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活着

    刘夕阳看了眼得财，叫过甄小人吩咐几句，随后几人将得财留在衙堂内走了出去。得财脑力有限，不敢确定今天发生了什么，更不敢去要银子。掌柜遗孀说了，只要他能给掌柜的报仇，银子和女儿都是他的，现在贾秀不存在了，这仇算不算报了？

    没人理会得财的美梦，贾秀跟在刘夕阳身后，脑中一直在琢磨姓甄之后去哪里找一家甄姓大户落叶归根，没听到刘夕阳轻声的嘀咕。凌少年踢了他一脚，贾秀反应极快，直接回道：“刚才小人沉浸在王爷的恩典中，一时无法自拔，还望王爷恕罪。”

    刘夕阳轻声道：“甄大人，刚才吩咐的事情可曾记住？”

    贾秀愣了。刚才叫自己是甄小人，并让自己去查贾秀的过往……难不成是真的，并非是王爷在那里敷衍得财？贾秀犹豫片刻，回道：“小人谨记，王爷明日便能看见，”

    “成了，”刘夕阳不耐烦道：“甄大人去做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赶走了贾秀，凌少年靠上前小声嘀咕道：“王爷，这种人你留他干什么。”

    刘夕阳瞧着丁三益，见他也是一脸的疑惑与不忿，长叹道：“神锋营没有收复千夏的打算，千夏还是南蛮的千夏。我们只是在这里影响南蛮的补给，从而牵制姬柒希北上的脚步。看看姬柒希能把怒气控制在什么程度吧，要是铁了心要消灭我们，怕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我们一走贾秀就自己掂量着来吧，倘若他还能活下去，以后我绝对要重用他。”

    丁三益听着他这略微矛盾的说法，谨慎道：“王爷，这么做倒也正常，可我认为有很多事情都是没必要的。”

    刘夕阳摇头道：“暂时看不出来效果不代表着对将来没有影响。太远的也无需考虑了，三益你去西侧让神锋营结束后从城里过来，我和凌少年在东面等着你。我们直接舍弃千夏。”

    丁三益领命而去，凌少年望向刘夕阳欲言又止。刘夕阳向东走去，对身后抛下“问吧”二字。

    凌少年忖度再三，开口道：“少爷，我不是担心夜乐。珑珑她实心眼儿，兴许是一时转不过来，您不如再给她一次机会……”

    刘夕阳继续走着，轻声叹道：“是她要给我机会的。你不要担心了，昨夜我已经和夜乐说好了路线，我们先过去吧。后三天都是急行军，让将士们口粮减半，保证支持到后天早上便可。”

    凌少年不再言语，跟着刘夕阳出了东城门。东侧战事已休，也不知南蛮骨气犹在还是神锋营带着怒火，运粮的兵民已被斩杀殆尽。刘夕阳好像没看到惨烈的战场，点燃一束火把，静静地站在粮车边上。

    下达完命令的凌少年偷瞄着他，真担心他会焚烧粮食。不是悲天悯人，只是现在动手的话容易暴露。好在刘夕阳一直没动，直到丁三益领着其他神锋营前来会合。火把已经燃得差不多了，刘夕阳让神锋营上马直接出发，他却留了下来。

    凌少年带着好奇地跟着神锋营东去，时不时地回头望着粮车旁的男人。

    神锋营开拔半个时辰，曾阧带着姬柒希全歼的命令重新回到了千夏城下。神色严峻地望着禁闭的城门，等着各处的探子汇报粮草的情况。等了半响，城门大开，凤燧营急忙警戒，却发现出城门的是一个扛着南蛮大旗的猥琐家伙。

    曾阧疑恐有诈，直到那家伙走到阵前他都没放松警惕。能猥琐到这程度的只有贾秀了，曾阧不会知道的，他带着戒心说道：“干什么的！”

    贾秀浑身颤抖，似乎靠着大旗才能站住，慌张回道：“小的原千夏知州府的管事甄小人，开城门来迎接将军入城歇息。”

    曾阧紧盯着空荡荡的城门，随口回道：“来人，把他拿下！”

    贾秀一屁股拍在地上，胯下瞬间湿漉漉的，急忙呼喊道：“将军，将军！云泽贼人已经走了，小人真的是过来迎接你们的……您进城看看先！”

    贾秀的话并不能改变他被捆起的局面，曾阧看着他那窝囊样子，怎么也联系不上刘夕阳的诡计。曾阧翻身下马，拿着腰刀抵着贾秀的喉结，问道：“城里什么情况。”

    贾秀愈发颤抖，回道：“留下的衙门口被云泽给屠尽，百姓大部分是云泽人便幸免于难。云泽他们杀完人先去了城东，又去了城西，做什么也不清楚。”

    “那你怎么活下来的？”

    贾秀咽了口唾沫，慌张道：“原先的知州大人是云泽人，小人把贾大人，呃，把贾姓败类给杀掉，然后伪装成知州的！那个领军的家伙不认识贾秀是谁，以为，以为我是贾秀，便饶了我命。还，还让我说他们回向东面行军，让我误导将军！”

    曾阧对贾秀的说辞半信半疑，直到两侧探子回来后他才认定了。探子说西侧已是一片狼藉，东侧的还有一个敌人，好像准备放火烧粮。

    曾阧皱眉，突然瞧见了东侧黑烟大作。他从贾秀的话中猜测到这是刘夕阳的疑兵之计，结合东侧的动向，他断定了神锋营应该是西去的！曾阧想起大将军的命令，不敢耽误，下令道：“李富，你率领百人入城确认情况，顺便抢救出东侧的粮食。剩下人跟我追！”

    凤燧营直接西去，只留下百余人和瘫坐在地上的贾秀。贾秀好像心有余悸，被人推搡进城的时候百般不情愿，留下的凤燧营厌恶地看着他，连踢带踹地把他送进了城门。

    刚入城门，得财就拿着柴刀冲向了贾秀。贾秀在地上慌张地向后蹭去，直接抱住了李富的大腿。李把总甩开贾秀，也替他拦下这一刀，还未呵斥，就听到得财吼道：“好你个贾秀，不对，你这个甄小人！王爷让我参加神锋营，”

    李把总认为听到这几句话就够了，得财还未说完便被一刀削去了脑袋。李把总看着再次爬到腿边的贾秀，现在也信了他的身份，让两人搀着他回府衙里，他率领其他人继续在城里走向东城门。

    千夏百姓平静麻木地看着凤燧营从街上走过，什么表情也没有。凤燧营到了东城门，李把总看着无法挽救的局面无奈一叹，身边跑来兵卒递给他一支箭，上面缠着布条，布条上写着：来呀，爷爷向东去了……

    “幼稚。”李把总将箭矢扔进了火中，感觉火势没有蔓延的兆头便入了城中。凤燧营还未走上几步，就被七八个跪匐的愚民拦住了去路。

    上前询问，原来是有人要向大将军进献千夏州所有粮仓的位置，以换得在千夏活下去的资格。李把总问得仔细，得知献出这关键情报的是原千夏城主府的千金，心底便信了。由不得他不信，大将军当初入千夏的时候就去找过那户人家，当时就说考虑考虑，多半是现在考虑清楚了吧……

    李富笑了。如果将这功劳交给大将军，是不是以后……不求别的，至少能成为千户或者，在这安稳的千夏谋个守军的职位？

    凤燧营战无不胜么，至少刚输了一战。

    谁都不想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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