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武侠小说 - 天下大义在线阅读 - 第一百九十六莹莹嚷嚷女人心(下)

第一百九十六莹莹嚷嚷女人心(下)

    “我这人最讨厌央求他人,更不会央求他人做一些对自己没利益的事情。”蓝蝴蝶道,“她如果相信我,愿意跟我去,我会救她。若是她拿架子,不削与我这等邪门歪道为伍,我绝不会舎着脸皮苦求她。”

    “好,你有种。”南宫皎月道,“我跟你去。不过,我先警告你,你最好不要把我体内的毒逼出来。等我好了,我会杀了你。”

    “希望你能活着返回中原。”蓝蝴蝶道。

    次日一早,众人收拾行李。碧云为南宫皎月背着包。叶知秋送到山下,只是拍了拍南宫皎月的肩膀,千言万语都包含里面了。蓝蝴蝶望着叶知秋道:“你不去吗?”

    “有你照顾她们,我就放心了。”叶知秋道。

    “你少巴结我。”蓝蝴蝶道,“我告诉你,即便是我答应救她,我们两个也是敌人。”

    “你们一路保重。”叶知秋道。

    “临走前送你一句话。”蓝蝴蝶道,“冯怜香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对付。还有,不几日冯怜香就要攻打‘天龙门’,这或许是你可利用的时机。”

    送别了三人,叶知秋去了县城中的一家叫“好再来”的买布的铺子。店铺的老板是李若冰的人,叶知秋来此是想打探李若冰有没有下一步的行动。店铺老板送了他八个字:按部就班,见机行事。出了店铺,叶知秋在对面的酒肆要了一壶酒,两个小菜,自斟自酌。在他喝了第三杯酒时,有个女子在他对面的空桌旁坐下。那女子背对着叶知秋,叶知秋看那女子的背影有些眼熟。仔细思索,想起来了,叶知秋冲那女子喊道:“月容姑娘。”

    那女子转过身,果真是司马月容。她乍见叶知秋也很惊讶,当然还有一种欣喜。“叶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月容问。

    “我这人居无定所。在哪里都无足为奇。”叶知秋道,“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月容不知该怎么说。因为这一路走来,所听到的看到的,让她的心都碎了。冯怜香依为月容好为由,把月容软禁起来。月容虽当时没察觉到冯怜香的用意,可她不喜欢憋屈的生活,遂趁着监管她的人不注意时,逃了出来。出来后的她听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南宫堡”的少堡主南宫皎月要结婚了,新郎是冯怜香。月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是别人说粗了。可当她接二连三地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以往,冯怜香再怎么欺骗她,无视她的存在。可在男女问题上,她从未怀疑过冯怜香。所以,她认为,冯怜香还是爱她的,即便他是个坏人,可对她的感情是真的。这也是她为何一次次地接受冯怜香的原因。现在,冯怜香竟然另有新欢了,这说明她在他心里已然不重要了。而她还痴痴的幻想着,为他生个孩子,一起归隐山林,过着幸福的生活。

    她紧握着那把“鉴情刃”,茫然地,同着人流朝一个方向走。这些人是去参加冯怜香的婚礼,她跟着去,是参加自己的葬礼,爱情的葬礼。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家庭,她指望着他活着。现在,连爱情都没有了,她该如何活下去?

    她已经想好了,在他的婚礼上,她要当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以前他对她所说的每一句都是假的吗?然后呢,然后她就用“鉴情刃”自杀。她就是要死在他的面前,如果他还有那么一点良知,他会后悔一辈子。她就是要他后悔。

    到了“南宫堡”,她没有请帖,看门的人不让她进去。尽管她再怎么苦苦哀求或是以死相逼,别人就是不肯让她进。最后,她绝望了,最彻底的绝望。她坐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唢呐声,看着门口大大的喜字。她突然感觉自己好累。真的好累,像是走了好长好长的路,整个人都要垮掉了,连想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人又赶她走了。因为她坐在不该坐的地方。谁家在大喜的日子允许她这么一个落魄的人在门口坐着?她站起身,蹒跚着,不辨方向,像个幽灵般,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就这么一直走着走着。走不动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下。缓过劲再走。当她与叶知秋相遇时,已经走了十多天。这十多天里,她从未想过自己要去哪。所以,当叶知秋问她怎么会在这里时,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很难过。”叶知秋道。从月容凄凉的眼神和憔悴的容颜中,叶知秋不难看出月容此刻的心情。只是他不知道月容为何难过。

    “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情吗?”月容问。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叶知秋,可见她说话时是心不在焉的。

    “要我做什么?”叶知秋问。

    “杀了我。”月容道。

    “这是怎么了?”叶知秋自嘲地笑了笑道,“才几天,就有两三个要死的。难道活着真的就是灾难?”

    “你答应吗?”月容问。

    “想死你为什么不自杀?”叶知秋问。

    “我现在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月容道。

    “既然没有力气自杀,何不凑合着活下去。”叶知秋道。

    “我找不到继续活下去的理由。”月容道。

    “你告诉我你想死的理由。”叶知秋道。

    “我被人骗了。”月容道。

    “哈哈……”叶知秋大笑,像是听了一个从未听过的笑话。月容很不解,问:“我的话很好笑吗?”

    “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三种事情最好笑?”叶知秋问。

    “我不知道。”月容道。

    “我告诉你。”叶知秋道,“为爱情找理由,为自杀找借口,为堕落找原因。”

    “你以为我是找借口?”月容问。

    “并且还是个很不高明的借口。”叶知秋道。

    “你被人骗过吗?”月容问。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叶知秋反问。

    “你想知道什么?”月容问。

    “在你现骗局之前,你为此事痛苦过吗?”叶知秋问。

    “没有。”月容道。

    “现之前你有什么损失吗?”叶知秋问。

    月容想了想道:“没有。”

    “既然你之前没有什么损失,之后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你现在之所以感到难过,是因为在感情上无法接受这么一种现实。我想,你可以把自己的人生分成三部分,骗局现前为第一部分,现骗局到现在为第二部分,之后的生活为第三部分。在这三部分的生活中,最让你无法的接受的是第二部分生活。你何不把痛苦的第二部分抛弃,开始第三部分的生活。”叶知秋道,“我的话你明白吗?”

    “我不知道。”月容道。

    “你还记得咱们初次见面时我送你的画吗?”叶知秋问。

    月容点点头道:“鸾镜蒙尘鸳衾凉,芳草年年似愁长。凤楼锁烟无限恨,秋风误春泪几行。”

    “你可知道那上面的女子吗?”叶知秋问。

    “真有这个人吗?”月容问。

    “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叶知秋道,“很久以前,有个女子爱上一个书生。当时,两人都是十八九岁,正是做梦的时候,他们相互编织着自己的梦想,蓝天,碧草,孩子。无忧的日子,无忧的青春。梦想过于完美,完美让他们分不清那是梦想那是现实。当他们把现实当做梦想后,梦想也就被拉进了现实。”

    “女孩不顾家庭的反对,义无反顾地跟着那个书生跑了,躲进了他们编织的梦想里。日复一日,女人cao持家务,书生寒窗苦读。终于,有一天,确切地说在他们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书生提出了要进京赶考。他说,这是他毕生的愿望。女人很爱他,所以能明白他的苦心。头天夜里,女人流着泪帮书生整理行装。次日,天还未亮,女人便忙着梳妆打扮,她要以最好的面容送别书生。书生接过女人手中的包裹,头也不回地走了。女人抱着孩子,倚靠着篱笆门,直直书生消失,眼泪哗哗地流。”

    “多年过去了,女人的孩子会打酱油了。女人也一天天的憔悴。乌黑的头变稀疏,眼角处布满了皱纹。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光鲜。孩子渐渐长大懂事了。他不明白母亲为何每天都要靠着门旁站着。终于,有一天,孩子鼓起勇气说出了心中疑问。母亲笑着说,她的腰有毛病,倚着门口会好些。”

    “就这样,孩子都大到可以独自离家出走了。母亲的腰佝偻了,头完全白了,行路都有些不便,可每日倚门而立的习惯从未改变。终于,有一天,母亲倒下了,再也没有起来。临死前,母亲对孩子说了一番话。‘我早就知道他不会来了。’母亲拉着孩子的手说,‘在他离家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回头。可是,我不怪他。梦想是我们两人编制的。他走了,只是带走了他哪一部分梦想,我的还在。听人说,他已经做了高官,你是他儿子,找他去是应该的。当然,如果你不去,我会很欣慰。我从未怪过他。是他给了我美好的梦想。活这一辈子,有那么一段梦想也就够了。’”

    “母亲把话说完就死了。孩子没有找他那个做高官的父亲,而是一直陪在他母亲身旁。从来没有离开过。”

    “很感人。可他只是个故事。”月容道。

    “不,这不是一个故事。”叶知秋道,“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你怎么知道?”月容问。

    “故事中的小孩是我师傅。故事中的女人是我的师傅的母亲。”叶知秋道,“小时候,我老是不理解师傅为什么不离开自己住的地方。后来,师傅为我讲述了这个故事。当我渐渐长大,能明白其中的哲理时,我用自己的笔把这个故事画了出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月容道。

    “生命本是苦的。只要你心存希望,能感受到明日的阳光,对未来多谢期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叶知秋道。

    “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月容道。

    “之前,我答应过你,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会为你赴汤蹈火。”叶知秋道。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不会再麻烦你了。”月容道。

    “你真的想好以后怎么做了?”叶知秋问。

    月容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是他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我会找一个清净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带着孩子好好地生活。”

    “为了孩子,不要告诉他江湖的事情。”叶知秋道。

    “我知道。”月容道,“若是个男孩,我只让他砍柴种地,若是个女孩,我就教她纺织。经历了这么多,我才知道,平平淡淡一辈子才是最幸福的。”

    叶知秋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给月容道:“就当我最后的资助吧。”

    月容接过银子道:“我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叶知秋问。

    “帮我的孩子取个名字。”月容道。

    叶知秋想了想道:“就叫冯平吧,字子凡。”

    “子凡?子凡好啊,子凡好。”司马月容嘴里念叨着,渐渐远去了。望着月容的背影,叶知秋长舒一口气。月容能想得开,他叶知秋很是感动。平凡的生活,不只是月容所渴望的,他叶知秋也希望平凡的生活。只是,当下的他还要投身变幻莫测的江湖风波中,何时才是尽头,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