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好好学习
苏凝是今年5月11号从人大提前毕业的。 本来像她这样“优秀”的人才，毕业分配的时候是可以不回原籍的。所以，完全不了解苏凝究竟是怎么想的江川市公安局，为了能从众多和她接触的地方实力派中脱颖而出，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 虽然最终选择回江川的苏凝只是江川市公安局“第一批人大高材生”之一，但由于她身上背着个一等功的关系，所以她的档案回到江川市的第一天，恰好就赶上了江川市公安局最近一批解决正科级待遇。 而等到她人真的来了江川市局报道时，因为刚刚晋升第六副部长的温连生的过问，已经说了能算的路天明更是干脆根据张川祥的意思，直接把她放在了慈安分局最近刚刚出缺的“团结里派出所指导员”这个正科级的实职上。 授衔的时候首授一毛三，不在基层挂职直接迈过许多人一辈子都有可能过不去的副科这个坎儿，江川市辖区最大的派出所的实权指导员…… 按道理说，已经在江川市局算的上一景的苏凝应该春风正得意，但恰恰因为她没在基层挂过职的缘故，从第一天上班开始，她的肝火就一直很大。 团结里派出所的辖区包裹着江川老城区也就是包括一中在内的商业区，人员复杂、社情复杂、关系复杂。虽然派出所内部没人故意去惹苏凝这个从天而降的政治新星，但由于她没有别人多年下来在辖区内积攒下的人脉，所以到现在为止工作都还算不上是完全展开。 按规矩，派出所有新领导上任，辖区内大部分有头有脸的人物收到消息之后是要主动来和新领导认识认识的。老所长谢满把这个经验教给苏凝了，苏凝也的确是照他说的派人挨个都通知了，但是除了一些老实本分的小资本主和一些纯属捧场的国字头中层干部主动过来说要配合她工作之外，其它人甚至连个电话也舍不得打。 更有甚者，不但自己不露面、不出声，反而还摆着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请了一大堆妖魔鬼怪来跟苏凝打招呼。如果这些妖魔鬼怪跟自己客客气气的，正在积攒人脉的苏凝也就忍了。但偏偏，跟他打电话说某某需要照顾的“领导”们，几乎每个说话时都是一副高高再上的德行。 这些年在燕京，苏凝本来就被老爷子和大院儿里的那些小姐妹给惯的越来越心高气傲。所以，当竟然有某某领导司机给她打电话说“某某”需要照顾的时候，本就修行不到家的苏凝终于怒了！ “我给你们面子，托付你们的人不给我面子。他们不找我，我就找他们！” 撂下句狠话，苏凝也不管老所长谢满是个什么态度，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队伍开始了自己二百五似的剃刺头行动。而最近名声大噪的沸点娱乐城，则好巧不巧的成为了她立威的第一个目标…… 沸点是张海生亲自跟苏凝打招呼说要照顾的，但是因为他那点儿龌龊的心思，所以他并没有说明苏醒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这样一来，知道他善于搞情报的苏凝自然而然就误会成了他和“和尚”这个老板之间有什么交换协议。 苏凝有点儿二百五，但是不傻。 为了既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伤害她和张海生之间的感情，她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接去沸点娱乐城的大厅里找那些没法收场的麻烦，而是聪明的选择了沸点游戏厅这个满是未成年人的小篓子。 只不过，她没想到即便自己的鞭子挥的很轻，却还是抽到了自己人身上…… 和尚说他是雅信出身，苏醒又恰好出现在这里。就算和尚求救似地目光不往苏醒身上瞟，苏凝的理智也告诉自己再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能轻举妄动。 想通这节，苏凝强压着脸上的火辣命令苏醒道“别看飞机了，现在，马上去我办公室等我。回去收拾你！你还学会旷课了！” “姐，我错了！”苏醒老老实实的低着头跟苏凝认了个错，接过她递上来的钥匙后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姐，他们把门面开到学校对面也有错啊！得狠狠罚他们……” 和尚等的就是苏醒这句话，听完连忙给尴尬的苏凝递台阶道“对，对！苏指导，我们不该让未成年人进门，我认罚！” “停业整顿十五天，罚款一万九……”苏凝给和尚画了条线，回头看，却发现身后的众人都一脸蛋疼的表情。 苏凝还以为自己哪儿又出问题了，不禁奇怪道“怎么了？” “行！”众人齐刷刷的点了个头，却都把注意力放到了和尚身上。 这些人其实压根儿就不想跟苏凝来！尤其是刚才苏凝发现的苏醒的那一刻，其中有几个人因为害怕苏凝暴脾气上来把人家这里砸了，甚至都有过溜号的想法。可是，就当这些各怀心思的家伙等着苏凝闹笑话时，和尚的表现却让他们再次大吃一惊。 别管和尚平日被传说成什么样，但至少在苏凝面前他表现的不像是个老板。 听到苏凝说要钱要封店，和尚既没像众人期待的那样掏出电话也没有跟苏凝讲理，反而像得了领导的吩咐似的利索道“苏指导，您等着，我现在就拿钱！” “明天去所里交！现在马上关门！”眼前的情况，让苏凝越发肯定了和尚是自己人的想法，因此，她反倒怕和尚听不懂似的强调道“今天，这里，必须马上关门！” “马上关门！”和尚重复了一遍表示自己理解了苏凝的意思之后，一边吩咐手底下同样在看热闹的人清场，一边快步走进吧台拿了两条红塔山和一千元回来递给苏凝道“苏指导，弟兄们晚上喝口汤……” “明天你去我办公室，这事儿必须说清楚……” 苏凝的本意是让和尚说清楚他和张海生还有苏醒之间的勾稽关系，但这话落在刚刚收了和尚钱的那些民警耳朵里，却不吝于一种警告。 团结里的民警都知道沸点是张海生打过招呼的，同样清楚这一点的苏凝今天晚上不但当着众人的面把这里封了，而且还训孩子似地把代表张海生的和尚给训了一遍。无形中，他们眼中苏指导的形象终于逐渐高大起来。 走出沸点，这伙儿心气儿提高不少的家伙不禁一个个的开始叫嚣道“苏指导，下一步查谁？今天晚上干脆来个拉网得了！明天老谢见了银子肯定高兴……” 面对自己意外得到的大好局面，苏凝反倒心事重重的没了兴致道“李珂，你带队。按咱们下午开会定的，一家一家查，有比沸点还牛掰的，让他明天到所里找我……” 被点到名字的李珂今年三十多岁，因为人老实的关系，算是苏凝来到团结里派出所之后收编的第一个嫡系。眼下苏凝心里急着回去教育苏醒，剩下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他。 不过，老实了半辈子却连个警长都没混上的李珂显然没有和尚那脑子，听苏凝说要他带队，他第一个念头想的不是自己要升官儿，而是害怕道“苏指导，你不去了？要是遇上难缠的，咋整？” “顶格处理，人手不够跟指挥中心要增援……” 团结里派出所离一中不远，苏凝连自己的车钥匙一并扔给李珂之后，步行了没几分钟就回到了单位。 苏凝走进自己办公室的时候，苏醒正一本正经的坐在她的办公桌后头翻看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苏凝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道“苏醒！你就不能把心思用在正经地方上！害怕了？你现在看这些东西有个屁用！” “说话啊！说，今天你在游戏厅玩儿了多长时间？你什么时候开始玩儿游戏的！”苏凝还以为苏醒只是每天晚自习的时候旷课打游戏呢，压根儿就没想过他最近连学都没上。 “姐，错了。我真的是头一次去！”苏醒仍旧耷拉着脑袋，声音颤抖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道“熊哥是何勇哥的朋友，前段时间他找何勇哥说想认识海生哥，何勇哥说他介绍不如我介绍，我就介绍熊哥认识了海生哥。后来熊哥说他不想在雅信干了想开个娱乐城，我帮他求海生哥帮忙照应，他答应我去游戏厅玩儿不花钱……” “就你‘哥’多是吧！对于你们这些孩子来说，认识个流氓就那么光荣？你挺精明个孩子，怎么这回人家给你这么点儿蝇头小利，你就上钩了呢？” 苏凝听苏醒哥来哥去了半天，这才意识到其实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原本满腔恨铁不成钢的怒火，很快化成另一种情愫道“傻孩子，你以为你沾多大便宜呢！你就是不找你海生哥，他也会帮和尚！” “为什么啊？”苏醒怕苏凝忽然又想起来生气，连忙假装不懂的跟了一句。 对此，苏凝十分耐烦的解释道“你不是哪一行都懂吗？怎么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娱乐城是什么地方，龙蛇混杂的地方。海生哥除了做官什么最拿手，破案最拿手。这么好一个收风声的地方，他能不让熊胜开张？为什么人家小棒槌不去求海生哥，还不是不想白搭这个人情！懂了吗！” “好像懂了！姐，那你为什么明知道沸点和海生哥有关还去查啊？不怕海生哥面子上过不去？” “我是在给他挣面子呢！” 苏凝脸上明明一副“说了你也不懂的表情”，但嘴里却仔细的解释道“现在这世道，你知道沸点靠着海生哥，其它人就不知道？别管和尚是仗着海生哥的面子，还是觉得有你在中间我不好意思碰他才不跟我见面，他都做了件傻事。这不等于是坐实了海生哥和沸点有关系的传言吗？所以，我不痛不痒的去查查沸点让和尚当众出点儿血，不但不算抹海生哥面子，还等于变相在帮他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