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要不是这一次陪着舅舅楚汉明去看病,张超根本就没机会把他请到自己的新家去做客。 舅舅过去虽然没有明确反对他做人家的上门女婿,甚至也没有帮母亲劝阻过自己,但张超知道其实舅舅内心里有自己的原则,只不过他不愿把他的意志强加在外甥的身上罢了。 张超结婚时家里人和所有的亲戚没来一人,这让他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心头很不是滋味,尽管这正是他和母亲之间的约定——坪地场张家届时将缺席他的婚礼。他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同时也缺少了亲人的祝福,这也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结婚当天他请了几桌那些年在城里打工认识的工友们,权充他的亲友团。 他对他的选择从不后悔,但亲情的缺失让他感到美中不足。 婚后他曾动员过母亲好几次,想接她和父亲到虹湖村住上一段时间,好让他有机会孝敬孝敬他们。然而每次母亲都是冷冰冰地回绝:“我们命苦,享不起你那个福。” 父亲总是自顾自地咂吧他的叶子烟,隔一会儿往地上飚一泡口水,那样子像在听又像根本没有听。从小到大,张超就没见到过父亲在母亲面前行使过表决权或否决权。 张超在母亲面前无计可施,始终解不开她心里的疙瘩,就采取迂回战术,想从舅舅那里寻找突破口。他知道母亲和舅舅之间感情深厚。舅舅对于母亲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如果舅舅愿意松口,肯帮他在母亲面前说好话,一定能够带来转机。可是转眼间几年过去,舅舅回应他的还是那几句话—— “等有机会吧。” “去你那里啊,有时间我会来。” “春生常去哦,好嘛。” “别想那么多,好好过你的日子就行了。” “。。。。。。” 从舅舅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其实和母亲是一样的立场。 这回舅舅受了伤,张超总算逮着机会了。 张超陪着舅舅去到西街一家私人开的骨科诊所。诊所不大,四周墙壁上挂满了新新旧旧的锦旗。都是些什么“妙手回春”呀、“华佗再世”呀、“医者仁心”呀之类的赞语,直看得人眼花缭乱。这诸多的锦旗和溢美之词似乎表明这家诊所极富声誉而又源远流长。在候诊的间隙,楚汉明小声告诉外甥,他表弟楚茂源小时候被石板压伤了腿,就是在这家诊所治愈的。只不过当时的主治大夫是一位老中医,而非眼前这个手脚麻利、一边忙碌还不忘一边说笑的年轻人。一问方知,这位年轻大夫正是那位老中医的儿子,而老中医已仙逝数年。这位子承父业的年轻大夫果然有乃父之风:笑容可掬、嘘寒问暖;聊天摆北,亲切和蔼;医术精湛,古道热肠。。。。。。无论是初次谋面抑或再续前缘,患者从进到诊室到治疗完毕,皆如沐春风,如晤友朋,以至临别竟恋恋不舍。。。。。。
年轻大夫给楚汉明作了消肿处理,又配了几副中药,建议他再打个绷带,说如此可适当减轻疼痛。楚汉明摇摇头明确表示了拒绝。年轻大夫也不坚持,只是一再地嘱咐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平常时候上坡下坎的千万要多注意。老年人要是不小心伤着了骨头啊,可不像年轻人那样容易恢复哦。。。。。。您这点伤问题不大,过几天就好了,只是注意一下这只手暂时不要过多出力或者拿太重的东西。。。。。。” 正说话间楚茂源走了进来。见父亲瞧完了病,就连忙向医生表达谢意,并准备掏钱付费。还没等楚茂源把手伸进荷包,表哥张超一下把他隔开,手里攥着一把钞票争着把钱付了。 出了诊室,张超问他舅怎么不打绷带呢,是怕费钱么? 楚汉明嗤笑一声,既自负又自嘲地道:“老子打了十几年的仗,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过,打什么他妈的绷带!” 张超吐吐舌头,吓得再不敢讲话,对着表弟扮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