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欲绸缪
敬永依若筠之见,极不情愿地来到牡丹苑。走进苑门时见月影早已等候于桌前,见那表情,倒也悠闲自在、颇有楚楚动人之色。见是敬永来到,月影喜出望外,忙起身行礼:“妾身给王爷请安。” 敬永出于礼节,摆摆手道:“你我本是夫妻,又无旁人,无需如此。” 月影耳闻敬永声称二人是夫妻,顿觉心头一暖:“妾身进王府多日,第一次听到王爷称你我本是夫妻,心头满是暖意。” 敬永一惊,随即又正色道:“是父皇亲定,我亦是不得已,如今你既为我淳王府之人,你若敬我,我必不会亏待于你。” 月影略感尴尬,叉开话题道:“已到晚膳时分,妾身准备了一桌菜肴,不知是否合王爷胃口?姑且先尝尝?” 雁儿插话道:“王爷,王妃为了给王爷准备这桌菜式,可是用心良苦啊!” 月影故意瞪了她一眼:“主子说话,你一介奴婢何以插嘴?!” 雁儿悻悻住嘴,只见敬永潇洒地甩甩衣袍,坐下道:“你也算有心了。” 月影仍不就座,而是屈膝行礼:“王爷,妾身自知不得王爷所喜,如今又得陛下亲定为王府女主,定当竭尽全力,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敬永夹了一口菜,边吃边道:“我正想与你说,若筠刚入府,可能有些规矩还不懂,你需多点耐心,不要与她过多计较。” 一听若筠,月影强忍妒意,和颜悦色地道:“王爷恕罪,妾身生来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看到若筠meimei做的不好的地方,总忍不住指出来,妾身身为王爷嫡妃,自是希望王府能宁静祥和,如此,王爷便也无后顾之忧。” “做的不好当然要指正,但也需注意场合。人多的时候即便她做错了,也不要针锋相对地指责于她,给她留足颜面,若筠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不会不懂感恩。”敬永仍是一副目不斜视的表情。 “妾身记住了。”月影一反往日的嚣张跋扈,变得谦卑有礼,“正因若筠meimei知书达理,妾身才不顾昔日的嫌隙向陛下奏请,将meimei指予王爷。” 敬永一惊,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向父皇奏请此事,可还有别的缘由?” “妾身是想着,王爷对若筠meimei是情深意重,妾身虽为王爷嫡妃,但自知在王爷心里,远不如若筠meimei的份量重,故而妾身斗胆,向陛下奏请此事,希望王爷能与若筠meimei长相厮守,成为眷属。没想到,陛下居然一口应允。” 敬永不禁露出感激之色:“母妃和四哥都曾向父皇进言,包括张公公都曾进过言,但父皇均未应允,你是如何做到的?” 月影响想了想道:“妾身只是跟陛下诉说,王爷与meimei的情有多深,为了自己,更为了自己的夫君的幸福,恳请陛下允诺。” 敬永眼泛泪光,抓住月影的玉手:“月儿果真如此大方?” 第一次被敬永拉着手,月影的心砰砰直跳,她努力让心跳平复:“王爷是妾身的夫君,于私,妾身自然不愿与其他女人共拥夫君,于公,王爷身为大周皇子,又贵为郡王,早晚都要纳妾,一样是纳妾,倒不如找寻一个王爷喜欢的,王爷喜欢的,莫过于若筠meimei,一来,可以让王爷与meimei有情人终成眷属,二来还可以赢得大度之名,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妾身,何乐而不为?” 敬永“噗哧”一声笑了,未有言语。 月影不解,反问:“王爷为何失笑?” “你这个法子确实两全其美,有点像皇后娘娘一贯的处事方式。” 月影有些委屈:“王爷这话不对,妾身哪及得上皇后娘娘半分?娘娘母仪天下,行事出了名的稳重;至于妾身,那叫一个莽撞,如此,妾身怎敢与皇后娘娘相较?” 敬永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你还年轻,还需历练历练。只是,如今在王府中,你若再如此莽撞不懂事,怕是压服不住下人。” 月影叹道:“妾身自幼娇生惯养,从无压服不住下人之说,倒是若筠meimei,深得王爷宠爱,妾身怕是难以驾驭。” “驾驭?”敬永疑惑地,“若筠好歹也出自书香门第,只要你循礼法,她自会尊重你的。” 月影气结,半晌才道:“王爷,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天下除了陛下,何人无过?妾身身为嫡妃,训导侍妾天经地义,况妾身本非十恶不赦之人,只要她尊重我,妾身必不会让其过于难堪。” 敬永点点头:“你能如此,我便放心了。” 二人用了晚膳,月影让雁儿去寝殿收拾了一番,随后她又与敬永聊了一会,她觉得,今日是她自出嫁以来,最开心的一天,王爷陪她说了好多话,如此,让她重新看到了希望。 入夜,月影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天色已晚,王爷可是要早些歇息?” 敬永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外面已擦黑,想起了若筠还独自一人待在雨浓苑,不由一阵怜悯,他焦急地道:“也罢,我这就去雨浓苑,若筠初来乍到,怕是独自一人不习惯。” 陶醉在满足之中的月影没想到期盼了多日的敬永,会在用完晚膳后即时离开,又辜负了她让雁儿收拾寝殿的心意,不由一阵心痛,此刻,她欲竭力留住敬永:“王爷已多日未来妾身的牡丹苑,怎的这就走?” 敬永有些不耐烦:“牡丹苑人手多,且你先于若筠入府,父皇为我纳妾之事特意放我三天假期,故而在此三天,我都得陪着若筠,不能让她独守空房。” “不能让她独守空房?”月影突然带着哭腔道,“你可知道,我自入王府以来,除了第一天你在牡丹苑中过夜,其余时间可是未曾有过踏足啊!那夜你并未与我有夫妻之实,你可知我独守空房的苦楚?如今,一介妾室入府,你陪了她整整三天,还有了肌肤之亲,你让我情何以堪?!”
敬永一时语塞,道:“三天而已,方才还说你大方,怎的才一会工夫,就变样了?” “再如何大方,也断不会容忍宠妾灭妻!”月影义正辞严地道,随即抬头看了眼客厅上方牌匾上的“举案齐眉”四字道,“王爷,只有妾身,才是你举案齐眉的妻子!” 敬永被激怒:“我尊你是淳王府的女主人,不与你一般计较,但你别忘了,我对若筠是有感情的!在我的心里,能与我‘举案齐眉’的,是若筠,不是你这个堂堂李尚书的千金!”敬永说罢,甩门而去,留下痛哭流涕的月影倒在地上。 雁儿上前,将月影扶起,怒道:“王爷也太狠心了!竟对王妃如此态度!” 月影奋力起身,道:“原来,我才是那个多余的人!” 雁儿劝道:“王妃您别多想,您是堂堂的淳王妃,那个贱婢不过是一介侍妾,没有名分的侍妾。”她说着,一脸的鄙夷。 “正妻?侍妾?”月影踌躇着,冷笑道,“你说的没错,在这淳王府,我没有一个亲人,有的只是我当家理事的权力!就算我为难那狐媚子又如何?折磨她又如何?我就不信,王爷能奈我何?出嫁前父母就曾说过,在前朝,我有父亲撑腰,在后宫,我有皇后姑母把持,再不济,还有陛下,记得陛下曾对我说过,我是妻,她是妾,是没有名分的妾,断不容宠妾灭妻!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怕的,只是自己不够心狠!” 雁儿看着她道:“王妃能这样想,就对了。” 月影总觉得有些不甘心:“我总想着当家理事的权力,却忽略了真情,那贱婢得王爷如此宠爱,我还真是欲求而不得,她是如何让王爷对她如此倾心的?” 雁儿鄙夷地道:“自然是狐媚啊,王妃,您想想,在帝王家,真情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想想陛下,当初对密妃娘娘是多么迷恋,如今即便生了三个皇子,照样不得帝宠,再看看平妃,当日如此得宠,她父亲说被贬就被贬,还有那成妃,自认最受宠,如今还不是弄得个每日吃斋念佛的下场。还是皇后娘娘,正宫毕竟是正宫,这么多年了,还是屹立不倒。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娘娘出身高贵,有强有力的母家作后盾。” “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那是宫里,跟我们现在所处的王府还是不同的。陛下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大周的千秋万代,不得不如此啊。王爷可不同了,人人皆知,他是最无希望问鼎储位的皇子,即使休了妻也无所谓。” “哪能啊?”雁儿劝道,“来日王爷若是废嫡立庶,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陛下,王妃何需如此杞人忧天?明日,王爷便会入宫上早朝,依王爷的性子,必会入咸宁宫给密妃娘娘请安,到时王妃可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对付那个贱婢了!” “眼下看来,只能如此了。”月影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