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生命的尊严
唐雅雯还是首先选择了卖水果，原因无他，只因为meimei唐雅芬接了父亲的班在江川市供销社下属的水果批发部工作，可以凭借她和父亲那些老同事的关系在冬天里进到还算是稀罕物件的水果。本能里就有合理利用资源这种概念的她还想收回江钢南门的一间门面摊做成一间既卖水果又卖烟酒副食的，不过苏醒偶尔在饭桌上听到她的想法后却极力反对，因为苏醒已经从张海生那里帮她在江钢职工第一附属医院门口要到了一间铁皮房子，在那里不管是买烟酒还是卖水果利润显然都比江钢南门大。 身心疲惫的唐雅雯拗不过儿子也不好驳了张海生的好意，只得在苏醒刻意的“指引”下走上了自己生命中本该有但现在却发生了偏差的轨迹。而苏醒，则因为白天卖水果晚上排队进水果的母亲，又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苏醒其实等这个没人管的日子已经好久了，自从前段时间小棒槌何勇去他们学校吓唬了那些小孩子们以后，越来越多围在苏醒身边的孩子们都盼望苏醒兑现那十块钱承诺。不管苏醒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消失了这么一段时间，现在已经足够神秘的他已经完全可以将这帮孩子驾驭在手里了。 抽了个星期五下午，苏醒第一次让高峰把这些个还在家里休小礼拜的家伙们全部都集中了起来，不过因为学校大门进不去的缘故，苏醒把与他们见面的地点选在了唐家屯挨近铁道边的一套老房子里。这里除了那些个从江钢场内路过该段铁路的火车上偷煤偷碳的“煤耗子”夜里会来之外，白天根本无人光顾。 “你叫东亮？” 逐渐聚齐的人群里，有一双小眼睛从进来开始就一直盯着苏醒在看，他的主人是个叫东亮的五年级学生。如果苏醒和郑帅当天被高峰欺负的时候不反抗，他肯定会在明天夏初的时候被东亮从冰棍摊儿上叫住要借一毛钱卖冰棍儿，然后人家还会大大方方的上楼从书包里掏出两毛钱还给苏醒并告诉他是利息，再然后两个人成为了朋友，东亮介绍他认识了杜若、裴洪、曾庆栓等人，最后他们一起偷废品站的啤酒瓶，一起打台球，一起欺负女生…… “三哥，我叫东亮？”东亮并不知道眼神闪烁的苏醒在想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老大会知道他的名字。 “杜若、裴洪、曾庆栓他们呢？”苏醒还没意识到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又往轻声细气的东亮跟前儿迈了两步。 “杜若和裴洪在那边儿，我不认识曾庆栓”东亮指了指猫在人群里贼眉鼠眼的两个孩子，让苏醒怎么看都怎么觉得那两根脑袋大大的火柴棍不想自己印象当中的兄弟。 “你跟我来！”苏醒拉着东亮的袖子边往北屋前饿高台上走边吩咐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高峰“让他们都站好，今天我带着他们去挣钱！” “都静静，听老大说话！老大今天要带咱们挣钱去！” 这些个进来一直没挨欺负的孩子们一听说真要去挣钱了，一个个立刻闭上嘴巴站直了身子！看得出学校对小学生的影响力还是比较大的，一个个全都自觉按大小个排队站好。 “我说过的事情就一定做到！最近你们没受人欺负吧？咱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没因为年纪高低而出现互相欺负的吧？如果你们觉得我说话还算话，今天留下来跟我一起挣钱去，如果觉得我说话不算话，马上走我也不拦着……”苏醒本来想说自己规定不许同门倾轧的事情，不过奈何这些小家伙们的文化水平跟不上。 “你们觉得什么来钱最快？而且还得是咱们能干的？”苏醒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只要这些人能帮他达到目的，他才不管日后人家是走正路还是走歪路，于是，这个不择手段的家伙点名忽悠道“杜若，你说说！” “我啊？”杜若很奇怪苏醒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和他同名的人之后，才像个上朝的大臣似的从队伍中出来战战兢兢建议道“三哥，我不知道啥挣钱最快，要不咱们去偷啤酒瓶吧，一个能卖一毛钱呢！” “偷啤酒瓶？！”上辈子苏醒对杜若印象最深的一件事就是他小时候怂恿自己偷啤酒瓶，没想到苏醒给了他个在人前露脸的机会他却仍旧是老调重弹。 “我知道村东头曾庆栓他们家房后头有个桃园，从桃园钻过去之后有个啤酒瓶堆成围墙的废品站！”杜若见老大好像对偷啤酒瓶感兴趣，索性连同伴裴洪也出卖了。 “桃园有人看着不？”苏醒听到曾庆栓这个名字，很自然就把眼光放在了队伍前头的小个子身上。 “没，冬天没人！”曾庆栓激动的也往前走了一步，根本就没考虑老大是不是问自己，为什么认识自己的问题。 “我觉得你们的想法还凑活，高峰，你跟他们几个商量商量怎么偷，记得从这些人里选几个小队长，把偷法告诉他们……” 苏醒自己点了东亮等人当小队长，然后又让高峰选的那几个小队长一起上到台子上，然后就坐在门槛儿上看那些撅着屁股蹲在地上像要去抢劫银行一般画图的小家伙们。反正偷啤酒瓶这种事情也无伤大雅，正好借这件事练练他们的胆量，为今后的大事儿做准备。 而且这些家伙好像还挺争气的，不多一会儿高峰他们这些个作战参谋就纷纷抬起屁股围拢在了苏醒身边，由最自身的杜若开口汇报道“三哥，商量好了，我们能找六辆三轮车，每个三轮车跟五个人……” “晚上八点半在小东街的香油店门口集合，骑车的只管骑车，其余每个人准备一个布包，记住，是布包不是书包！另外，身上别带能让别人认出你是谁的东西！偷完东西之后到村边儿那两个砖窑等，我和曾庆栓会在那个高窝棚里给你们放风，谁要是被发现了或是手脚不利索被抓住了，不许咬别人。否则让我看见谁不讲一起，以后见一次打一次！”苏醒也不含糊，一直很无聊的他例行公事似的做了最后的总结发言。 小孩子最容易被鼓动，尤其是让他们做叛逆的事情时他们才不考虑本身的对与错呢！苏醒刚交代万注意事项还没说要散伙，这些人就齐齐兴奋的嚎叫着回家准备去了，而等到这些小家伙晚上出现在苏醒面前时，着实让他捂着肚子胃疼了老半天。 因为东亮他们也是第一次做贼，所以都兴奋的有些不伦不类，东亮不知怎么的把自己小舅的那件黑色练功服的褂子给捯饬了出来当夜行衣穿，因为衣服太不合适，他索性就没穿那灯笼裤而是直接在自己腰间系了条腰带将大褂直接改成了对襟英雄衫。而正在嘲笑他的裴洪和杜若也强不到哪里去，这两个故意把脸抹黑了的家伙像是要去偷米似的，一人拎了一个比自己还大一号的麻袋。 “胆大妄为、胆色过人、胆颤心惊、胆小如鼠……”和裴洪一起钻在桃园里高高架起的那个窝棚，苏醒始终没找到个准确的词语形容这些个匍匐前进的小家伙们。 “到了，别嘟囔了！” 东亮他们一行人是最先到达目的地的，这时候废品站围墙上用竹竿挑着的几个灯泡虽然还亮着，不过当初心怀鬼胎的收购站老板把他选在村边这片桃园的最尽头显然也是一种错误，这么优越的地理位置，杜若不选择偷它才怪。 “院子里的狗拴在那边儿，看你的了！” 几个人下了车后步行了一阵，在距离废品收购站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杜若先停下脚步把那一圈啤酒瓶围成的围墙指给了东亮。东亮也不含糊，直接蹑手蹑脚的就冲有狗的那个方向猫了过去，并在第一声狗叫响起时狠狠的向那个方向抛出了两个馒头。 那两个馒头是下过蒙汗药的，这种东西可能在别人看来很难找，但东亮的几个表哥几乎都住过江川市第二监狱的劳动号，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出现在他们家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行了！” 神情紧张的盯着东亮的杜若一见他摆手，立刻就拽着同伴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的墙根儿底下狂奔，其他人跟在这两个头目身后，半道上就张开了大麻袋，好像那些啤酒瓶会被风吹进来似的。 轻拿轻放，也不知道杜若在同伴眼皮子底下表演了多少遍这个动作，他才依依不舍的扎紧麻袋口吩咐道“我们好了抬上先走，其他人利索点儿！” “还能，车上还能放几个！”偷顺了的好几个家伙都拎着啤酒瓶要往三轮车和麻袋之间的空隙里再塞几个酒瓶子。 “少废话，走！”杜若潇洒的朝还在放风的东亮吹了个口哨后，立刻瞪着三轮率先嘎嘎吱吱的开溜了，直到一口气从桃园边上的小马路上到唐家屯的东大街，他才从小胡同里转了个弯往白天苏醒说的那个废砖窑去。 没过几分钟，高峰等人的另外几个小组也陆续的跟了回来，都不用还在路上慢悠悠晃荡的苏醒吩咐，这些人就都自觉的把啤酒瓶轻点了数目。 “我cao，累死我了！”东亮在一切都弄好之后第一个坐在砖窑的一堆废砖头上，因为回来的时候三轮车上装了东西，他几乎是一路小跑。 “还吓死我了呢！”算是和东亮共患过难的高峰现在也不觉得这小屁孩儿有多放肆了，和他一样坐在砖堆儿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老杜，说说吧，这些东西怎么出手！” “我不知道，等三哥来了再说！”杜若也大大的舒了口气“要是卖，这么些酒瓶子不能一次都卖掉，明天咱们一人分点儿，先拿一半儿去分开卖掉，剩下了后天再说！” 苏醒果然没有看错杜若，这家伙不但知道分开销赃，而且还知道销赃之前记账，以防止有人在销赃的过程中私吞公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