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流言沸
敬永寸步不离地守在牡丹苑,亲自主持了月影的后事,并禀报了皇帝,求之让月影以淳郡王嫡妃之身份葬入皇家陵园,只是这段时间他并未与若筠见面。 丧葬事宜办完之后,敬永按例上朝。但李则的态度让月影之死的风波并未平息。 朝堂之上,李则向皇帝进言:“启颤陛下,臣有奏,微臣的女儿嫁给淳郡王整整五年,未曾为王爷开枝散叶,实乃一大憾事,究其原因,乃是王爷专宠侍妾之故,如今小女死得蹊跷,王爷不仅无动于衷,更是为了侍妾而与前去告别小女的老臣恶言相向,老臣以为,淳王爷如此,实乃被侍妾迷了心智之故。” “父皇明鉴。”敬永申辩道,“儿臣对于嫡妃之死相当痛心,每日里守着月影痛苦忏悔。儿臣自知卑微,深为以前自己少不更事而悔恨不已。如今,儿臣每日里除了进宫上朝,其余时间皆守在牡丹苑中陪伴爱妻的亡灵,至于侍妾王氏,儿臣已将她遣送回寝殿,安心闭门思过。” 李则不依不饶:“王爷如此放马后炮,是否有装腔作势之嫌?小女已然薨逝,为何不在她活着的时候对她上心,却在她死后如此故作姿态,难不成要让小女泉下难安?” “李爱卿,你言重了。敬永虽说年轻有些任性,但也不至于失了分寸,你如此小题大作,确实有些偏颇,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皇帝劝解道。 “陛下,”李则对皇帝的反应极为不满,他强忍着怒气道,“陛下对淳王爷护子心切,老臣虽为臣子,但爱女之情并未逊于陛下,如今小女性命不保,陛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视老臣的小女命如草芥吗?老臣的女儿,实在死得冤哪!” “冤与不冤,自有天下判断,无需你在此危言耸听。” “老臣并未危言耸听。老臣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当宝贝一般宠着,到了淳王府却横遭冷落,如今又逼得老臣老来丧女,陛下难道就不给老臣一个交代?” “放肆!”皇帝突然大吼一声,惹得在场之人纷纷下跪,“朕贵为一国之君,还需给你一个臣子的亡女交代?!也亏你将女儿当宝贝一样宠着,宠得她益发无法无天,趁着丈夫出征,竟自说自话公然欺凌侍妾,抢人孩儿,密妃看不过去欲出手,你的宝贝女儿竟然未把密妃这个长辈放在眼里,让她最简单的一个愿望都难以实现,如此,你还振振有词了?!” “陛下,”李则并未退缩,“小女固然有错,但错不至死!淳王爷每日里宠幸侍妾,何曾想过小女的心思?至于密妃娘娘,本就是身患重病,怨不得旁人!” “敬永有妻有妾,他要宠谁,不消说是旁人,就是朕这个皇帝,也随他而去。提起密妃,说到底,你还是去问问你的好meimei中宫皇后吧,兴许她能给你一个答案。不过,要不是敬永的侍妾王氏出面求情,怕是我大周的中宫,要易主了!” 众人闻言,尽皆惊愕不已,尤其李则,他呆呆地愣在那里半晌,方道:“陛下,我李家功在社稷,皇后,不是说废就能废的。何况,如今小女离奇崩逝,陛下总该安抚下老臣,以示恩典!” “大胆!”皇帝龙颜大怒,“密妃之死,乃因皇后指使人暗中下毒所致,朕念及敬永侧妃和刚出世的皇孙赦免了皇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并未打算复她后宫之权,至于皇后下毒陷害密妃,本就是皇后出于保护你的宝贝女儿,要不是王侧妃求情,你的宝贝女儿就彻底葬送了你李家世代出皇后的传统!如此,你还要以你出身李家而感到光荣吗?!” 李则这才悻悻然不敢言语,陈士达眼见皇帝恼怒,遂道:“陛下息怒,李尚书也是爱女心切,毕竟老来丧女,情有可原。” “吏部尚书李则,御前无状,包庇李氏族人,着降为吏部侍郎,李侍郎,还不谢恩?!” 李则无奈,只好行礼道:“微臣谢过陛下。”嘴上如此,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 接着,皇帝将矛头指向敬永:“敬永,朕知道你心痛你母妃,宠爱你的侍妾,但朕也告诫过你,有妻有妾,是要雨露均沾,万不可为了侍妾而如此一意孤行。” 敬永谦卑不已:“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不是朕要教诲于你,而是,朕要你记住,月影之死,你难辞其咎,回你的淳王府好好闭门思过吧。” 敬永道:“儿臣,领旨。儿臣就这回牡丹苑,好好跟月影忏悔,在想通之前绝不踏进雨浓苑半步,也绝不诏王侧妃侍寝,请父皇恩准。” “好!”皇帝爽快地,“朕看你表现。如若再生出是非,朕绝不轻饶!” “是,父皇!” 李则被降位,敬永被皇帝勒令闭门思过之事,很快在后宫疯传。 众嫔妃齐聚仪宓宫,成贵妃高坐于上,显得极为不安,台阶下众嫔妃窃窃私语。 只听平妃道:“贵妃娘娘,您听说了吗?皇后娘娘的兄长被降位,满朝是一片震惊哪!” “可不是。”莹嫔幸灾乐祸地道,“连淳王爷也挨了陛下的批评呢。据闻,淳王爷宠了多年的王侧妃被王爷冷落了,想来是跟王妃之死有关。” “是啊,娘娘,”平妃道,“这江南女子就是卑微,动不动便失宠,可见这卑微之人终究没有好下场。” 成贵妃喝斥道:“你们好歹也是嫔妃,理应以陛下为重,怎的在此议论朝廷重臣和皇子呢?传扬出去,丢了自个的脸面事小,丢了皇家的脸面,可就不好了。” “那如何?人在做,天在看呢。”平妃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贱婢勾引淳王爷整整五年哪!最后还不是失宠了!看来王爷也不是很喜欢她!” “是啊,新鲜劲早就过了,你没听方才王爷自己也说了吗?他要向王妃忏悔!要知道,王妃才是王爷心坎上的人哪!伊人不过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 “你们说够了没有?”成贵妃厉声喝斥,下面顿时安静了下来,成贵妃继续道,“左右皇后娘娘已解了禁足,你们有到本宫这里议论的工夫,还不如去拜见皇后娘娘呢,娘娘可是名符其实的后宫之主啊!” 莹嫔嗤之以鼻:“方才,陛下在朝堂上可是明说了,要不是王侧妃求情,皇后之位怕是早易主了!我们做嫔妃的,只知道,凤印在谁的手里,谁就是后宫之主,我们就去谁的宫中,其他的,一概不用多cao心。”
“是啊,贵妃娘娘。”平妃附和道,“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只有低贱的王侧妃求情才得以恢复自由身,说来也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不过,那王侧妃即便再求情,也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皇后娘娘不感恩不必说,还见罪了淳王爷,谁叫她为杀害密妃娘娘的仇人求情,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是不是狗拿耗子暂且不论,她害死王妃却是证据确凿。” 平妃和莹嫔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颇为尽兴。倒是成贵妃,很不自在,没错,她挂念着如今落难的皇后。 好容易等嫔妃们都散去了,心生不安的成贵妃来到了凤仪宫,欲打开皇后的心结。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成贵妃在向皇后行礼。 皇后瞄了她一眼,鄙夷地道:“你不是后宫之主吗?怎的想到来本宫的凤仪宫了?” 成贵妃道:“娘娘恕罪,陛下许是体恤娘娘辛苦,让臣妾帮着娘娘打理几日,娘娘这便恨上臣妾了?” “本宫哪敢恨你?就如王侍妾在淳王爷心中的地位一般,你是陛下心坎上的人哪!” “臣妾不敢,那王侍妾被淳王爷嫌弃,早就今时不比往日了!想来,臣妾也好不了多少,离失宠也不远了。” 皇后冷笑一声,道:“本宫的月儿死了,如今的本宫也离死期不远了,不过,今日听到淳王爷的话,本宫忽然就觉得高兴了,你可知是何缘故?” 成贵妃略一思索,道:“依臣妾之见,怕是淳王爷冷落了王氏,替淳王妃报了仇,娘娘心里痛快。” 皇后哈哈大笑:“可不是,本宫看着那贱婢如此受冷,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谁叫她陷害本宫的月儿,好歹也是姑侄连心,我们李家也算是得偿所愿,只可惜,本宫的兄长被贬,凤印还在你的手中。” “娘娘,快了!”成贵妃道,“陛下很快就会把凤印交给娘娘了,至于李大人被贬,想来是陛下一时之气,等过段时日陛下想通了还是会复了李尚书的官位的。” “朝廷命官升降,怎能视同儿戏?!成贵妃,好歹你在宫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说着,脸色变得阴险,“不过,这凤印,倒是在你这里待不久了,很快便能回到本宫的手中,等着瞧吧!” “臣妾倒是希望,陛下能尽快取走臣妾宫中的凤印,如此,臣妾白天也好受些,晚上睡得也踏实些。一切,只愿娘娘开心就好。” “你能有这份心,也不枉陛下和本宫这么多年的提拔和垂怜!只可惜了,王侧妃她咎由自取!” 成贵妃眼见皇后重回自信,也就安心了,少顷便向皇后告辞,等着皇帝将凤印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