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小南蛮

    老实人觉得自己受器重后很难去端量场合，本来就没那玲珑心思，更藏不住得道升天的爽快感。刘霆亭以为自己和王爷关系不错，迎着刘夕阳那张寒若冰霜的脸，说道：“王爷，下官以为适当点醒鞭策是好事，倘若过度便会适得其反，百姓们心中没底的。小小南蛮，岂能和我们云泽较量？”刘大人一脸的笃定，一副莫名其妙的正气凛然，很可笑。

    小南蛮？刘夕阳望着刘霆亭那有恃无恐的视死如归，怒极反笑道：“可以。本王知错了。”

    刘霆亭一怔，瞬间喜上心头，没来得及表现出来，听得刘夕阳说道：“我真是错的一塌糊涂呀。就不该听孙叔和三益的，说什么有别人给我承担，让我无需这么辛苦……算了算了，丕王是人渣就是人渣吧，怎么可能变好呢？是吧，刘大人？”

    “王爷所言极是。”刘霆亭随口回了一句，突然意识到这次条件反射的奉承似乎不对劲。刘夕阳点点头，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就是。这样吧，本王要接管齐州城。少年，衙门里有不同意的你直接杀；小鸟，百姓们就交给你了，不接受的送他们出城。”

    刘霆亭愣在原地，直到刘夕阳几人离去他才和诸位富绅对视一眼。没明白。什么叫做有不同意的？王爷既然来了，齐州可不就是他管的么，还指望我一个破知府僭权越限？

    刘大人虽未明言，富商们也明白他的意思，干笑地陪着点头。

    负气离去的刘夕阳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繁华的齐州城依旧拥挤，要是没有一个舒坦的心情，在人挤人的时候能烦死。万幸王爷起驾，就算身边只有三四人也没几个人敢上前的，尤其是土皇帝还陪着他。

    马小鸟心情很好，小曲儿唱的有模有样。刘夕阳一言不他却没闲着，一边哼着曲儿一边吩咐手下按照王爷刚才在衙门里说的去办。几人走到马府前，该吩咐的事情都吩咐完了，马小鸟看着面有怒气的刘夕阳笑道：“王爷，你变了。”

    刘夕阳知道自己变了。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根本就懒得生气，当然，以前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多了些许情绪是好事，但他没想到情绪这个东西竟然如此影响判断。冷漠的人开始在乎不该在乎的东西，必然会受影响。刘夕阳叹了一声，苦笑道：“忧他娘的天下，还是好好的在乎身边人就好。”

    入了马府，马小鸟吩咐下人起宴，折下一段竹子递给刘夕阳，说道：“这是好事。你这个性子太过冷清——没错，就是冷清。以前我们和你开个玩笑都提心吊胆的，现在好很多了。”

    难道我不是一个和善的人么？刘夕阳撇着嘴，询问凌少年：“少年，你以前会提心吊胆？”

    凌少年摇摇头，刘夕阳正准备对马小鸟得以一番，凌少年接口道：“不光以前，现在也会。”

    刘夕阳装作不快地说道：“我长这么大，很少有人见过我生气，但不代表我不会生气。行了啊，意思意思得了。吃完饭干活去。”

    凌少年没有回应，心中却想：是没怎么见过你生气，可那年我姐遭逢意外，你的确没生气，皇宫差点被你拆了……马小鸟笑了一声，随口说道：“有脾气适合去君临天下的，要不太吓人了。”

    刘夕阳把弄竹子的手一顿，将话题引到了吃饭上面。

    两天后，神锋营探子回报：小南蛮的大军踩碎了离齐州最近的几个村子，正在向齐州赶来。体验过丕王接管的刘霆亭此时已经没有开口的勇气，呆滞地站在书房中，两眼放空地等着丕王下令。

    刘夕阳让丁三益领上百余骑出去看看，叫过宋将军研究着齐州局势。

    齐州称为天下之中必然有地形上的优势，一马平川造就了四通达。繁荣时带来更多繁荣，战乱时也会带来更多的危机。放眼望去二百多里的平原，足够给姬柒希铺展开大军，强攻或是原地扎营都极为方便；至于防守，能依托的仅是这十里南墙。

    齐州的优势是物资充裕，人丁兴旺。昨天衙门口统计过了，按现在城里的粮食，管饱的前提下能保证齐州坚持一年；箭矢十万余，铁匠铺十几个；大夫千人，齐州王早在年初便开始囤积草药……只要保证城墙坚固，耗死小南蛮不成问题。

    既然齐州人认定了南蛮微小，刘夕阳也懒得和他们说明姬柒希到底有多少人，反正他心里有底。吩咐完宋将军让北营登城，马小鸟回府组织民壮补给等相关事宜，刘夕阳微闭双目休息片刻。

    被忽略的刘霆亭依旧呆滞，通判只能拽他衣袖让其回神。刘霆亭怔怔抬头，望着闭目养神的丕王，低声道：“王爷，齐州府……”

    刘霆亭见识过刘夕阳所谓接管的含义，焦头烂额的，却怎么也跟不少刘夕阳的效率。刘夕阳两天未眠他就陪了两天，现在这副呆滞多半是真的神志不清。刘夕阳听到他那有气无力的状态，淡淡说道：“一会儿，待神锋营回来后，所有在品官员跟着我登上城墙。”

    说完他似乎睡着了，但刘大人不能睡啊！其他官员位低权微，没轮到他们陪王爷熬夜，这时候状态都不错，还有心思去非议王爷的风声鹤唳。总会有明白事理的官员，他们知道神锋营早就和蛮子交过手了，自然不会对刘夕阳的行为产生不快。明白归明白，可这些人也没有点拨同僚的意思。毕竟同衙为官，多少还有点摩擦的。

    刘夕阳美滋滋地睡了半个时辰，正当刘霆亭坚持不住准备偷跑睡觉的时候，丁三益返回府衙，叫醒了刘夕阳也让刘霆亭的美梦破碎。刘夕阳精神恢复的不错，端着一盘点心领着一众官员向城墙走去。

    城里已经知道即将开战的消息，享受了丕王和齐州王双份儿恐吓的百姓乖乖地待在家里，各大门铺全部停业，宽敞的大街上畅通无阻。

    没过多久一行人就登上城墙，刚走出上城口，一众官员就注意到守城将士的表情。刘霆亭心中一凉，跟着刘夕阳缓慢地靠近外城墙。走到墙垛前，刘夕阳招招手，将身后的刘霆亭叫到身边，指着远处对他说道：“刘大人，小南蛮。”

    刘霆亭迷迷糊糊地望向远方。本就眼神不济还没睡好觉，晕乎间只看到四五里外黑压压的一片。他没看得仔细，又怕长时间不回应要惹到王爷，他只能说道：“王爷，下官老眼昏花……蛮子的方位具体在哪儿？”

    “都是。”刘夕阳轻声说道：“你看见黑乎乎的地方都是人，这就是你爱称为小小南蛮的三十万大军。”

    宋将军面色严峻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明白王爷让北营练了两天射术的原因。刘霆亭眨眨眼，总觉得是自己眼花了，不过眼可以花，耳朵却不会聋。三十万，和京城面对的一个数字。

    京城守军也是三十余万，齐州守军不足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