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子战歌（上）

    主物质面，波斯特要塞外围。

    “左侧火力封锁被突破，火力修正3.5，预计碰撞时间6秒，请做好防冲击准备。”舰载AI用它那无机质的语气播报着已经出现过不知多少次的冲击警告，与此同时，一只长着巨大骨质翅膀、体积堪比一艘小型护卫舰的虫子突破了防空火力网的薄弱处，插入了“铁十字”号的近层防御区域。

    浑身被角质层甲壳覆盖，长着长长尖刺的虫子顶着动能炮交织的弹幕直直地冲向铁十字号，看上去就像是无畏冲锋的勇士——但是实际上这只是根本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虫子傀儡兵种。

    锋利的獠牙和巨大的翅膀已经清晰到了不依靠光学传感器就可以看到，透过舰桥狭长的舷窗，伊诺塔可以看到那只虫子微微张开的大嘴和突出的獠牙，也可以看到虫子翅膀上发射等离子团的器官被近防火力撕成一片血雾，在失重的外层空间中呈现出凝胶状，她更可以看到还没有被动能炮撕裂的管状器官末端亮起的明亮的蓝色光晕。

    蓝色的等离子团被喷吐而出，以数十倍音速的速度击打在铁十字号战列舰的主装甲带上，而那只虫子在完成最后一次攻击后直接撞向了联邦星舰，等离子团的爆炸和虫子那强大的动能让这艘接近二十千米长的巨大合金构造体也发生了剧烈的颤抖。

    “呜。。。”剧烈的颤抖让少女差点摔倒，她紧紧地抓住舰桥军官平台的护栏才没有被甩出去，好不容易稳定住身体后，她重新坐回了指挥席，“告诉我，现在战况如何？”

    “本舰K12区域被击穿，主装甲受损39%，动力输出下降15%，护盾发生器已经全部失效，而本舰所属战列编队战损率已经超过40%，目前战线正在收缩。”舰桥工作人员也很快从震动中恢复过来，向着少女大声报告到。

    “坚持战位，收缩防线，援军很快就到。”少女从容不迫的命令到，她的表现无疑是给处于惊慌中的舰桥工作人员打了一针强心剂，让他们安定了下来。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少女的双手不知何时已经绞在了一起，到底有没有援军、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谁也不知道。

    伊诺塔·弗里德里希·鲁道夫，在从军校毕业不过五年的时间就成为了联邦海军上校，被誉为“破晓的黎明”，在波斯特要塞的联邦守军中颇有声望。现在，声名在外的少女正静静的端坐在旗舰军官平台的指挥席上，她那镇静的表现在无形之间让被虫族那夸张的数量震惊的工作人员安定了下来，也让少女在那些老一辈联邦军人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的稳定。但是没有人知道，少女那镇定的表现只是表露在外的面具而已。

    看着雷达屏幕上代表敌军的、密密麻麻的红色色块和不断减少的代表友军的蓝色斑点，感受着身下这艘庞大战舰在炮火中的战栗，伊诺塔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刚刚被派遣到波斯特要塞，见到兰德少将的那一天。

    有着“铁壁”称号的兰德少将是波斯特要塞的最高防务长官，以专精防御作战而颇有声望，少女见到兰德少将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将军阁下，您一直战斗在最为危险的地方，您害怕吗？”

    少女至今依然无比清晰的记得将军的回答，年长的将军站在舷窗旁，看着波斯特太阳，这样回答道：“我也怕，但是在这里，我们是最不能怕的人，因为我们站在所有人面前……”

    那个时候的少女无法理解这一切，但是今天，她明白了，那种整艘战舰，整支舰队的军人无条件的将自己的生命与未来托付给你的，名为“责任”的重担让少女切实的感受到了压力。少女很害怕，害怕自己的生命在今天不知道出现第多少次的剧烈爆炸中化为乌有，但是她不能害怕，因为她是这支舰队的长官，仅此而已。

    “全舰队右转16度，主炮齐射，随后交换战位。”少女咬了咬牙，命令这支已经被无数虫子包围的战列编队在虫海中强行回转，用主炮清理出一小块活动空间后将外围受损严重的舰艇移动到编队中心。

    在完成这一切的下一刻，由甲壳和等离子团组成的海洋已经填补了刚刚被战舰主炮轰出的空间，这支由一艘战列舰和4艘巡洋舰为核心构建的小小舰队就和波斯特要塞星域无数被分割包围的联邦舰队一样在虫海中起伏着。

    将视线从少女所在的地方移开，拉到更远处，可以清晰的看到无数暗紫色的色块填满了波斯特星域原本黑暗的天空，甚至遮蔽了波斯特周围恒星的星光——那是无穷无尽的虫族大军。

    这些被厚重甲壳保护着的生物包围了联邦舰队，用自己堪比钛合金的爪牙，用喷射而出的等离子流，甚至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不断冲击着面前由联邦星舰构筑的长城，在这片黑暗的星空中，鲜血是最为浓重的色彩，爆炸的闪光与动能炮的弹道是唯一的、带着死亡色彩的光亮。

    明亮的白色闪光突然出现在铁十字号右侧不远处，剧烈膨胀的白色光球在紫色的画布中攃出了大块空白。

    “你还好吧。”通讯被接通了，有着栗色长发，带着贝雷帽的少女出现在了屏幕上，“我把最后的反物质弹头用在了你这里，好好感谢我吧。”少女昂起头，自豪的说道。

    “噗嗤，”看着有着“无声的行者”之名的隐轰编队指挥官夏诺特那孩子气的表现，伊诺塔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摆摆手，“好啦，回去请你吃冰激凌。”

    随后，她低声补充道，“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

    夏诺特的笑容也僵住了，“是啊，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

    顿时，通讯频道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最后，伊诺塔打破了寂静，“总之，好好保重。”

    “那当然，在吃到冰激凌前我是不会死的，再见。”随后，通讯切断了。

    伊诺塔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右侧的舷窗，突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因为她看见了突然从半空中浮现的黑色狭长的舰艇。

    “喂，怎么回事，我怎么从隐身中脱离了出来？”通讯被重新接通，夏诺特抓狂的叫到，“伊诺塔，快让你的船过来挡一下，隐轰这种脆皮暴露在战场上就是找死。”

    “你死不掉的，”示意战舰过去挡住袭来的炮火，伊诺塔突然笑了，“超空间跳跃的量子波动会干扰隐轰的隐形立场发生器，也就是说——

    他们来了。”

    黑暗的天空中，无数蔚蓝色的量子隧道是那样的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