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蜉蝣
小小的书房又陷入了沉默。 良久，王小楪终于带着颤声道：“就算你不再愿意修炼···可为什么要避开我？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什么不可以？”何木不明所以。 “···”王小楪从阴影中向前走了一步，走进月光，伸手抚上何木的衣襟。 “夜珈。”何木忽然道。 王小楪僵住了，手开始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又小心翼翼地道：“你···你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嗯。”何木道，“想起来了。” 王小楪的表情开始狂喜。明明一直以来多数时候都只有一副认真脸，在今天见面的这一小会却忽然失控起来。 “我就是想起来才不愿再修炼的。”何木此时忽然发现自己这时说的话好像都是未经过大脑直接脱口而出的，“你回去吧。” 王小楪似乎有些没听懂，一时愣在那里。 “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个世界的事对我来说已经结束了，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何木有些慌了，他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说话。 王小楪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渐渐松开手，略微往后退了一步，声音有些艰涩：“对，对你们来说，我，甚至是那个世界，都只是微不足道的蜉蝣。所以，你就只把这一切都当成一场梦？” “你原本就不该来的！”何木想起了这种感觉，就跟“鬼压床”一样。他开始奋力挣扎，奋力地想一点一点把身体的控制权夺回来。 可王小楪好像已经开始放弃了，她浑身脱力地跪倒在地，轻声道：“我···只是不甘心···”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何木”伸手抚上她的头，道：“我送你一程吧！” 王小楪抬起头，何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什么表情。然后她又低下头，不再说话。 何木忽然有很不好的预感，拼命挣扎起来。 这时一股真气自四肢百骸开始凝聚，而后直接向掌心涌去！ 王小楪应该能感觉得到，却还低着头，毫无抵抗的意思。 何木的灵魂努力地呐喊起来，一瞬间抛开一切杂念，只拼了命地夺取身体控制权。 “嘭！” 相当沉闷的一声，真气还是从掌心发出了。只是不知最后关头有没有因为何木的捣乱而减弱几分。 可是现在的何木无法顾及到这些了。他发现自己又进了一片灰色之中。一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戏谑地看着他。 是它！那只黑猫！那灰色的人影！只是现在已凝聚成了黑色。 “原来是你在捣鬼！”何木惊怒交加，这时他头脑忽然清醒起来。他发现正是那次回应了它之后，才开始总控制不住自己把王小楪往坏处想，控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态度。 “呵呵呵！”那黑影发出的是一阵中性的声音，“这单单靠我可不行，要不是你本身也心存疑虑，我又怎能控制得这么顺利！”那黑影笑起来，黑色的脸上咧开了一张大嘴。 “你从一开始就在误导我！”何木咬牙切齿，这东西说的话，他一开始就不该听。 “哈哈哈！真是好笑！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全是你自找的！”它开始往何木走来，刚跨出两步，却一瞬间到了何木面前。 一张放大的黑脸，几乎跟何木脸贴脸。只是这张脸上除了一双眼睛，就只有一张时隐时现的大嘴，并没有其它器官。 “哈哈哈！终于把碍事的女人弄死了！我的愤怒，由她来承受，我的身体，由你来赔偿！而你的灵魂就变成我的补药吧！” 边说着，那整个身体忽然变成了扁平的圆形，黑色的圆形旋转起来，眼睛变成了一上一下。此时圆形的中间横向裂开一张大嘴，嘴巴一下张大，向何木罩来，透过那嘴巴，可以看到里面只有黑色的旋涡。 何木来不及后退，直接被一口吞了下去！ 一片灰蒙蒙中只剩下一个逐渐鼓起的黑球在不停旋转。 黑球忽然开始越转越快，然后“蹭”地一下弹射出去，留下何木从原地掉下来。 一个金色的人影自何木身后出现，仔细看去，竟与何木生得一模一样！他右手一伸，一只金色的大手顿时一边飞伸出去一边放大，直到黑球顶上重重往下一拍。 “砰！” 一丝黑气从那大手的指间飘出，立刻消散不见了。 金色大手抬起，手下是一大片黑色。手一招，这片黑色又凝聚成球状，只是越来越小，然后随着金色大手的消失，黑色小球飞了来。只有了硬币大小，却变成了固体的样子。 金色的人影把它接下，握在掌心默念了好一会，一丝丝黑气从指间冒出飞散而去。再打开手，里面是一颗透明的珠子。 “杂魂已除，拿这个去救夜珈。”金色人影开口道。“那魔修还是跑了，但暂时不会再敢来了。” 何木下意识接下，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金色人影道，“你现在的身体不够强，而你的神魂却无视了这些大小世界的规则，遇强则强、遇弱则弱。这也是那魔修想吞噬你的原因。只是它太不自量力了。” 何木似懂非懂。 “等你丹成，你就有了勉强能承受你完整神魂的身体，到时候你就会明白。”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虽然下意识就相信了他，但刚尝到被蛊惑滋味的何木还是小心地问道。 “你可以感觉得到。你并不是完整的你，而我就是你所缺失的那部分。现在的你我是由两种不同的记忆所主导的。只要身体境界提升上去，就会自然地融合起来。”金色人影道，“此次能在识海结成两个识体实属偶然，但这应该会让你想起一些重要的事。” 说着，人影渐渐淡去，却又有一丝丝向何木融了过来。 记忆忽然有些连贯起来了！ 高二的暑假，他在车祸后的第一次清醒，根本不是在医院。而是在那个世界，夜珈和居辰的世界。 这次，何木终于感受到了那些梦境中一直缺失的“思”。可就是这缺失的一感，使得他原本的记忆看起来变得跟旁观者一样。 这次他只连接到了一点，后面依然没有真正想起来。但联想到那些梦境，何木忽然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那小男孩面对尸山血海，面对诡异石窟却丝毫没有害怕和犹豫，那是因为他根本就只把这当成了一场梦了！ 这次是真的连上了！可是在那昏迷的一个月中，自己在那个世界到底呆了多久？ 灰色淡去，何木忽然发现自己还站在那书房中，连月光所照的角度也没什么变化。 脚边倒着的，是王小楪！ 何木赶紧蹲下将她抱起：“夜珈!夜珈！王小楪！” 没有任何反应。何木赶紧打开灯，却瞬间有点窒息地心疼。只见王小楪双眼、双耳、口鼻全是血，还在不停涌出。 “王小楪！”何木吼了起来。 忽然想起刚才金色人影给的透明珠子，这一念之下珠子直接自他眉心飞出，缓缓落入王小楪的眉心。 “王小楪？”何木又不确定地轻轻喊了声。 “咔”门开了，原来是易易听到声音跑过来。一看这情况，立刻跑过来伸手摸她脖子，然后站起来道：“叫救护车了吗？” 何木恍然摇头。 易易马上跑客厅打电话去了。 再看怀里的王小楪，依然没有任何反应。要不是那满脸的鲜血，那样子倒更像是熟睡了似的。 到了医院，一切安顿下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医生的检查结果是头部像是受到重击，只是并没有找到形成这重击的外伤。现在她性命暂时无忧，只是不一定会醒过来。又询问何木这伤是怎么来的，他也只好道不知道。 听到性命暂时无忧，何木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也许真的靠了这颗珠子。要不是那东西贪心，阴差阳错下白送了这么个东西，那··· 何木有些不敢往下想。 易易就坐在他旁边，两人都在王小楪的病床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 易易不干了，道：“这事可不能含糊了，你可是把其他女人带我家了呢！” “她是被我伤到的。”何木道，“给我点时间，我脑子里太乱了。” 易易叹了口气，站起来，道：“好，那我先回去睡觉了，你留在这里吗？” “嗯。” “嗯，但你也要注意休息，我先走了啊！” 何木抬头，勉强一笑，道：“好。” 易易走了。 接下来几天何木就一直呆在病房里照顾王小楪。说是照顾，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她就这样安静地“睡”着，丝毫没有醒转的意向。 直到此时，何木才忽然发现，其实王小楪在他心中所占的位置一点也不少。 何木完全变成了修炼狂。他就这样坐在王小楪病床边不分昼夜地修炼。 只是效率却明显慢了下来，毕竟还是受了阳元不足的影响。 一周后，王小楪的父亲收到消息，差了人来要将她带回去。在确认了来人的身份后，何木说不出任何将她留下的理由，毕竟那边有更好的治疗环境。 最后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只是这一走，就再没了音讯。 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学期，将大部分时间都用来修炼的何木完全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怪人。易易也没有再联系他，不知是不是在等他主动联系。 可是何木已无视了所有的压力，完全陷入疯狂修炼的状态，无暇他顾。 后来何木没有再回学校，家门一关，一宅宅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