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定计
隋高祖杨坚的心情很好,真的很好。 比起满朝尸餐素位的“名士”,“能臣”来,还得说自己提拔起来的高熲、苏威、长孙晟以及杨素他们能力出众,对朝廷忠心耿耿。满朝文武扯皮扯了两天多的事情,这几个人凑在一起只花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就已经给出了一个大概方案,虽然一些细节上的东西还得商讨,不过在大方向的事情上已经确定了下来。 偏殿不比大殿,没有那么多规矩套路。杨坚将这里收拾成当年他做丞相时的后堂模样,自己跪坐于上首主位,头戴乌纱帽,身穿家常的宽松葛布常服,几名近臣如幕僚一般在下面按身份左右对坐,身前有案,案上置茶。虽然没有朝堂大殿那样庄严肃穆,倒显得大伙亲近了许多。 在古时,是“左”尊还是“右”尊,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不同的时期和时代,存在着不同的规定。周、秦、汉时,以“右”为尊。故皇亲贵族称为“右戚”,世家大族称“右族”或“右姓”。右尊左卑表现在建筑住宅上,豪门世家必居市区之右,平民百姓则居市区之左。 从东汉至隋唐、两宋,我国又逐渐形成了左尊右卑的制度。这时期,左仆射高于右仆射,左丞相高于右丞相。身为首辅的高熲自然坐在左手边的首位上,他抚着胡须朝杨坚施了一礼,这才恭声道:“陛下,想要调动与南陈对峙的府兵,只需派人时不时的驾船在江面上游弋,并在江北多插旌旗,长鸣鼓号,并召集各地郡兵在江北集结,做出要随时南下进攻的态势,再安插人手在陈地散步谣言,相信南陈必会守寨不出。” 和他对案而坐的苏威也直了直腰板,带着一丝苦笑涩声道:“陛下,时下各地流民四起,粮秣不足,除了安置流民之外,还需预留一部分粮种以作来年春耕之用,所以可调拨的粮草略有不足,而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各地粮草想要运往雁门,漕运不畅,只有陆路一途,不光要调集大量的民壮和车马,还要小心各处山匪强人,若起运前的粮秣够十万大军所用半年的话,粮草送到雁门之后,恐怕能剩下一半就不错了。” 杨坚将岸上的茶盏拿起,轻啄了一口,这才缓缓道:“朕明白,漕运之利,大利于天下,不过时下我朝初立,天下未平,凡事需缓缓而行。此间之事一了,我大隋北疆应有至少五年安宁,给朕这些时间,朕就可以大兴漕运,屯田养兵,然后挥军南下,给我大隋杨氏子孙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千秋永固。”他越说越是激动,到最后长身而起,脸色潮红目光狂热的挥臂高呼,颇有指点江山的英主风范。 就算是圣君明君也没有不爱听马屁的,手下的一干臣子又岂会放过这个表忠心明志向的机会,一时间马屁如潮,拍得杨坚龙颜大悦。 “好了!”他一摆手,下面的马屁声顿时断绝。杨坚走回案后跪坐下来,看向末席的长孙晟,微笑道:“季晟,达头可汗那里...” “皇上放心!”长孙晟和杨坚的关系不如其他几人亲密,听到他问询赶忙起身施礼,然后才说道:“微臣行走塞外,对诸胡之事烂熟于心。达头此人素有野心,一向于阿波等几位可汗交好,只是苦于实力和声望劣于沙钵略才不得不屈于其下。此次大军西进,微臣愿随军而行,但凭口中喉舌说退达头大军!” “可有把握?”杨坚目中精光一闪。 “十成把握!”长孙晟自信一笑。 “好!我大隋有如此贤臣,何愁北疆不靖!”杨坚抚掌大笑,刚想嘉勉他几句,却听殿外一内侍朗声道:“陛下,清河公杨素求见!” “哦?处道来了?快宣他进来!”杨坚心情正好,紧接着对内侍道:“去,让尚膳局去准备一下,朕要宴请几位近臣,菜色么,就两...”他rou痛的咬了咬牙:“两素一荤好了!” 下手的几位当朝重臣互视一眼,都忍不住咧了咧嘴,这不如自家家宴的“宫廷御宴”还真是少有。内侍应了一声退了下去,正碰上从殿外匆匆而进的杨素,后者看了看殿上居然有这么多人在,走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冲大家施了一礼,退到右手末席跪坐了下来,朝对面首席的高熲使了个眼色。 高熲马上会意,杨素这是着急了。也是,他能不急么,眼看着朝廷要对突厥用兵,用完兵之后就要派人北上,这要派之人现在还在监牢里关着,就算马上把他放出来,也得花时间找人吧,找着了人还得花时间去学习胡语,进行一干谍报的训练,这哪样不得花大量的时间,若是再不赶紧开始准备,恐怕得误了大事。 想到此处,他赶忙起身,对杨坚笑道:“陛下,微臣前些日子听闻您得了卷汉末大儒郑玄所著的亲笔经卷,不知可否让微臣一观。” “哦?经卷?”杨坚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高熲,又看了看刚进门的杨素,呵呵一笑道:“独孤,你这鼻子还真灵,朕得了什么好东西都瞒不过你。处道,朕听说你也深好此道,不若一起进来一观?” 杨素赶忙起身:“陛下相邀,微臣岂敢不从!” 三人离席而起,来到偏殿中一处僻静的书房,杨坚斥退内侍向杨素问道:“处道,你如此匆忙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陛下!”杨素先行了一礼,这才将自己准备启用斛律云,重用斛律云的想法述说一遍。 “胡云...”杨坚沉吟片刻,这才道:“最近政务繁忙,朕倒是把此人忘了。不过,处道啊,此事事关重大,你真要让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去总领草原事务?”
杨素赶忙又将自己重用斛律云的那五个原因说了一下,最后又道:“陛下,现在我朝可用之人实是不多,内府乃国之重器,微臣又如何敢做儿戏之举。世家子弟不可重用,寒门士子又多被那些大家族收赘,想找一个身世清白又可堪大用之材,甚难。更何况,任用一个如此年纪的少年为内府突厥总领,又有谁能想的到呢?用间,首在隐秘,至于能力,不若陛下召他入宫,亲自询问一二便可知此子大才。” “可是,朕听独孤说,那胡云与那兵部李林关系密切,这...”杨坚迟疑了一下,仍是有些不放心。 杨素听他这么说,自信一笑道:“呵呵,李林不过李家一旁支末流,李家真正的权势人物根本没有人把那个胡云放在心上,只看这次他与舒国公之争,李家置身事外便可知一二。况且,自古收买人心之举,莫过于联姻,他李家舍得把自家族宗世之女嫁给这么一个孤姓寒门之子么?” “恩...”杨坚以手抚须,甚为意动。 “陛下,微臣还有一计,一可收胡云之心,二可让他再无异心!”杨素嘴角挂起一丝温和的笑容,紧接着说道。 “哦?细细讲来!” “是!这胡云为陛下所重,现在可在塞外历练几年,一旦及冠,便可入朝或外放为官。我朝官员,正妻平妻与夫同贵,由朝廷奉养,不过官员在娶妻之前要先向吏部报备,只有家世清白和门当户对者方可纳彩问名。”他顿了顿,继续道:“据微臣所知,那胡云有一妻,乃是其故里九原一民妇,姓任名青伶,其父乃是在当地官府报备的游商,以其商人之女的身份,恐怕只能为妾而不可为妻。” 他这一番话说来,不用说杨坚,就是边上的高熲也是听得一头雾水,杨素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我观胡云其人,重情重义,只看其愿意为此一女和当朝大贵舒国公反目便知此女在其心中之分量。若陛下收其为义女,给她一个身份,那胡云还不对陛下感恩戴德?之后再以调教礼仪等为由将她收养宫中,只待行完笄礼之后再由皇家之礼予以婚配,如此一来,他在外之时还敢不为陛下效死命?” “好计!”高熲忍不住赞了一声,急匆匆道:“若依了此计,陛下付出的不过一公主之虚衔,得来的却是一个为我大隋忠心耿耿之英才,何况有此女奉养宫中,正可为质,微臣附议。” “恩,此计甚好。”杨坚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接着说道:“不过我大隋公主之衔也不是农田里的芋菜,此子值不值得朕这般拉拢,还得朕见见再说,这样吧,处道,你现在出宫,宣他午后在**觐见,就说,是皇后想要见见他!” “是,微臣告退!”杨素心中一喜,赶忙施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