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艰难的上位
在香港奋斗,“上位”这个词经常会用到。 章鸿的确想要上位,因为现在他还属于佳视道具组的一名临时工,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这大半年基本上是去哪儿做工就睡到哪里。微薄的工钱勉强够填饱肚子——可能是因为身体突然从二十四岁回到十七八的缘故,饭量也回复到这辈子最能吃的时候。 就连写剧本的纸和笔都是向忠叔借钱买的,“如果没有认识忠叔这家人,我很有可能在街上讨饭呢吧?”章鸿暗叹一口气,继续用迫切的眼神注视着周梁淑怡。底气他是有的,要知道那可是两大武学巨匠的代表著作,他挑选的版本又是现阶段最适合表现的,虽然剧本本身的某些细节有些瑕疵…… “很不错,”周梁淑怡从事电视这行也有十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等级的武侠故事。“很不错”三个字已经是她排除了好几个更强烈的语气词剩下的,更多的赞语被她压下,微笑着对章鸿说,“二十万块,台里买下了。” 要知道在香港,编剧并不是什么重要而耀眼的角色,为人所熟知的有明星,有歌星,有导演,有词曲作家,有老板……就是没有编剧。而他们的待遇酬劳也只能说算是工薪阶层,周梁淑怡给章鸿开的这二十万已经算是最顶尖的了。 章鸿会满足这点钱吗? 虽然原本的他也只是个**丝,在香港厮混的这些日子,身上的钱最多时候也不过一百来块,但这二十万没有让他激动到满口答应——因为这两个剧本可不是二十万可以买得了的。不说别的,日后光是拍个几版电视剧就能赚多少个二十万? 当然,章鸿脑袋里面可不光仅仅两本,所以,这两个剧本仅仅是作为他上位的凭借,他想用这个改变自己的身份,可以成为一名香港公民,可以成为一名编剧而不是一个道具组打杂。 对于周梁淑怡报出的二十万,他正要婉拒并提出自己的想法时,周梁淑怡微笑着说道,“我其实是开玩笑的。” 章鸿愣了,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这两个剧本卖不到二十万?这几十年当中,这两个故事被翻拍了多少次?这都是用时间验证过的啊?但周梁淑怡说之前是玩笑的,这句话很认真,因为她是看着章鸿眼睛说的。 “为什么?”他讷讷地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周梁淑怡明亮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 “佳视快完了,”周梁淑怡说出了这句让章鸿心惊rou跳的话,而看到后者不是很惊奇的神情,“你察觉到了?”如果是别的老员工并不奇怪,但这么一个带着大陆口音的年轻人竟然能看出来,她觉得有些意思。如果刚才只是单纯欣赏他编故事的能力,现在多了几分对他本人的好奇。 也因为发现了周梁淑怡的这份好奇,章鸿大着胆子将嘴边的话吐了出来,“而且,接下来的七月攻势会是压倒佳视的最后一根稻草。”佳视倒闭的原因有许许多多,硬性规定的教育节目是一个,股东经营理念的分歧是一个,许多无意义的花费更是其中之一,所谓的“七月攻势”就是这样的。 佳视以《名流情史》和《金刀情侠》为主体,大打宣传牌,以席卷整个香港的宣传攻势,力图挽回局面。这两部电视剧还分别去夏威夷和韩国出了外景,与其他两个老老实实呆在片场拍戏的电视台相比,成本不可谓不高。然而与付出远不成正比的收获将仅剩的流动资金白白流失,佳视终于挺不下去了。 听到章鸿的话,周梁淑怡笑了笑,不做回话。他哪里会知道有些事情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她虽然被聘为总经理,但毕竟不是真正掌握着公司的股东,电视台中在这种情况必须做出应对,即便如果没有七月攻势还可以苟延残喘一两个月。 章鸿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还想再开口劝说她的时候,周梁淑怡制止了他,“你有没有兴趣到别的公司工作?”明显生出爱才之心的她想知道章鸿的想法,因为如此一个年轻人,如此一个拥有成熟编剧理念的人才,不应该沦落到其他小公司去浪费生命。
别的公司? 虽然不记得她之后去哪里工作,章鸿知道也跑不出这个圈子。但他两家公司他也去过,丽的,也就是后来的亚视,和一直保持龙头老大地位的无线电视。但亚视没几个熟人,而无线奉行的大片场制度几乎等于让人只拿工资。对于一个能写出大赚几百万几千万剧本的人来说,几千块几万块算得上什么? 所以,对于必然倒下的佳视,章鸿感到忧伤的同时,也感到自己电视剧这条路算是暂时走不通了。相比电视剧,电影能赚到的钱更快更多,章鸿的注意力下意识转到这方面,应付过去周梁淑怡,他感谢得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开。 电影,七十年代有什么电影啊?这个念头升起来,章鸿感觉有些挠头。他的脑袋里面不是不记得电影,但年份所限,这年头可不一定能拍出那感觉来,再说拍原版电影的演员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能不能赚钱就是两说了。 想着自己的事情,章鸿也就没有看前面的路,拐弯的时候狠狠撞到一个绵软的事物,定睛一看,“这个女人好眼熟啊。”越看越仔细,越仔细看,表现得越像一个流氓,让对面被撞的少女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后面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好几个人,“弥小姐,梁经理在办公室正等着你呢,下个……”他们这才看到不住揉着肩膀的少女,和她跟前面带歉意,眼神却极为过分,明显是肇事者的家伙。 “你是谁?走路不长眼睛?”几个人围了上来,章鸿这才回过神来,听到“弥小姐”,他才想起这个少女原来就是佳视当家花旦,程龙的梦中情人,弥雪。当然,随着他回过神来,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眼神的过分之处,脸上的歉意多了三分尴尬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