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飞天血蝠
海蝠峰形如一只巨大海蝠，冲霄裂云，屹立在南海岸边，西面靠海，崖壁上满是海蝠的巢xue。海蝠是渭州特产的异种蝙蝠，由于生活在靠海的崖壁而得名，除了海蝠峰拥有庞大的海蝠群落，渭州其他地区也偶然可见。海蝠双目如血，浑身散发着幽暗的蓝色光芒，成年之后双翅展开足有三丈，爪牙锋利得可以轻易划开岩石，疾逾苍鹰，力裂虎豹，与其说是一只蝙蝠，不如说是一只凶猛的飞鹰。这些生物寿命很长，自然死亡年龄平均在三百岁左右，甚至会出现岁过千年、迹近妖精的异类，其凶猛强悍之处，几非人力可以抵御，所以即使五蝠剑派弟子，一般也只是远远的观摩海蝠的行动来领悟武学，从不侵入它们的领地半步。 易锋寒和小茜登上海蝠峰顶之后，发现还是杳无人迹，于是一起在山峰西面眺望海蝠，直到傍晚，才遇到五蝠剑派的弟子。在验明了邀请函之后，该名弟子便领引他们朝着五蝠剑派的居处前进。 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绕了很久，前方忽然出现一个深邃的山洞。那名五蝠剑派的弟子指着洞口笑道：“二位请进，穿过这个山洞，即是我们五蝠剑派所在地。” 易锋寒闻言一愣：“你不进去？” 那名五蝠剑派的弟子摇头道：“我进门不久，今天的例行功课还没有做。” 易锋寒久闻五蝠剑派修行的艰苦，于是也不多说，道了声多谢，便拉着小茜进入山洞。山洞中一片漆黑，没有设置任何火烛之类，易锋寒运足了夜眼，也仅仅能看到三尺之外，内功稍弱的小茜更是举步维艰，只能拉着易锋寒的手，由他牵引着前行。 易锋寒不知道黑暗中有无危险，只得提起精神、运足内力，缓缓向前移动。一路走来，山洞中倒也没有什么机关埋伏，只是中间有几处坑凹地带，深达数十丈，若非易锋寒及时察觉，猝然失足，肯定会跌个粉碎。 经过了大约一个时辰，易锋寒和小茜才穿过那个山洞。 小茜一出洞口就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响铃般笑道：“在蓝天下生活好舒服！” “小姑娘你错了。”冷不丁的，山洞中传来一个阴森森的声音：“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山洞中才舒服。” 小茜听得头皮发麻，伸手紧紧抓住易锋寒的胳膊，一句话都不敢说。易锋寒也不禁遍体生凉，适才一路小心谨慎，随时都在察探异状，自问就是一只蚂蚁爬过也能听出声响，想不到连有人潜伏在洞中也没有发现。 山洞中的那个人接着嘿嘿笑道：“小伙子，你功力不错啊，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个年纪的人，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通过黑蝠洞。” 易锋寒稳住心神，转身抱拳道：“前辈过奖了。晚辈易水易锋寒，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山洞中哦的一声：“易水易家的子弟啊，怪不得。老夫阴幽子，是五蝠剑派的长老，品剑大会我们会见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你顺着山路一直走，尽头就是五蝠剑派的道场。” 易锋寒拱手道谢，然后沿着山路，来到五蝠道场。五蝠道场设在室外，三亩方圆的空旷广场上，一个人影也无，广场十分简陋，除了地面上刻着无数飞舞的海蝠，再无其他，连一把椅子都没有。 易锋寒刚要抬步，忽然被眼前的一幅图案所吸引，图案上的海蝠连成一串，划出一个自如的曲线，仿佛在勾勒海蝠飞行的轨迹，但是落在易锋寒的眼中，却像是一招连贯如意的刀法，心念到处，不禁立在当地，一动不动，目光注视着地面，看得如醉如痴。 小茜两步就走到易锋寒前面，见他没有跟上，扭头正要催促，却见易锋寒一脸痴迷的望着地面，心中不由一动，顺着易锋寒的目光看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不过她幼秉家学，对于武功心法颇有了解，见状知道易锋寒看出了自己没有看出的奥妙，当下也不打扰易锋寒，径自走到一旁坐下。 谁知易锋寒一看之下，便没有了谱，看完了这个图案，又去看另外一个图案，直到夜幕低垂、稀星映空，易锋寒借着微弱的星光观看也不抬头，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日夜交替，到了次日清晨。 远远的走来了一群身背细长宝剑的蓝衫青年剑客，见到易锋寒的样子，纷纷呼喝着扑了过来：“小贼！谁叫你偷学本门剑法的？！” 不等小茜暴起迎击，呼的一声，深邃莫明的风声宛如来自天外，一柄细长宝剑夹着当者披靡的无穷威势，横插在那些青年剑客面前，将他们与易锋寒隔开。 青年剑客们见状纷纷拜倒：“参见掌门！” 易锋寒这才如梦初醒，抬头望着徐徐飞落的一个白须老道，拱手道：“晚辈无知，误犯贵派……” 白须老道和蔼的一笑：“本门弟子浅陋，让公子见笑了。本门虽然穷僻，倒也不是固步自封、敝帚自珍的门派。本门的道场，即是品剑大会的会址，地上的图案，本来就是供同道参阅之用，只不过很多年了，都没有人对此发生兴趣，公子有缘，正是本门之幸，所以今日之事，公子无需介怀。” 易锋寒肃容道：“前辈风范，正是晚辈们的典模。” 白须老道正色道：“如此做的不是贫道。”说着露出崇敬的神情：“拥有如此心胸的，乃是本门创派祖师海蝠真人。” 易锋寒点头道：“正是如此胸怀，海蝠真人才能冠绝五蝠，创立五蝠剑派千秋基业。” 易锋寒话音刚落，众人头顶便传来一阵狂嚣的暴笑：“哈哈哈，海蝠真人沽名钓誉，骗骗你这种小孩罢了！冠绝五蝠？是弱绝五蝠吧？！哈哈！” 几乎不假思索的，一众青年剑客一起拔剑出鞘，也不起身，一扬手，数十柄细长宝剑化作一张剑网，冲天而起。 易锋寒抬头望去，只见一道赤影掠空而过，宝剑射到影子周围，赤影便绽放出一片形如蝙蝠的赤色华光，将宝剑击落，赤影其疾如电，不受剑网的丝毫影响，一现而逝。 白须老道望着赤影消失的方向，面带忧色，却毫无出手的意思。 小茜见状忍不住上前道：“前辈，你那么厉害，怎么不出手阻拦，任由外人在你们五蝠剑派自由来去？” 青年剑客们闻言纷纷出言呵斥小茜出言无状，白须老道却不以为忤地摇头笑道：“这个人武功虽高，却远没有挑战我们五蝠剑派的资格，他背后肯定另有高人撑腰。贫道拿下他又如何？徒自落个欺负小辈的名声罢了。” 小茜撇嘴道：“道长怎么知道他背后还有高人？说不定他只是一个狂妄之徒呢？” 易锋寒插嘴制止道：“小茜，道长下判断，自有他的原因，你别掺和了。” 白须老道意味深长地瞥了易锋寒一眼，点了点头，派遣了一名弟子：“灵虚子，带两位宾客去厢房休息。”说着转向易锋寒：“公子请随本门弟子前去安顿歇息，后天就是本门品剑大会之期，届时希望能够给我们展示一下公子的绝技。” ＊＊＊ 到了厢房，放下行李之后，灵虚子便告辞而去。小茜气冲冲地跑到隔壁易锋寒房间，娇嗔道：“好啊！你帮那个老道人都不帮我说话！” 易锋寒肃容道：“小茜，你不觉得飞翼真人刚才的表现不同寻常么？” 小茜嘟着嘴道：“要你说？我只是觉得他太谨小慎微了，没有一点一派宗师的魄力！” 易锋寒摇头道：“你不觉得那个捣乱的人，他的剑法与五蝠剑派的剑法很像？” 小茜微微一愣：“你不说不觉得，你一说……唔，似乎也是幻化出蝙蝠的剑招。不过他的招式范围比较小，不像海蝠剑法那么大开大阖，动不动方圆三丈都是剑气寒光。” 易锋寒沉声道：“五蝠剑派，可不是海蝠一支。” 小茜若有所悟地道：“你是说他们自己人？” 易锋寒道：“也不能算自己人。” 小茜跺脚道：“你说话干脆点！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易锋寒赔笑道：“好，我干脆点。我怀疑那个人学习的是血蝠剑法。” “血蝠剑法？”小茜满心疑虑地叫道：“但是血蝠剑法怎么会流传到五蝠剑派之外去？还有，如果那个人练的血蝠剑法，飞翼真人为什么会担心？他作为五蝠剑派的掌门，就算不精通血蝠剑法，也应该熟知其优劣吧？” 易锋寒亦是一脸忧色：“不仅飞翼真人，我也担心。”看见小茜俏眼一瞪，连忙接着道：“小茜，五蝠剑派的五位祖师，各自创立了一门武功，但是你什么时候听说五蝠剑派的人在江湖上使用海蝠剑法以外的另外四种剑法？” 小茜思索了一下：“好像五百年前的五蝠双仙客用的就是阴蝠剑法和阳蝠剑法。” 易锋寒呵呵笑道：“居然被你想到了两个，不过五蝠双仙客当年在五蝠剑派七大长老中，可是排名最末的两位。” 小茜道：“对啊，这就说明另外四种剑法没有海蝠剑法高明。人往高处走，同样在五蝠剑派修行，大家肯定都会挑选最厉害的学习，剩下的四种剑法就这样被淘汰了吧？” 易锋寒叹气道：“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小茜听出易锋寒话外有音：“那么实情是什么？” 易锋寒道：“前几天我们不是谈论过阳蝠先生、阴蝠仙子、白蝠老人、血蝠剑客联袂挑战海蝠真人的事情吗？” 小茜嗯了一声：“他们不是都输了？” “第一次是。”易锋寒道：“但是第二次却不是。” “不是？”小茜奇道：“据我所知，正是第二次比剑之后，他们共同创立了五蝠剑派，并且尊海蝠真人为掌门。难道他们会推选一个武功不如他们的人当掌门？” “你说对了，他们正是推选了武功最差的一个人当掌门。”易锋寒徐徐地道：“第二次海蝠峰比剑，海蝠真人三场皆负。” 小茜提醒道：“四场。” 易锋寒呵呵笑道：“我没有说错，是三场。因为阳蝠先生、阴蝠仙子一起上的。” 小茜不解道：“为什么呢？他们四人输了一次，有的闭门苦修，有的远走他方，为的就是一雪前耻，怎么得胜之后，反而会甘心屈居于海蝠真人之下？” 易锋寒淡淡地道：“因为他们四个最后用来击败海蝠真人的武功，都有很大的隐患。阳蝠先生和阴蝠仙子苦修合击之技，深感难以突破，最后剑走偏锋，创立了一套只能由两个人施展的武功——阴阳狂蝠杀，这套剑法每人修炼一半，单独使用，破绽百出、一无是处，但是合力施展，双剑挥舞间会不断碰撞，然后使得速度加快，随着剑速的增加，到了最后，两个人就是裹在一团毫无破绽的剑光之中，走到那里，那里就是一片碎屑，可是到了这个地步，阴阳狂蝠杀就像冲下山坡的蛮牛，就算是主人也无法拉住，不断加速的剑光总会达到剑主所能控制的极限，兵者不祥器，人既然控制不住剑，那么就只能等待剑将人吞噬。白蝠老人的白蝠剑法，利用的是号称精怪的白色蝙蝠，只要进入人蝠合一的境界，相当于吸收了两只白色蝙蝠的力量，威力极大，但是人蝠合一，蝙蝠成了人，人何尝不是成了蝙蝠？时间一长，蝙蝠的兽性就会占据人的心灵，使其癫狂而死。血蝠剑客的血蝠剑法更是集邪法、武功于一身，诡异莫测，听说练习的时候要残杀九百九十九只荆州特产的吸血魔蝠，取其精血祭炼血影魔光，吸血魔蝠不仅稀少罕有，本身具有很强的攻击能力，飞行速度是蝙蝠中最快的，爪牙蕴含的毒性也在蝙蝠中排名第三，中者见血封喉，所以修炼起来，十分困难，更可虑的是，由于荆州旁门法术都有很大的缺陷，结合了荆州邪法的血蝠剑法也不例外，一经施展，那些通过剑光发散出来的血影魔光随时都有可能反噬主人，而且修炼内功的时候，走火入魔的机会非常之高。” 小茜恍然大悟道：“所以他们虽然最终胜了，反而因此承了海蝠真人的人情？” 易锋寒点头道：“海蝠真人用最心爱的宝剑和一条右臂，硬生生插入阴阳狂蝠杀的剑光漩涡之中，将已经失控的阴阳狂蝠杀止住，救了阳蝠先生和阴蝠仙子的性命。战后他又折损了十年的寿命，运用降魔大法替白蝠老人解除了白色蝙蝠的影响；接着耗费了三十年的功力，替血蝠剑客封住了逐渐反噬的魔功。所以他虽然败了，却赢得了四个顶尖高手的忠诚，五蝠剑派创立后，海蝠真人几乎没有露过面，但是普天之下，谁都知道五蝠剑派拥有最上乘的心法、五蝠剑派的第一剑法是海蝠剑法，五蝠剑派的第一高手是海蝠真人，另外四名长老，具体的武功反而不为人知，人们记住的，仅仅是四个与海蝠真人一起创立五蝠剑派的人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