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明日启程 夫妻私语
陆正说得情真意切,句句感人肺腑,费罗顿时眼角湿润不知该如何作答。 其实陆正如此干脆地应允费罗提出的离去之意,是因为心中还有别的理由。以他如今“守界人”沟通世界意志的本事,这段时日已经感受到西方那边的界面动荡日益严重,虽然那边大陆早已脱离本界意志掌控,双方之间仅有藕断丝连的感应,但那里毕竟也是此界之属,一旦真的被异域深渊入侵,那其他界面诸如号称诸神之界的“天堂”、拥有魔鬼这种比深渊恶魔更加凶残的地狱位面也会趁虚而入,只要短短时日便会将西方大陆从本界版图彻底剥离,到时再要阻拦便也只能是妄想之事了。 与其等到事后弥补,不如趁现在答应费罗的请求,让他们早日回去对抗深渊恶魔,况且他们在此已经相助良多,不但所有红衣主教负伤在身,强攻西域大雪山的那晚甚至还陨落了两位主教神官…… 再者以他们几十位主教神官平日的地位,若非有教宗和教皇的严格谕令,他们想要离开又何须对来求问自己的态度。 陆正默默想着,心中对圣罗兰教宗和那位从未谋面的教皇老人感激不已。 “另外,费罗老兄回去之后莫要太过自责,南阳子……圣南明前辈的陨落与你等毫无关系,我会给教宗大人修书一封呈明详情,一定让教宗大人知晓你们付出的一切,你回去之后交给他便可,万万不能让你们流血流汗还要背负罪名责任。” 这一番话简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费罗神官登时作势就要半跪谢礼,却被陆正赶忙拦下,“快快起来!老兄你真是折煞我也!” “多谢陆先生!多谢多谢!你真是善解人意、宅心仁厚……费罗必不敢忘!”这位主教神官学了几句中土言语,这一下全都要倒了出来,一边说着,一边快要垂下泪来,“可惜不能留下为圣南明大人报仇!一年时间换成平时不过眨眨眼睛,可现在却无论如何也等不了!报仇一事只能托付给你了……” 费罗很是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得陆正也是鼻头一酸。 “神官大人这是哪里话!为圣南明前辈报仇乃是天经地义之事……”陆正不断劝慰道:“老兄你莫要如此!让别人看见你费罗大主教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你今晚回去跟大家交代一下,明日大早我便送你们离开,正好我又修炼了更厉害的传送法门,还请费罗老兄不吝赐教!” “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若是有更好的传送法门能够缩短你我两边世界的通行时间,那说不定一年之期的时候我还能再回转此地!” “嗯,还真说不定,明日请老兄你和诸位主教大人一并见识见识!哈哈!” “……对了,陆正老弟,我们明天就走,是不是得提前跟你们那位掌教道个别?” “嗯,我来安排……” …………………… 第二天清晨,道清门山峦刚刚从夜寐中苏醒,来自星河峰的一道消息火速传到了刚刚起床的李昊耳中,闯进李昊房中的姜成然将传讯符递了过去,整个人脸都是黑的。 等李昊看完传讯符中消息,一向冷静的姜成然难得有些焦急起来:“掌教师兄,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师兄你现在下令,我立马带人去追……” “追?你想干嘛?”李昊放下手上的传讯符反问了一句。 姜成然急得跺脚,道:“当然是去送客啊!他们大老远跑来搭手,岂能就这样让他们走了?将来要是传了出去,咱们道清门的脸面往哪搁?” 李昊一边点头一边笑着,“可咱们道清门中已经没有什么值钱东西报答人家了啊。” 姜成然一脸懵逼,“这,掌教师兄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昊见他没有听懂自己的话中之意,一时扶额,只能给他实话实说,“我的意思是,东西已经送给人家了——昨夜陆师弟就跟我说了此事,我亲自过去送了些东西,只是当时入夜已深就没有告知大家,再说此事也不宜大肆宣扬……成然,你帮我回复星河峰吕师弟,就说此事不要声张,我已做安排。” 姜成然一脸狐疑但也没再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只留下屋内李昊独自一人站在那里。他看着姜成然离开,脸上笑容渐渐消失,目光重新落在那道传讯符上,良久之后全都化作了一声怅然叹息。 …………………… 西方大陆的各位主教离开的极其突然,陆正事前并未和吕胜说过此事,等到大清早有人发现人去楼空后,吕胜才注意陆正在静心堂内给自己留下的信件,上面寥寥数语,只说是去送送费罗等人,不日便会回来。 吕胜看完信件整个脸都快变成了酱色,还是姚芸机灵一些,提醒他速速将消息报给李昊,等他再收到来自自在峰的回信,心中一颗大石才算落了下来。 “这个臭小子!现在做事越来越没谱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事先跟我说一声!这次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吕胜在静心堂内徘徊踱步,生气不已,坐在堂内的姚芸一副端庄妇人打扮,眉眼柔和,轻声道:“陆师弟忙里忙外,是个干实事的人,这段时间可是辛苦他了,许是那位费罗前辈着急离开,陆师弟一时情急忘了与你商议。” “他要是彻底忘了也好,偏偏还记得给掌教师兄去信禀报!我这里倒好,屁都没放一个!”吕胜鲜少动怒,此刻却是真的发火了,他昨天刚吩咐了孟绍文去规劝陆正几句,没成想隔了一夜这小子非但没有听话,反而一声招呼不打就带着别人跑了! 费罗等人固然是受了陆正和南阳子之邀而来,但所做一切却是为道清门、为整个中土正道的大事,就这样被陆正带着说走就走,此事若是传扬出去,置星河峰、道清门于何地? 吕胜越想越来气,只怨自己平日里对这些师弟们管教太松。 “嘘!声音小点!”姚云突然神色有异,出手在两人周围布下一道隔音禁制。 “你这是干什么……” “阿胜你现在怎么变得这般糊涂,既然陆师弟都没跟你提及此事,李昊师兄那里怎么可能提前知晓!” 吕胜反应慢了一拍,陡然意识到什么,吃惊道:“你,你是说陆师弟根本没有提前知会掌教师兄?那刚才自在峰回转的传讯符……” “李师兄只说他已做安排,让咱们不要声张,可曾说过提前知道此事?” “他既然已做安排那当然便是提前知道了,若非知晓此事那他所谓安排又是什么?” 姚芸叹了口气,戳了一下吕胜脑门,“李师兄做事老练周到,这么说分明是在为咱们星河峰、为道清门的脸面打圆场呢!” 吕胜浮躁的心思瞬间冷下一半,他缓缓坐了下来,手掌摩挲着桌案上的青玉茶具,道:“你说的确实很有可能,刚才回传讯符的是姜成然姜师弟,想必李昊师兄也是因为有他和外人在场所以才故意这么一说!唉,你说这叫什么事?陆师弟他,他……哎,罢了罢了,要怪就怪我这个首座师兄没有当好……”
姚芸起身走近,给他捏了捏肩胛,宽慰道:“你又何须自责?此事可大可小,既然李昊师兄这么说了,就当此事揭过便是,再说,也有可能陆师弟真的和李昊师兄打过招呼呢,只是咱们自己在这胡思乱想,不过这次陆师弟回来以后,你须得与他讲明才是……还是我去与他说吧,万一你一时生气,责罚过重就不好了。” 吕胜闷闷摇头,“还是我去吧,等他回来,我一定和他好好说道说道,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唉,可惜费罗他们远道而来相助良多,就这样让人家走了,这总归不是待客之道,也不是报恩之举!” 吕胜敲着长案,眉宇间皱了起来,“不过,我现在更担心与兽神的一年之期,到时少了强大援手,我们对付它就更加棘手了。” 姚芸叹了口气,淡妆修饰的无暇面孔上也浮现出丝丝忧愁,“如今你我夫妻二人闲谈,有些平日里不方便说的话现在也能说说……那南疆兽神的手段你我都见识过,修为高深莫测如那位南阳子老前辈也因不敌而陨落,崩离峰辛师伯到现在也只能靠赵桦师姑和几位长老轮流输送法力续命,至于那天还与他交手的其他几位师祖供奉,他们的下场恐怕你比我清楚多了。” “阿胜,你现在是星河峰首座,道清七脉之一,门中许多大事都避不过你这里,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告诉我,但我一样猜得到。”姚芸站在吕胜身后,双臂环在他的胸前,声音压抑得有些异样的情绪,“南疆兽神到底有多厉害,你们几位首座心知肚明,虽然不好对外宣扬,但我心里也是了如明镜……一年之期不过眨眼,若无根本应对之法,到时再多人出手也是枉然!” “……阿胜,我要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对付它的办法!我不要你哄我,我只想知道实情!” 吕胜就这样被姚芸从后面紧紧抱着,一时无言,唯有苦笑两声,良久之后,没有听到答案的姚芸保持这个姿势低声泣道:“阿胜,我好怕啊……你是星河峰首座,是陆正的师兄,什么事情你都要冲前头,可我怕我们刚成亲,我就要当寡妇啊……” 吕胜听得心头微颤,终于开口,“芸儿你不胡思乱想,此事……唉,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我自己心里也没底!之前我们已经商议过此事,但陆师弟讳莫如深,不愿细说,我们也不好逼他不是?南疆兽神的厉害大家都知道,陆师弟本来就压力极大,想必在他的心里成天也是念着到底该如何对付兽神……” 吕胜不擅言辞,翻来覆去说了几遍,最后起身将夫人揽在怀中才让她的啜泣声音缓和一些。 “……以前做什么事情都有师傅在背后,总觉得天大地大任我遨游,可现在,”姚芸脑袋抵在吕胜胸口,低声哀泣,“现在一切都变了,那天,那天我回怡霞峰见师傅,她一下老了好多,你看见她的白头发了吗?她整个人都瘦了好多啊……这些年她本来就有伤在身,接连大战,旧伤新病,可她还要硬撑着,呜,师傅从来不肯服软,现在那位碧烟纱又在门中,她更是装得像没事一样,可谁都看得出来她状态不对,她又是不听劝的人,呜呜,我和洛师妹一起劝她都没有用……我好害怕师傅有一天不在了,我怕你……” 吕胜眸中有些湿润,轻吻着她的青丝,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嘴里不断低声重复着:“不怕,不怕,一切有我呢……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