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执手相对
楫离如实答道:“端墟只略提了几句,更多是我自己心中有了疑问。端墟对你的了解,远不及我多,这两年我们一直在一起,虽不至于形影不离,但你的秘密和这两年间的经历我大多都知晓,比如潜修海、比如你体内的三道气息、比如你都修炼了哪些功法等等,那些事情我并没有告诉端墟,他便无从知晓,所以,这些想法大多是我自己琢磨的。” 风倚鸾问:“那么是他先蛊惑了你的念头,还是你本就已有了这些猜测呢?” 楫离认真想了片刻,说:“也许兼而有之吧。” 风倚鸾垂下眼帘,轻声问:“所以呢,楫离你说这些话,是有何意?” 楫离说:“鸾儿问起来,我只能直说心中的想法,必须坦诚相对,不敢有所隐瞒。” “所以呢?”风倚鸾又问了一次。 楫离坐正了身子,用澄澈的双眼认真地看着风倚鸾,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问出:“如果鸾儿真的出身高贵呢?” 风倚鸾心中却已是五味陈杂,她轻咬着下唇,握紧了放在几案上的小拳头,也直视着楫离的眼眸,轻声问:“楫离说这话,是想疏远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有了差异?” 楫离说:“按端墟的话来说,你若真是王族血脉,我便高攀不起,不该再有非份之想。他还说,野修与王族之间的身份之差,就如同一道天堑,倘若真如此,我们便成了生死之敌。” “你说什么!?” 风倚鸾再次一拳重重地砸下去,两人之间的几案顷刻碎裂,变成了一堆破木条块,几案上的茶具也全都粉碎。 她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在楫离面前太过了,但还是追问道:“我是说,端墟他都胡言乱语说了什么!?总有一天我要狠狠地揍他,等我比他更强大的时候,我一定要把他打成rou泥,任凭他有多少躯体,他换一个我打一个!” “鸾儿。”楫离轻声唤她的名字:“鸾儿也太心急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没说完?你倒是说呀,磨磨叽叽地说一半藏一半。”风倚鸾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又问: “而且你见过哪位君王家的公主能有如此彪悍,动不动就用拳头砸桌子?还说什么高贵高雅?这些虚头巴脑的字词与我有何关系?” 楫离忽然笑了,因风倚鸾的这句话而轻声失笑,他笑得极温和,双眼微微眯起,眼眸中有点点星光,他看着风倚鸾嗔怒的模样,却越觉得她这样的真性情十分可爱,而且,这一怒实际上也表明了她的心迹,根本不必问,就知道她内心纯粹而坦荡。 他当然知道端墟的心思过于繁杂,并非同道中人。 于是他抬手略施术法,先把散乱在两人之间的这一堆狼藉清理去了,并说:“你看,端墟口中所说的‘天堑’,就如同这几案,实则不堪一击,对么?” 风倚鸾想也没想便说:“没错,什么天堑沟壑与隔阂,打碎就是了,何必那么多废话?” “手疼吗?”破碎的几案被清理掉,两人之间再无物相隔,楫离顺手托起了风倚鸾的右手,捧到近前仔细查看:“让我看看有没有磕红肿了?” 风倚鸾把手臂略微往回拽了两下,没有拽动,便任由楫离握着她的手左捏右看。 “没事,我的手臂如今很结实,一张木头几案而已,你不必这么小心,就算真伤到了也不算什么啦。” 楫离用双手握着她的右手,再不肯松开,说:“嗯,果然没事,肤如凝脂、润白如玉,细嫩而光滑,连半点红痕都没有。” 风倚鸾再次想把右手抽回来,依然未遂,只好鼓起腮帮子看着楫离说:“你怎么忽然不正经起来了?说话竟像戏文中演的那种轻浮浪荡公子?喂!你不会是端墟易容变的吧,你是不是楫离本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左手,去揉捏拉扯楫离的脸,想看看他的脸是真是假……于是左手也被楫离轻轻握住了。 于是两人执手相对而坐,离得很近。风倚鸾终于有羞涩之意,她微低了头,说:“你别只顾着玩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还没有说清楚呢。” 楫离说:“鸾儿,你要知道,我当然不会把端墟所说的话揣在心中,方才只是直言转述罢了,只要是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没想到你竟发了脾气,还砸碎我一张几案~,哦不,是僖王宫里的几案。” 风倚鸾脸颊微红,说:“可是,我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我一直都认为自己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民女而已,从未妄想过太多。你们的猜测或许有那么一点儿理由,但并没有实在的依据呀,若仅凭我体内的气息来推测,或者,就算安枕阁的无尘翡衣对我有示好与包容之意,但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吧,你又何必想那么复杂?”
楫离踌躇道:“可是~若有一天,你如果真的确知了自己的身份,那时,你将何去何从?” “我……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风倚鸾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问:“你呢?虽说……事情还没有发生,本不应该为此空烦扰,但是,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你心中是如何想的呢?” 楫离说:“我决不会像端墟所说得那样,说什么‘高攀公主、高攀不起’这样自贬的话,但我是野修,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无论你是普通民女、还是身份特殊的王族血脉,我都陪在你身边;只要能治愈了师尊的毒,待到了无牵挂之后,我可以一直陪着你,无论生死祸福,即便真要拼上性命,我都会不惧怕,毕竟人活一世生死百年,我等野修根本没有机会升仙,再活得久也不过多活二三百年,最终还是与凡人一样地化为尘埃,若能为知已者身死,即便只活了不足百年的寿数,但看过了世间风景,陪伴过最在意的人,也算值了。” 风倚鸾听到这话,眼中忽然滚落下泪水:“楫离,我不要你说这样的话,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出身,我也不在乎,我只认得把我从小养大的师父,他既然是市井中的穷画师,那我便是粗茶米面养大的小丫头;他既然是野修,又与舞jiejie是故交,那我便也是野修的后代,这是铁一样的事实不会再更改。 “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混在王宫中,不过是为了谋求一些好处,没想到会越陷越深,你与我在一起这么久了,该知道我对你的心意,等这些事情全都了结了,而我们也都足够强大的时候,便脱身远遁,离开这王宫,管它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身份,天下之大,我们去寻找一个没有人的去处,过我一心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好不好?” 楫离伸出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怎么好好地说着话,鸾儿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