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红衣有梦(一)
穆挽连忙甩了甩脑袋,摒弃那些可怕的猜想。 而山洞的出口,竟然又是一处断崖。穆挽的眼睛刚接触到光有些不适应,好些时候才看清。唯一不同的是,这断崖前有一座索桥。 还有带着数百苍狼卫站在索桥另一头的澹台颉月。 宋成玉将穆挽拉到身边,说到,“澹台少君手段真是高明,连我云宫的下落都能查到,天机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比我认为的要慢一些啊。” 澹台颉月只看着穆挽。还有穆挽被宋成玉抓着的手腕。穆挽抬步想向澹台颉月走去,硬是让宋成玉给拽回来了。 “看见澹台少君很是挂心尊夫人。”宋成玉挑眉邪笑,“说起来,澹台少君是不是应该对我将少夫人送回一事聊表谢意?” 澹台少君冰冷的声音响起,“本王此次不动宋家坊,是看在宋老先生的面子上,你以为,本王真拿你没办法吗?” “宋家坊?”宋成玉嗤声,“我宋成玉可不在乎。”他忽然将穆挽搂进怀里,“美人在怀,才是我想要的。” 穆挽挣扎着说:“宋成玉,你放开我。” “不如你与我正式比一场?胜者坐拥美人如何?我倒是想看看,是你北宁王的剑快,还是我宋成玉的扇子快。”宋成玉说着,一把红扇从袖口滑落至他手中。 “少君尊躯,不可犯险。”夙夜说道。 穆挽听聂臻说过,澹台颉月与他比试过剑术,还胜了他。是以穆挽并不十分担心澹台颉月,只是,宋成玉为什么突然挑衅? 澹台颉月看了穆挽一眼,反手从身后夙夜的剑鞘中抽出一把长剑,走向索桥。他一手负于身后,执剑的英姿肃然。如果说聂臻执剑自有清风,那澹台颉月执剑则恍若玄月。清冷,淡漠,遥不可及。 澹台颉月在距离二人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对宋成玉说到,“放开她。” “不不不,澹台颉月,我可没有说要放开她和你比。”宋成玉邪笑着说。 穆挽瞪大了眼睛看着宋成玉,这是,拿她当rou盾啊!丧心病狂啊!果然是因为认清自己不会成为他的小昭所以突然觉得她是死是活都没有关系了吗? 宋成玉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美人说道,“可别这么瞪着我,像极了小昭。” 穆挽顿时明白过来,他这是故意刺激澹台颉月,想要寻短吗?就因为,他的小昭不会回来了看着他那三千华发,穆挽竟然有一瞬间感到心疼。而这份心疼,不属于她。 宋成玉说着突然向澹台颉月袭去,澹台颉月闪身躲过,紧接着他手中的长剑极迅捷的向宋成玉发起攻击。这时候宋成玉却将穆挽抓了过来挡在身前,乃至于澹台颉月的剑尖在穆挽身前不到一寸之处停了下来。 穆挽着实受惊,若不是澹台颉月控制的好,这把剑应该就没入她的胸膛了。 可宋成玉竟然抓着这个空档,又向澹台颉月袭击去。连续十几招交手,每每澹台颉月要攻击到宋成玉时,宋成玉就抓穆挽当挡箭牌。 而这一招宋成玉屡试不爽,百试百灵。 澹台颉月微微眯起眼睛,再次提剑和宋成玉交锋时,剑势突然变得凌厉,招式也变化莫测起来,这让宋成玉应付起来颇为费力。 夙夜却有些担心起来,少君的剑招看起来狠厉,但他脚下的步伐紊乱,容易给别人留下可乘之机。 这次二人交锋不多久,夙夜的担心就应验了。宋成玉看准澹台颉月的破绽,与他擦身而过间手中红扇翻飞。 而下一刻,澹台颉月的剑竟然险些将宋成玉的整条手臂一齐砍下——澹台颉月不知何时已经换成了左手执剑。宋成玉不得不放开穆挽,否则他绝来不及收手。 这所谓的破绽,不过是澹台颉月要救穆挽故意留给宋成玉的。所有一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穆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待她再次看清眼前的事物,抱着她的已经是澹台颉月。 “可有受伤?”他问她。 “没有,我很好。”穆挽说。 她低头,敏锐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再一看,澹台颉月的衣袖已经被划开一个大口子。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下浸透他下半截玄色衣袖,再汇成血珠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他受伤了。 这样宁可自己受伤,也要保护别人的办法,宋成玉从没想过有一天澹台颉月也会用上。像澹台颉月这样精明的人,何曾自损分毫。 “澹台少君真是护妻心切。”宋成玉嘲讽到。 “总好过宋坊主一生无人可护。”澹台颉月说,“两年前宋坊主为挚爱一夜白头,今生,都想要看着他人的妻子聊以慰藉吗?” 宋成玉:“不错,这几日我日夜与尊夫人厮守,那真是一个逍遥快活,活似神仙,确是得了不少慰藉。澹台少君能取得此妻真是” 澹台颉月墨眉深皱,穆挽已经被他救下,他自然也就没有了顾及,是以他的剑招几乎招招致命。短短几招下来,宋成玉就已然息泽不稳。而澹台颉月却如最初不曾开始打斗一样,连微喘都没有。 而这一次,没有了穆挽这个人形盾,宋成玉的确不是澹台颉月的对手。他的红扇被挑飞,澹台颉月的剑已然架在他的肩上。 澹台颉月说,“你方才说什么?本王没听清。” 他的语气极其冰冷,连随行苍狼卫都莫名觉得可怕。看来澹台少君是怒了。 宋成玉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几道剑伤,这都是刚刚那几招之间澹台颉月给他留下的,他邪魅笑说:“同床共枕。” 宋成玉说完,长剑就没入他血rou一分。 澹台颉月:“本王再问一次,你方才说什么?” 宋成玉:“共度良宵。” 还不等宋成玉说完,长剑就在宋成玉肩上切划而下,几乎要生生剜去他一块肩头rou。鲜红的血液浸湿他火红的衣袍,将他的衣袍染成深红。 骨rou分离,他澹台颉月做的如此干脆利落。 宋成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袍,红色是小昭最喜欢的颜色。 “他并未对我做什么。”穆挽说。 澹台颉月侧目,他说,“我知道。”否则现在宋家坊早已经被夷为平地了。但就算只是穆挽的名节,他也不能让宋成玉玷污半点。这才是他在意的。 “就作我在他府上玩了几日不行吗?”穆挽问到。她知道,宋成玉是故意想寻死,借澹台颉月的手来了断。
究竟是多深的爱和痛,才能让人一夜白头,让人视死如归? 穆挽走上前看了一眼宋成玉的伤口,“不是致命的伤,宋坊主武艺不凡,相信能自行下山。”顿了顿,穆挽又说,“活着的人总要活下去,否则离开的小昭该怎么办。” 宋成玉看着穆挽,欲言又止。 穆挽又回头握住澹台颉月的手,说到,“让他走吧,你受伤了,我待会儿替你包扎一下。” 夙夜分外吃惊,少夫人对这件事的处理方法是不是太过于草率了。少君为了寻少夫人已经数日未曾合眼了,可少夫人这么说,似乎对此事一点都不在意。 夙夜以为,就算不铲平宋家坊,也要好好的治一治这不把少君放在眼里的宋家坊坊主,让宋成玉此生都不敢冒犯。如今宋成玉只受了这点皮rou伤就放过他,当做此事没发生过,这惩治实在是太轻了。 但夙夜不知道,宋成玉绝非一个宋家坊坊主这么简单,而穆挽也不是只想轻松了事这么随意。 澹台颉月低头看着自己被穆挽握住的手,把她的手抓紧了点。又看了一眼剑下的宋成玉,把剑收了回来。 宋成玉看了二人一眼,冷笑一声,捂住伤口转身离去,他边走边说,“慕容挽芙,今日便作我欠你的情。” “她不需要你的情。”澹台颉月又开口,“本王记得,宋坊主似乎还有一位在西域染疾多年的胞弟,若是宋坊主再对本王的王妃有半点不敬,本王不介意送上一味去痛良药。” 宋成玉步子停了停,终是消失在山林间。 夙夜问到,“少君为何轻易放过” 澹台颉月抬手示意他住口,他低头看着一直低微微低着头的穆挽,叫了一声,“挽挽?” 穆挽低声说:“宋成玉呢” 澹台颉月:“他已走远了。” “那便好” 穆挽说完就栽进澹台颉月的怀里。她握着澹台颉月的手烫的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这是她隐忍的极限了。 从澹台颉月将穆挽从宋成玉手里救回来时,穆挽就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异样。 这几日她并非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她隐藏的很好。从昨夜起,她就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但她不敢让宋成玉发现半点,如果宋成玉看出了她与平时不一样,必然不会再放她走。 若是她刚才让宋成玉看出端倪,日后被掳劫的事情必然会接踵而来,与宋成玉也必然会闹出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心口一阵又一阵的剧痛排山倒海而来。与从前凤凰蛊带给她的痛不同,这一次,就像是是一种被禁锢在她心底的东西,在苏醒。而最令穆挽战栗的是,这种感觉无比清晰和熟悉。在三年前,在那一场大火里,她也是这样的感觉。 澹台颉月急切叫到:“挽挽。” 穆挽望着他的双眼迷离,她低声说,“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