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由男孩儿到男人（下）
曹启泰这边儿琢磨着，苏醒的步子已经到了沙发前头。也不管他愿意听不愿意听，苏醒张嘴就叫道“曹叔，开门儿就见你一直冲我乐？嫌我穿校服来的？” 苏醒的笑容真的很真诚，但受宠若惊的曹启泰身上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连忙首先向苏醒伸手道“玩笑，玩笑啊！” “叫我苏醒就行！”猜出曹启泰难处的苏醒一边儿替他解围，一边儿继续向同时伸出手来的几位问道“曹叔，这几位是……” “这是全顺商贸的李书旗李总；陈氏工贸的陈志才陈总；中德物资的李进李总；广顺同发的郭品德郭总……” 曹启泰一番介绍，苏醒却再没像刚才那般亲切的每个人都送他们一顶长辈的帽子，只一一跟他们握手后叫了一声老总，大家就算是见过了面。 全顺商贸的李书旗是这些人当中和曹启泰关系最好也最会“来事儿”的，苏醒跟众人都见过面之后不等冷场，他就住动拉住苏醒的手往屋子东边儿那张巨大的桌子边走边说道“星星，红树林的孙厨师长做参可是国内一绝，招待过好多到江川来的首长呢，今天我们沾你的光，有口福了……” “都是沾曹大老板的光啊！”苏醒大大咧咧的坐上主位，同样笑问曹启泰道“曹叔！我可是苦孩子出身，不比您几位经常下馆子，这儿要是有什么好东西你们可别藏着，今天我都尝尝。我都不知道，江川还藏着个什么孙厨师长呢……” “行！”曹启泰微笑着咬了咬后槽牙，在心里把李书旗掐死了好几遍。 曹启泰不知道“江川首富”家的少爷是不是真没来过红树林，但这里的厨师长孙景遇是国家特级厨师他还是知道的。杂瓣、熟煨、三鲜、扒瓤、红烧，不一会儿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就摆在了苏醒的鼻子底下。 按照国人的惯例，像今天这样的饭局开始之后大家需要先找个话题聊一聊，而后再以这个话题切入正题。但今天，一来苏醒不喝酒，二来他和这些四五十岁的商人们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明白揣在心里的他等菜上齐，直接就做主吩咐坐在桌边儿正忐忑的李春山等人道“春山，你们赶紧动筷子吃啊，一会儿要谈判呢，没力气咋整？” 做了好多年流氓的李春山做梦都没想过饭还能这么吃，苏醒刚一吩咐完，原本就惧怕苏醒的他们立刻听话的抄起筷子行动起来。粗鄙的德行，搞得之前跟他们有过交集的众老总们一脸尴尬。 苏醒倒是很乐意如此，抄起筷子夹了个像豆腐的萝卜放在嘴里嚼道“曹叔，咱们也动啊？不然这仨饿死鬼一会儿就能把咱们饿死！” “星星，你不喝酒就拿饮料吧。第一杯酒，我们敬你跟唐总，就算是为了前段时间的事情，赔不是了！”曹启泰再次尴尬的笑过之后，规规矩矩的端着慢慢一高脚杯白酒站起身，等所有人动作都一致了带头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曹启泰不等服务员过来倒酒自己给自己满上道“第二杯，我个人跟唐总道歉……” “第三杯，我希望你和唐总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高抬贵手……” “你们也不按套路出牌了？”一直不做声的苏醒看着桌面上瞬间清空的五瓶68°五粮液，第一次感觉到了好笑。 但随即，苏醒却自己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酒端起来道“咱们江川讲究三杯五盏，我看你们是没喝第五盏的打算。就三杯吧，这杯酒算我跟你们刚才同起的，我敬那两条人命！咱们今天能坐在这里说什么一个桌子喝酒是缘分的屁话，得谢谢人家那两位只能喝口汤的伙计……” 苏醒一杯白酒喝完，忽然满桌沉默。 半晌，面带“彩”色的曹启泰才好不容易把话题兜回来道“星星，过去的事儿是我们不对，我们该道歉道歉，该认罚认罚，不说了！” “恩，不说了！”脸色苍白的苏醒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劲儿，真一声不吭的低下头扒拉起了桌子上的菜盘子。 曹启泰见他半天真只吃饭不说话，顿时又忍不住道“星星，货场的事儿……” “不说了，吃饭！都吃饭！”苏醒含糊应付了一句，甚至都没抬头看他一眼。 没辙的曹启泰只好又冲李书旗使眼色，但李书旗插话进来，苏醒却就像没听到似的，别说抬头，这次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好不容易，大家等了半个小时之后苏醒总算细嚼慢咽完了。李书旗刚想再说话，苏醒却忽然抢先抹嘴道“服务员，再来份儿鱼翅漱漱口，不要鱼翅捞米饭啊！” 说完，苏醒还故意看着刚张开嘴的李书旗问道“怎么李总，你也要一例？” “不用，不用！”李书旗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摆了摆手，也忘了自己刚才究竟想说什么了。 “你们呢？”苏醒又扭头问了问跟李书旗表情几乎一样的其他人，见他们都摇头他也摇头道“我的意思是问你们是不是和李总一样生气，心里恨不得把我推出窗户摔死！” “别说不？”苏醒冲想张嘴说话的曹启泰摆了摆手，终于开始认真道“曹叔，各位叔叔，刚才我苏醒是个什么德行你们见到了吧？你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为什么这么惯着我呢？无非就是因为我赢了你们输了，你们不得不低声下气！可是，如果这次输的是我们家呢？你们别说这么羞辱我，恐怕甚至连我受羞辱的机会都不会给我吧？” “星星，你多心了。你是自由洒脱，不是无理取闹……”刚才被苏醒说出心里想法的李书旗以为自己要坏事，想赶紧把自己摘出来。 苏醒就跟压根儿没听到他说什么似的，他说话的同时苏醒也继续不急不缓道“人命你们都弄得出，何况不给别人脸的这种小事儿呢？曹叔，你要真有担当，敢不敢现在去承认那两条人命是因为你才没的？” “你不敢！”苏醒说到这里，特意扫了低着脑袋的李春山他们一眼道“其实我也不是个有担当的人，今天要不是春山说，我根本就不来跟你们浪费时间！你们破产还是赚钱，管我屁事！” “走了！”不管众人脸上这时候的表情是难看还是愤怒，苏醒端起服务员刚放到自己面前的鱼翅筷侩了一勺后直接吐在了看上去很高级的地毯上“什么他妈的宫廷鱼翅宴，没我奶奶咕嘟的酸菜粉好喝呢！我cao！” 苏醒站起身要走，刚才还只是心里愤怒的众人真急了。但是，这种急是着急的急而不是着急的急。 如果苏醒刚才表现的真像个有家教的少爷，这伙儿几乎每个都见过大风浪的家伙们肯定认为苏醒不好对付。但苏醒刚才跟个孩子似的这么一耍，众人反倒觉得早就准备好那些跟他置气抬杠的招数用不着了。 对付这样一个连喜怒不形于色都不懂的小崽子，只要哄他高兴的点了头，他爱怎么跟希望工程套磁这伙儿人才管不着呢…… 心里有了谱，身宽体胖的曹启泰不等苏醒走到门口，利索的绕到他前面挡住了去路后，用几乎可以算是着急到家的表情挽留苏醒道“星星！别走啊！让他们重新做，你再等等！” “有必要吗？” “有必要，有必要！重新做了尝尝，不能浪费！”一晚上没怎么说话的郭品德，这个时候忽然第二个拦在了苏醒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老实人，苏醒这才假装惊讶的收住脚步道“郭总，你拦我干什么？你不是以前就用过我们雅信的车吗？我就不明白了，曹叔和我摆和合酒，你们凑什么热闹？今天我从这个门出去之后的结果，跟你没多大关系吧？” 小本儿买卖的郭品德没曹启泰他们那么讲究脸面，苏醒问他他就老实回答道“有！有关系！现在关键是我租不上你们家的车啊！星星，看在咱们两家以前经常合作的情分上，你就匀我们几辆车提货吧？” “谁让你觉得自己是大户就牛掰？你要是像那些小户一样和雅信定长期合同还至于没车用？” 苏醒眼神凛冽的扫了一遍除曹启泰和李书旗之外其他人道“还有你们，你们继续找中启啊！以前你们不都是谁便宜用谁的车？我们雅信和中启斗的越厉害，你们不就越高兴？拦我干什么，再坐山观虎斗的等等，说不定哪天又冒出个更牛掰的东启来，到时候我们两家为了竞争可能还白送货呢？” 前段时间雅信控制了江川货场之后，并没有像曹启泰他们预料的那样把其他几个大客户的租车订单全部拿过去，而是没理由的一律回绝了他们要求签租车合同的要求。当时，曹启泰有些看不明白唐雅雯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懂为什么得罪了中启之后还要故意激起其它大户的公愤，但现在看来唐雅雯的眼光显然是长远的。 雅信现在控制着江钢货场不假，但这种控制只可能是暂时的而不会永远。 今天雅信跟中启的斗争中启输了，但明天雅信和譬如什么东启、西启之类的再争，赢得也不一定就是她。所以，如果趁郭品德这些家伙们快死的时候套一张长期合同在他们身上，以后万一真有个什么东启，这些最擅长坐山观虎斗的家伙即便是坐收渔利的老毛病犯了，也得因为合同的缘故不得不跟雅信站在统一战线上对付新的外来者，维护雅信定下的规矩…… “星星，我代表中启愿意退出竞争！以后我们中启物资提货就用你们雅信的车，我跟你们签长期租车合同。三年，不，五年……”曹启泰第一个想明白，聪明的边说话边帮苏醒让开了一条道路。 投桃报李，苏醒这才第一次露出满意的笑容顺着他留下的缝隙往外走道“曹叔，业务上的事情你跟我妈谈。不过我估计她是希望看到客户签长单这种结果！” 郭品德他们这时候要再看不出点儿什么就真成傻子了！顿时，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补上了曹启泰留下的缺儿道“我们也签，长期签……” “要不，泡杯茶坐下谈谈？”李书旗关键时刻终于发挥出了他应有的作用，也不管苏醒乐意不乐意吩咐了一句服务员泡茶，就和曹启泰一左一右的把他架到了沙发上。 这次没有拒绝的苏醒坐在沙发上，看着围着自己认真倾听的老头子们爽道“我的意思，中启的车队该干还干，但你们以后别管是用中启的车还是用雅信的车，到货场提货的时候都得去我那个排好处拿号。雅信每装五辆车，我给中启发一个装车的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