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6章 荣誉之城,耻辱之城
正当中州、西蛮两边少年对峙之时,一名银袍灰发的牛夯族老者从路边的两马香车上站起,负手立于车辕之上,语气饱含威严,对着人群沉声道: “郡城之下,尔等竟敢堵塞官道,聚众喧哗闹事?!” 众少年闻声望去,纷纷扰扰顿时变作了针落可闻。 特别是一众西蛮少年们,瞬间又骇变了脸色。 “执宰府牛磕大人?” 牛霸抬头用血泪模糊的双眼一看,顿时象见了大救星一样在地上手足并用呼天抢地的爬了过去:“牛磕叔,你可要为侄儿作主啊!!” “孽障,还不住口?你可知这是谁的车驾?惊扰了主子,你可担待得起?” “这,难道是牛露薇郡主的车驾?” 牛霸闻言又一看那香车,顿时噤若寒蝉,趴在地上再不敢吱声。 在场的西蛮少年们,谁又不是对牛露薇朝思暮想,奈何身份地位差别巨大,谁又不是对她既仰慕又畏惧一旦看见执宰府外院执事牛磕现身,又看清这车恐怕是郡主之车,立即就把不共戴天的中州少年仇敌们丢在一边,转身齐刷刷地对着那香车跪成一片:“不知郡主驾临,我等死罪!” 中州少年们却站在原地,想着这路过的郡主和执宰府的执事大人定会为牛霸和西蛮少年们撑腰,看看牛磕,又瞅瞅桑家和王家两兄弟,心绪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牛磕“哼”的一声,却根本没有一丝责怪中州少年们不行礼之罪的意思,只盯着那被武毅扇得牛面开桃花的牛霸怒喝:“牛霸,你听好了,郡主有一言赐予你!” 被牛磕执事刚刚那一声呵斥再一次骇得魂飞魄散的牛霸,见郡主和牛磕毫无庇护自己这个牛家子弟之心,赶紧强忍疼痛跪得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小人……小人用心铭记……” “念你同族同宗,郡主才特别替执宰大人训诫于你,望你牢记于心——辱人者,人恒辱之!牛霸,望你今后多学礼仪经法、多读诗书修身养性、多行善积德谋利于民,别再整日里只知道仗势逞凶、肆意妄为、四面树敌,肆意毁我牛家在河西的民基,辱我牛家门风!” 牛磕盯着牛霸的眼神之憎恶,语气之严厉,简直令以为来了大救星的牛霸,此时那叫一个万念俱灰呀……特别是想着这话是出自无比爱慕的牛露薇之口,那就更是叫一个肝肠寸断、悔不当初呀。 牛霸把头在地上磕得噗噗作响,泪涕横流:“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所有西蛮少年们和牛霸一样头磕在地上,心里却既是惶恐又是疑惑:乳人者,人很乳之……这尼玛啥意思啊…… 郡主牛露薇此话借牛磕之口一出,代表了执宰府的立场,也意味着往日里不可一世的牛霸,今天运气不好恰好遇上了武毅,这大亏便是吃定了! 严厉的训诫,顿时让牛霸连回家向自己父亲告状的胆气,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西蛮的公主和郡主年纪虽小,见识却颇高。西蛮人欲在河西真正的立稳足跟,哪能把中州世家得罪个干净?何况是在西蛮子弟不占理的情况下,就更不会刻意替之出头。今天之事,本是因牛霸无事生非招致了桑家兄弟愤然出手,令欲辱人的牛霸自取其辱。公主和郡主作为真正的西蛮高阶贵族,自幼家教森严、研中州经书、修中州礼仪,哪会像牛霸及一众西蛮低阶贵族少年一般毫无见识,不知轻重? 桑烈皓面对嚣张的牛霸,君子动口不动手,临危不惧、熟知法理、气质非凡,把一名少年士人的才气和风范表现得淋漓尽致,无可挑剔。 而武毅面对牛霸的疯狂挑衅悍然出手,手段势如霹雳、实力深不可测,也是令人无比惊艳。他虽让牛霸受了皮rou之苦,却并未下杀手致人伤残、死亡,分寸也把握得刚刚好。不退避、不畏强、知轻重、明势态,这样的一名少年,既令人抓不住什么漏洞,又令人忍不住心下赞叹不已。 当今大争之世,像这样实力非凡、潜力无限的桑家两兄弟,无论是何方势力遇见,都顿时会起笼络之心。因此公主和郡主以此种处置方式向桑家两兄弟示好、向中州贵族少年们示好,毫不稀奇。以此“厚彼薄己”的方式来彰显西蛮统治阶层对人才的笼络之心,两名年少的西蛮贵族女娃儿能有这份见识和心思,着实难得。 于是闻言见状,中州少年们长出了胸中一口恶气,先前的担忧也一扫而空,而西蛮少年们跪在地上,更是惶恐得连头都不敢抬起。 牛磕见已震住牛霸和场面,又对着西蛮少年们继续沉声怒喝:“都还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崽子,全都赶紧给我速速散去,让出官道!若再惊扰了主子、吓着了百姓,老夫立即令执宰卫队来收你们入监!”言罢,牛磕转身坐下,马鞭一扬便驾着香车,向着城门辚辚而去。 西蛮少年们赶紧爬起来拉起牛霸,又各自惊慌地奔向各家的马车,顷刻间便作鸟兽散。 哈哈哈哈,痛快! 王家两兄弟激动地抓着桑烈皓和武毅的臂膀,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中州少年们立即又把四人围作一团,兴高采烈、叽叽喳喳。 桑烈皓微笑着高声道:“各位兄弟,我桑烈皓去南溟国上梁学宫三年,与诸位久未谋面,甚为想念。相约不如偶遇,此时离晚间演出尚早,敢请各位与我桑家兄弟二人同往城中桑家酒铺,痛饮三盏,共叙旧情!” “好!正当如此!” 二十多名中州贵族少年,立即返身归车,把十几辆马车赶成了一条龙,一路欢声笑语的继续上路。 坐在马车之上,高大巍峨的城门由远及近,本来一通痛快的发泄此时心情轻松的武毅,见桑烈皓一张俊脸仍是挂着几分忧郁,彷佛刚才把牛霸收拾得服服帖帖那么爽的事情和他没有丝毫关系似的,这让武毅又不得不收起想看艳舞的急迫心情,开始一本正经地开导: “皓哥儿,那牛霸已被我们兄弟联手收拾得不成人样,你别再苦着张脸啦……” 桑烈皓盯着城门眼神恍惚,只幽幽叹道:“毅弟,你我今日能救王家兄弟,可能救河西万民乎?你我今日能惩牛霸,又能惩凶残百倍的万千蛮夷乎?” 呃,这时刻忧国忧民、胸怀壮烈的少年士子,还真是让武毅有些无奈。 桑烈皓又手指那城门,沉声问道:“毅弟,你看眼前这城池,有何感想?” 这还是武毅即将第一次“正经”地进入河西名城驰颐、现在的轰牛城。 上一次进城,根本就不算是“进城”。那是武毅刚刚穿越苏醒后,跟着奥卓力士团到轰牛城角力场。当时他还是毫无自由的奴隶,直接就被赶进了北门,看到的只是硕大驰颐的区区一角,也没那细瞧异世风景人文的心情。
于是在农庄里憋得难受的武毅,想着马上就能见识到前世从未见过的异世界古城,就像久居乡下的孩子即将进入大城市那般,充满了快乐和期待,此时顺着桑烈皓的手指看去,便嘿嘿地笑了起来:“你问我对这座城池的看法?啧啧,以我目力之所及,城高十丈、厚三丈,城围过百里,何其恢宏浩大尔!你瞧这城墙,全用上千斤一块的大青条石铸就,城上之阁楼直插云霄、勾梁画栋、美轮美奂,城门巍峨、吊门厚重,整体建筑技艺高超绝伦,实在令我赞叹不已!总之这城池古朴厚重、古意盎然、古色古香,睹之便知我中州悠悠古韵,实在令我心向往之,令我已迫不及待想融入其中!” 桑烈皓一听武毅这话,眉头却锁得更紧。 这让武毅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我这番煞费苦心、文气绉绉的溢美之词,竟然入不得你这书呆子之耳麽? 桑烈皓又叹了口气,那萧瑟之意顿时令武毅脊尾生起了一股寒气,直凉到心底。 接着又听书呆子口气悲愤,声音逐渐高亢:“毅弟一连四个带‘古’之词,却让我睹此城,便想添上一词——人心不古!想我浩荡中州自古英雄辈出,圣帝之时天下四夷慑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日眼见河西沦陷,蛮夷虐我子民,河东诸侯却无动于衷,天下英杰也置若罔闻,让我河西子弟眼睁睁看着这座昔日的荣耀之城,今日已成我中州的耻辱之城,怎不令人心碎欲裂?!” 稍作停顿,桑烈皓又手指着那城门上的门匾,牙根紧咬:“毅弟,你告诉我,究竟到何时,这代表着中州耻辱的城名,才能换回成‘驰颐’?” 一听桑烈皓这番义愤填膺的感慨和质问,武毅心里反而松了口气:哦哈,原来不是嫌我的感言文学水平低啊。 这十八岁的士子,究竟还是稚嫩了些沉不住气。成天把复土救民挂在嘴上,除了自找麻烦,又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不过真要是收复了失地,把受苦受难的河西人民从西蛮人的手里给解放出来,不知道功德又有几多?是否能让我像传说里那样,白日飞升呢?哦哈哈……可笑的白日梦。 为配合当下的气氛,武毅装作脸色凝重地看向了那城门,见那古朴的城楣之上,那块写着“轰牛城”的门匾崭新得仿若油漆未干,确实与整座城池的盎然古意格格不入,极为扎眼,便用桑烈浩喜欢的高深口吻缓缓地道: “斗换星移,沧海桑田,天道轮回,变幻莫测。昔日荣耀之城,今日变作了耻辱之城,焉知明日不会再变回去?皓哥儿,仰头悲嘶,莫如卧薪尝胆。当有一日,我辈亲手洗刷掉耻辱,便会给这座城池增添更大的荣耀!你瞧着吧,总有一天,河西子弟会亲手把‘驰颐城’的门匾,从新挂上去的……” (再加把力,收藏还差几个就过300,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