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情关初破
忘记一个人要多久?若是刻骨铭心,恐怕一辈子也不够。 但要习惯痛楚,大概至多三个月也就够了,李鱼儿在混沌中,昏天暗地了三个月,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只是片刻的清醒,昏迷却是长久得昏迷。 另一处,墨天机在外等得焦急,他不知道李鱼儿现在如今是怎样的状况,而他也早已按照李鱼儿的吩咐去小天竺给迦南禅师传讯,迦南却也没出现。 直到某个清晨,迦南身披淡金色光,乘着朝霞而来,一曲琴音,犹如晨钟尽敲迷蒙世人。这曲子听来到十分耳熟,好像是墨天机在那个月夜所听镜花水月之曲,但此刻在露水浓郁的夏末初秋晨曦中听来,却又别是一番风貌。 曲尽人去,李鱼儿终于从昏沉中彻底清醒过来。 她回忆这三个月来断断续续的梦,基本都是穿越后这个世界的事,且很多都是与钟离无妄有关,过往的情景一遍又一遍,似是要她习惯这伤痛。但就在迦南到来前一刻,她突的梦境突然转到了前一个世界的某段回忆。 那是她从私立高中毕业后,进入大学后的一段回忆。 与中学相比,大学俨然已是个小社会了,环境不再单一,整个学校也不再似她过去读的学校那样都是富二代。在这里有比她家境更好的,也有从贫困地区来得,更多的则是那些来自普通小康家庭的孩子。 寝室住宿不论身份背景,随机混合,也算是一种视野的开拓,在与不同的人相处中,甚至三观都有可能被颠覆。记得有次寝室卧谈会,众人兴致勃勃八卦着校内网论坛里的爆料,说是校花被土豪包养还同时与校草学长交往的事儿,帖子是早被删除了,但依旧有好事者在微信圈里刷着截图,真真假假叫人一时看不清。不知怎么,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选择坐在自行车后笑,还是坐在宝马车后哭,要面包还是要爱情”这个问题上。 寝室里轮流发表了看法,最后大家非要逼着资深潜水党李晓雨发表看法,李晓雨只好回答道:“那我宁可赚得少时就自己骑自行车笑,赚得多时就自己开着宝马车哭。” 她说了这个答案后,寝室里一时间默然,但很快这话题就歪楼成了,女人面对感情真能如此理性?并因此分成了两拨,反对者表示她这是假清高,若是真爱来临,又有几个女人能真的清醒,在那边自己骑自行车,自己开宝马,就算有,恐怕也就是故作潇洒罢了,内心还不知道是怎样崩溃呢。 另一拨则表示她说得挺有道理的,人生中最惨不是失恋,是失恋时,发觉自己泡面都不吃起了,所以失恋了还能大吃一顿,就会发觉其实自己还能被抢救一下。 就在双方辩论到隔壁寝室敲墙要她们安静时,李晓雨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宝马和自行车并不是问题所在,输不输得起才是关键,简单点说,没有后顾之忧的人,才有资格折腾。” 这本是个小插曲,发生过后,她早已经淡忘了。离开大学工作后,某天她突然接到当初同寝室的一个女孩的电话,说要请她吃饭,两人约好在一家高档别墅餐厅就餐,那名女生原本还要来接她,被李晓雨拒绝了,在大学里她在物质花费上收敛的很多,就是不想让别人了解她太多。 到了就餐地点,她才发觉这个同学开着宝马来,整个人彻底改头换面,一身低调奢华,到远比她更像是富二代。 这名女生,原本家里是反对她上大学,希望她早早出来帮忙供养弟弟,结果她自己咬牙申请了助学贷款,并跪在双亲面前说,以死相逼,说一定要读大学,并保证将来大学毕业一定回老家嫁到镇长家做媳妇。在大学生活中,她时刻被大学毕业后的嫁人这件事折磨着,那日因为李鱼儿的那天一番新颖的言论,而暗暗下定决心自己闯出条路。 这名同寝原本就长得不错,从小打理家务,又是心灵手巧,打工之余,便去旁听的服装设计,在网络发达的时代,捣鼓起了自己的手工淘宝店,再用自己的自拍照做宣传,大学毕业时,已赚得第一桶金。之后,她便狠心与家里断了联系,每年只是寄些钱回家。 这几年她的事业做得颇为稳定,终于成为了自己开着宝马车哭的人——是的,虽然商场得意,但情路坎坷,但好在她经济无忧,也就放任自己在一段段感情中沉浮。这次失恋,她突然想起了这名曾经在寝室里出惊人之语的李晓雨,便约她出来吃饭。 到最后,她对李晓雨道,“人啊,我发觉无论怎么选择,都不可能完美,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老同学,虽然还是有烦恼痛苦,但至少我从今以后,再也不用憋屈。” 之后,她似乎意犹未尽,抓着李晓雨诉说了一段又一段感情经历。李晓雨隐约觉得是因为她内心始终觉得愧对父母,所以潜意识里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因而才在一段又一段感情中自己给自己造成挫折。当然牵扯到专业心理咨询的事,她也不好瞎说,只是委婉得建议她可以去找心理医师倾诉,并给了还算比较靠谱的心理医师联系方式,这靠谱的心理医师,自然也是她在群里长期观察,结交的人脉。 那一次长谈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 突然穿插进来的这个梦,也不知道是自我心灵疗愈,还是给自己找了个正当的分手理由。 最终,一声琴音让李鱼儿从这个梦境中醒来,此时此地,她已不再是李晓雨,她是李鱼儿。 走出混沌时,迦南已离去。 虽是叶落归根的秋日,亦有隐隐淡香凉风送。算起来,她也是经历过三次生死的人了,第一生死她是衣食无忧的富二代,好整以暇得带着自己察觉不出的傲慢铁齿着,用八字观旁观着众生相,自以为是逍遥方外。第二次生死,仿佛是惩罚她的傲慢,在她穿越后,上天给了她一个破烂命格,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应对这命运,体会着命运,然后遇到了师父曦和,带她看遍星瀚玉宇,让她懂得了,命运强弱虽为天道所束,但心境却是可以磨砺,乃至超脱于命运。第三次生死,她在镜花水月中陪着钟离无妄历世红尘,明白了要勘破情关,不是弃情绝爱,而是心中有情却能放下执着。 只是她不知道,这些要如何才能对钟离无妄说清楚,要如何才能将对他的伤害减少到最低,又或许……,这伤害原本就避免不了,正如她现在虽是了然情之一字,但并不代表心中就没有痛楚,她只是能够宽容着承受着这痛楚的存在而已。 “先生……”墨天机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李鱼儿回身,虽是休息了三个月,面上犹有病色,这一次的反噬可没有这么幸运,怕是要落下病根了,她看着少年担忧的面庞,笑了笑:“天机……,这段时间,谢谢你了。”是了,这段时间,不仅需要墨天机替她向迦南传讯,守住镜月湖,还要麻烦他跑去杨树村,替她跟王三娘转达她在闭关,一切安好。 “先生不要客气……先生没事吧?那个……赤鲤杖……”少年手中幻出祭杖。 虽然此处隐蔽,但未免有人寻找狩天弓器灵,追踪到月亮山,李鱼儿提前将赤鲤交给墨天机,并教他简单的用法,好在紧急情况下驱动封山大阵。也因此,这次施法,她无法用赤鲤布阵保护自己。 李鱼儿并没接过赤鲤杖,而是问道:“天机,再有两三月就要入冬了,我打算明日起就回家乡,过年后才回来……,你呢,你回去么?” 墨天机眉头一紧,继而摇头不说话。 李鱼儿见他如此,也不追问原因,慢慢道:“要等明年春日角星升起时才能封印器灵,你既然留在此处顾守,就先拿着赤鲤杖吧。” 墨天机嗯了一声,点点头。 李鱼儿见他似是闷闷不乐,微微一笑,运起梦灵术,在墨天机脑海中映出一幅图像道:“先生恐怕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墨天机眼神突然有了光彩:“先生是要结庐么?” 李鱼儿道:“是,我想要的庐舍形制已经传给你了,一切拜托了。”看得出有事可做,墨天机就不会消沉,索性就让他帮忙铸造庐舍,她也是时候,结庐修行了。 果然墨天机连语气兴奋起来,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忙问道:“先生可有给庐舍取名?” “花满渚。”李鱼儿悠悠说出了三个字。 休整了一日,为了不让王三娘担心,李鱼儿稍稍用了些术法让自己看着精神了点。便赶往杨树村。三个月未见,母女俩亲亲热热说了好一番话。李鱼儿赶回是真好是秋收的季节,她执意按着王三娘在家里休息,自己跑来田地收割,凡人的农田打理起来对她到是小菜一碟。 只是她站在田野间并没有使用术法,而是像普通人那样挥着镰刀来收割,有些事她需要理理头绪,作为一个神棍命师,她虽身怀奇术,在正统内丹修行者眼里,这些不过是旁门左道。她现在的命格差,运气衰,自己也常常觉得自己研习这种小术,简直就给自己添堵。 当然,前一时风光的时候,她却只是把命理术数当做填字游戏来消磨,所以这大概就是报应吧。 这次给她添堵的是王三娘的寿元将尽,大约也就是五年左右的事了。所以,这次她才执意不让王三娘下田,而自己跑来下田,也是为了收整情绪。早在那镜花水月的幻境中出现王三娘时,她就隐约感觉到不妙,当时却无法分神多想。 正如她那日告知钟离无妄的,用梦灵术制造的幻境,并不是普通的幻境。通常的幻境调动地是人的压抑着的潜意识,借此干扰人的情绪,甚至叫人极端放大情绪,陷入疯狂状态,甚至是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