的笑，道：“这两个字，便已够了。” 如今他已明白了公孙老人所说碧螺春的用意。八年前洛阳带回的碧螺春，岂非正是在暗示他八年前洛阳百剑阁之事乃是碧落门所为。 只可惜，无论公孙三无是明示或是暗示，碧落门都是不会留下活口的。 而碧落门的人，岂非正是由自己二人引来的。 那么，难道楚乾玄也真是被碧落门所害？而此前的马夫，难道也真是碧落门的人？是自己自作聪明想多了吗……王青已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