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法家子弟
桑文馨抱着武毅激动的哭了好半响,才又猛然惊觉不妥,悻悻然退开,通红的小脸挂满惹人怜爱的泪痕,羞得指头绞着自己的衣角,不敢再看武毅一眼。 武毅看着她那楚楚动人的摸样,心里既替她高兴又替自己积累了功德而高兴,又经历这两番抱与被抱,感觉笼罩着两人的空气都透着几分暧昧而怪异的味道。 作为义兄,武毅觉得该主动打破这眼前的些许尴尬氛围,轻声问道:“馨妹,刚才你已开启了体内罡窍?未达外罡境巅峰,罡窍也能被开启?” 桑文馨一听白龙义兄居然问出了这么弱智的问题,便又傲娇着笑了起来:“我刚才情急之下全身气血翻滚,竟不自知地冲开了罡窍,后来体内水属罡气自体内而出涌向了‘湛雨’,才恍然大悟!其实除了白龙先祖那样的‘天之眷者’能天生自动开启罡窍外,还有极少数的外罡境武者即使未达外罡巅峰境界,也能在机缘巧合下随时开启体内罡窍的……这样的外罡境武者,被称为‘地之眷者’……” 地之眷者……如此说来,桑文馨虽不是“天之眷者”,却也算是俗世中的天才了? 自己一时兴起之举,却阴差阳错帮助一名处子少女提前开启了罡窍,这让武毅心里既是高兴又是感慨。不过一想起后来桑文馨举剑欲砍“坏泥鳅”的那幅恐怖模样,又有些后怕,心想这小妮子已算是真罡境强者了,以后可不敢再如此“贴身”。 “恭喜你,馨妹!”武毅正正经经地恭贺。 “应该是我谢谢你,白龙义兄!”桑文馨掏出两张门票塞在武毅的手里。 “能不叫我‘白龙义兄’麽?好别扭、好有距离感、好令人神伤……” “呵呵,那好,谢谢你……毅哥……”桑文馨脸上又浮起一片娇羞,那幸福的浅笑发自内心,“既然开启了罡窍,我这便要去修炼师傅传我的‘滴水波纹功’的真罡卷啦,毅哥,你去忙吧……” “滴水波纹功?我不能陪着你一起练麽?” 刚才武毅膻中气海又剧烈震荡,功德气旋再次强大了一分,可偏偏这样强大的内气却不能被自己主动调用,一听说这“滴水波纹功”是真罡境能用的内功,便想着偷窥一番呢。 “不行……我练这功可不能给任何人看的,就算是毅哥你,也不行……抱歉啦……”小妮子说完,就跑进了自己的闺房关上了门。 咦,什么诡异的功法,连看都不能看? 看着桑文馨飞快地关上了房门,无可奈何的武毅也只能摇着头走出了院门。 …… 头顶是蓝幽幽的天,放眼是绿油油的山,路边是黄橙橙的田,想着即将看见的丽人艳舞,令人无比神清气爽、身心愉悦。 “驾!” 一想到马上就能看到“丽雉族十八丽人铁管舞团”的精彩艳舞表演,武毅就兴高采烈,亲自手持马缰,急不可耐地把一辆破朽的马车赶得风驰电掣。 扭头看看旁边的桑烈皓,却见他盯着田中劳作的农人们,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武毅十分不解:“皓哥儿,这难得出来透口气,你干嘛还苦着一张脸呢?” 桑烈皓只是盯着四周的田野,望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人们,良久才反问道:“国土沦丧,苍生蒙难,又有何事能使人绽放欢颜?毅弟,你且看我河西子民,纵使是这丰收的时节,谁人脸上却又挂着欢愉?” 武毅仔细瞧去,这才发现田中的农人们埋头收割着黄橙橙的成熟庄稼,挥汗如雨,本该是最令人幸福的忙碌时刻,可那些农人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人人都愁眉苦脸。 “这些田地全都被西蛮各级贵族占了去,失了田地的河西子民全都成了最为低贱的农奴,辛苦一季所获却不能养家糊口,一年到头累死、病死在田间地头的不知道有几多!想我桑烈皓苦读经书十几年,自负已把先贤经世济国之道悟了七八分,却空有一腔救国报国之志而无处施展,眼睁睁见着故乡子民被蛮夷蹂躏却无能为力……唉,痛彻吾心矣……” 桑烈皓无力的垂下了头,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显出几分和年纪极不相符的萧瑟。 武毅笑笑:“皓哥儿,可别失了你的心气。我相信,明珠蒙尘总归一时而非一世,好男儿傲立这天地间,便总有大施拳脚的那一天,便总有用得着你一身所学的一方天地!” 桑烈浩轻摇着头,不置可否。 武毅也不介意,另起话头想转移桑烈浩的注意力:“对了,你在那南溟国上梁学宫,是师从大儒,学的那儒家之学麽?” 武毅一句无心之问,却让桑烈皓来了精神:“非也!” “哦?不师从儒家,却学何派?”武毅一直以为当世士子应以学习儒家经典为主流,对时下的文化传承状况却是并不了然。 桑烈浩心里一想自己这个义弟本为低贱出身,现在又立志于武道,自是对文道不甚了了,便微笑着道:“当今天下三大显学,儒法墨三家分庭抗礼,各有千秋。那儒家不过是因为自上古以来教化世人颇有影响而名列其中,但已越来越显其老朽颓靡之态。儒家之徒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因循守旧、不求进取,一味鼓吹复古之礼、复先朝旧制,和当今中州天下诸侯轰轰烈烈变法求强之势何其相悖尔?儒家之徒,作民间师者尚可,绝难谋政谋国!是以儒家即使在中州,也无一位明君敢用,几无一国敢引为国学。纵使是儒家当世大儒,也终日里东奔西走求爵求官而不可得,惶惶如狗。试问毅弟,我桑烈浩立志以文入道、复兴河西、成就一番大功名,又怎可能委身于这样一门整日里空谈道理却对救国救民毫无用处的学派?” 嗯?看来这是个儒家尚未被独尊的世界呢……这可和武毅之前的预想很有些不同。 “哦?堂堂儒家,在你口中竟是如此的不济?” “呵呵,‘百无一用是儒生’,这当世中州朝堂间的调侃,也是对之前大夏王朝后来重用儒家导致灭国的的最好总结。其他的不说,单论那儒家的政念,便是复古倒退!儒家的治政之哲,更是极端保守!抛开河西不说,在当下中州的大变革浪潮中,儒家却坚决主张各国应该回归上古文明的井田时代。那儒家历经上百代的传承,却不知因势求变,一直死持此政念,无论于理于践,都一反当今激荡沸腾的变法思潮,鲜明地倡导复古,你说,这不是于国于民皆成大害麽?所以,无论儒家学派对入仕执政是多么的孜孜以求,都没有一个国家敢于接纳,敢于重用,由此而可见儒家百无一用!从本而论,儒家思想体系的哲学形态,是顽固地追求静态平衡,是不主张社会变革的,是极端保守的;见诸于实践,是以牺牲我辈创造精神、牺牲平等与公义为代价的!偏偏儒家之徒天天挂一副天下我最大的臭模样,恨不得天下罢黜百家独尊儒家,整日里疯狂攻讦诬陷其他诸子百家,这样一个无用无品无德的学派,从此消失于世,才令我大感快慰呢!”
呵,看来这皓哥儿对儒家不仅是看不上眼,简直可以说是恨之入骨呢。 听着桑烈浩这一番一本正经的品评,起码本该快乐的旅途不再像先前那么无聊和无趣,况且武毅内心也认为自己的前世历史,也正是因为独尊儒术而阉割了华夏的创造力和骨子里的血性,对儒家也并无太多好感的他,便大笑了起来:“哈哈,皓哥儿你这嘴可真是如刀呢。如此说来,你入的却是那一家?” “乱世聚民凝力、强国强军,盛世治国治家、法治天下,独法家尔!法家‘法术势’三派,我均有涉猎,之所以投身上梁学宫,正是因为那里有最为完整的上古法圣先贤之经,特别是卫鞅、吴起、申不害、慎到等大师所留手笔。当下我师从法家‘法治派’大师秋明,正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法家子弟!” 在武毅前世浩瀚的历史长河中,先秦时代的诸子百家宛如百花齐放各自吐艳。针对社会问题,儒家提倡仁爱;墨家主张兼爱;而道家则认为,仁爱和兼爱都不能救世,唯一的方法就是什么都不做,即“无为”的思想。三家激烈争论,但他们都主张回到过去。这个时候,主张面对未来、因势求变的法家横空出世。 当世与前世春秋战国一般同为乱世,再结合自己内心深埋的一些理想,武毅一听桑烈皓居然是法家子弟,心中更觉与他亲近。但法家,是先秦诸子中的另类。在先秦诸子诸家当中,唯独法家的思想,是必须献出性命来实践,流出鲜血来祭奠,是血染的思想。一想起前世历史上的那些法家,最终无不是落得个为求变法而惨死的结局,武毅又对桑烈皓的未来生出了几丝担忧,扭头看着桑烈皓充满青春气息的侧脸,又有了几分真心的关切: “皓哥儿,法家心怀天下,唯独不怀自己,你又毫无半分武艺傍身,将来却又如何自保呢?” 桑烈皓却云淡风轻微微一笑:“作为一名‘士子’,胸中自有一口天地浩然罡气,一般宵小和等闲邪魔外道之辈也近不得我身。同时天下法家子弟,谁又不是敢为法家真义死?若能死得其所,死,又有何惧哉?再说了,我不是还有你这样武功盖世的好义弟麽?难道,你会坐视我被人欺负而不管麽?呵呵……” 如此小的年纪,志气和胆气却是凌云,武毅对桑烈浩这名“义兄”更是有些另眼相看,也对着他呵呵一笑。 两名被神奇的命运送上了同一辆马车的少年,在明媚的阳光下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尔后武毅“驾”地一抖马缰,纵马放车疾驰,不再说话。 两名少年并肩而坐的身影,在乡间车道上起起伏伏,轻快而飘逸,显得那辆油漆脱落、老朽斑驳的马车,也光照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