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人为造英雄五(二更)
少女淑子有些娇怯,此时坐于原地不敢动弹。她也是个命苦的,如今好不容易从新郑之中逃了出来,可惜一朝之间便丧了父,依靠全无,当年虽有韩安作保,使她与张良有了姻缘之约,可如今两人父母长辈皆死个干净,无人再替她打算,此时便有一种心中惶惶不安之感。那头张良扔了不少东西进去,姜别这才拿了箭又将尸体掩盖上,为了以防万一,做了记号,众人歇息片刻,也不敢再耽搁,连忙就站起身来朝南阳郡行去。 .. 众人逃了一夜,除了流云表情冷淡,与姜别面上看不出好歹之外,张良与韩淑子两人俱都一脸莱se,二人以前都是贵族出身,养尊处优,还从没吃过这样的苦头,此时同患难,心里不免滋味儿不同,张良靠近了韩淑子身边,轻声道:“当年你与良亦是大王之命,往后小娘子既已失父,若不嫌弃,良必不负当年大王之语,愿娶小娘子为妻,此生不敢有负。”那少女回头看了他一眼,虽说容貌之上还带着汗迹,直走得气喘吁吁,张良这话也并无动人之处,可此时却听得她眼泪便含了满眶都是。 姜别叹息了一声,跟在后头。若是韩国如今好端端的,张平不曾遇难,韩安不曾早死,此时两人说不定再过得几年便可结成一段佳话,又哪用他们如今这般凄凉 对于这些男女间的情爱,流云像是不曾听在耳内,便只顾朝前赶路。南阳郡眼见着就在前头约有七八十来里处,再过得一个来时辰,便可赶到,他当下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众人正都觉得疲惫之时,流云突然之间便是耳朵一动,登时原本前进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张良神情一动,还没开口说话,姜别已经将手中长剑抽了一小半出来,厉声道:“不知阁下乃是何方神圣,不敢露出面来!”流云脸上露出激ng惕之se。原是本能的便要隐入人群中。谁料身体一动,便见到身后不过渺渺三人,顿时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苦笑来。.. “后方三百里处有追兵将至,不知各位可是惹了何事。引人追至秦国地界。”一个中年男声响了起来。张良等人倒还好。脸上未曾露了异se,可唯有流云这会儿心中是真正沉重了起来。他没料到会在此处又遇着了这个人,当年他决定替嬴政效命之时便曾是与此人相遇过。如今再遇,恐怕是祸而非福了,只盼那事儿已过不少年月,他想不起自己样貌来了才好。 正说话间,那树梢上便传来树叶被人拨动的响声,众人下意识的抬头往半空中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灰se麻布深衣,腰后别着一条剑的中年人似在空中踏步一般,慢慢从那树梢之上跨了下来。见到这个情景,那韩淑子还好,只是妇孺,并不知此人露这一手的能耐之处,可那中年剑客姜别却立即便变了脸se,瞳孔一阵紧缩,竟然到后来满脸激ng惕之se的护着张良二人往后退了一步,胸脯不住起伏,足以可见他此时心中惊惧。 “阁下是谁,不知如今出现拦路,可有何指教?”姜别见流云低垂着头没有开口,心下倒是猜出他并不愿在此时出头,更有甚者他恐怕知道眼前这中年人是谁,因此连忙便踏前一步,率先抽出半截长剑,一副激ng惕之势,沉声问了一句。他虽然此时面上表现虽然镇定,不过心中着实没底,就凭刚刚中年人那一手,他便是万万有所不及,此时虽然心中沉重,但他忠心之下却是未曾退缩,反倒是将张良等人俱护于身后。 刚从树梢之上下来的中年人目光往身后三人看了一眼,流云低垂着头,面目yin沉,只隐约看得见尖细的下巴,知其是个xing情冷漠而又长相极好的青年,而另一个气度沉稳约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衣着简单,只是气质却隐隐不凡,将一个面容模糊不清的少女护于身后,真正稍有与他交手之力的,不过是面前这个中年汉子而已,不过就算是这中年汉子,亦并非是他对手,因此这中年人表情极其镇定,温和冲他微笑道:“诸位自洛阳方向而来,只是后有追兵将至,某家看来,恐怕诸位是自韩国之中逃出罢?只是不知诸位为何朝秦国而来?” 姜别眉头一皱,对于这中年人一开口便问其目的而心生不满,只是这中年人身手高强,若非万不得已之处,他并不愿意与他翻了脸,因此听他这样一问,便强忍着怒气,先是拱了拱手,不答反问:“不知阁下乃是何人,某之事,又与阁下何干?”姜别看这人相貌堂堂,眉宇间也是一片正派,并无任何yin戾之处,不像是一言不合之下便出手伤人之人,因此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那中年人果然脸上便露出笑容来,并未对他此举有任务不满之处,反倒直接开口道: “某家黄于淳,若诸位有难,某家可助诸位一臂之力!”他这话一说出口,姜别脸上登时露出喜se来。 墨家黄于淳之名,天下便没有不知其人者,虽说这几年黄于淳相较于以前声望大降,但在许多游侠与剑客心中,却是身份不同,更何况黄于淳虽然因夺聂元妻女之事而名声蒙污,但不论如何,他组建墨家游侠,当年远赴东阳助赵兵之事,最后虽然不了了之,更有甚者最后被当年名不见经传的秦国小将王贲率人追得损兵折将,最后强渡黄河,自己亦是身受重伤,最后消声匿迹,但无论如何,黄于淳此举对许多人来说,当年之事都乃侠义之举,虽说贬者不少,但同样的,褒奖他此举的人亦不在少数,更何况黄于淳除了当年因聂元之事而名声受损之外,并未做出过什么穷凶极恶之事,说到底,聂元虽说乃是受害者,但妻女亦不能保全,足以可见他无能,此事又事关妇人之风流韵事,纵然许多人心下因此事对他生出芥蒂,不过更多的,亦有人觉得此事不过无伤大雅,这也是当年黄于淳一旦号召救东阳之后,依旧有那样多游侠愿对他唯命是从的原因。
此时姜别一听黄于淳之名便放心,也是因为黄于淳生平从未做过凶残之事,更有甚者素来还有贤名,他此时开口相助,便极有可能是真。如今众人逃出韩国地界,可后头追兵将至,前头又离秦国南阳郡尚有一段距离,而这人群之中除了自己与流云稍有自保之力外,张良不过是对剑术略懂皮毛,自保都困难,更别提其中还有一个小娘子。姜别心里清楚,就算自己武功厉害,可毕竟好汉难敌人多,魏、楚二国追兵一至,自己等人则必死无疑。 他死了倒不如为惜,可是如今张良还未脱险,若是众人一齐死于此地,往后他就算是身死,亦无面目见已死于几ri前的张平!姜别脸上露出喜se来,顿时一听黄于淳的名字便将短剑送回剑鞘之中,一边就欢喜道:“原来竟是墨家矩子,黄先生!儿乃姜别,原是……” “不知黄先生若玉出手一助,可有何要求?”张良一见姜别听到黄于淳名字便不自觉的就要吐实,心下却并不如他想像中的那般乐观,黄于淳一出现虽然看似极为温和,亦是大公好义,并一出口便提出要帮忙之话,与他传说之中锄强扶弱的名声确实极稳合,但张良并非普通不知世事的少年,他敏锐的听出了黄于淳对他们一行人身份的怀疑以及对他们前往秦国时的不满,虽然隐藏得极深,但张良依旧是听了出来。俗语有言,天底下纵然是有凭白无故受人恩惠的,可总要心里记上一笔,若是往后不偿不这,便会被天下人唾骂,张良不怕欠人人情,例如秦王这般救他一命,并准备给他发展机会的,他只消用满腔感恩之心,与他今ri救助之情报过抵消便了。 可那种一旦开口不求回报的,往后索要的,往往要的比自己能付出的还要多! 张良一旦开口说话,姜别顿时愣了一下,还未说出口的话顿时便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张良一眼,见他目光温和,只是没有再提自己出生之事,顿时便明白他的打算,不由面上羞红,连忙就退了几步,也不敢再轻言说张良身份。黄于淳倒是将目光落在了这少年身上,眼中露出欣赏之意来: “某家不过只是略提一议矣,郎君若是肯听,某家见郎君有难,便自然义不容辞玉助郎君一臂之力。”他话未说完,张良便直接道:“只是不知若小子不肯听黄先生之提议,黄先生又待意下如何?”他问这话时,目光便毫不避讳的与黄于淳对上,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已经隐隐有了一股冷硬坚定的意味,韩淑子紧紧抓着张良的手,低垂着头站在身后,场面顿时便冷静了下来,流云装作一个仆人般,不起眼的站在张良身侧,使得黄于淳目光没有落到他身上,顿时心下不由松了口气,只是却并不敢轻举妄动,惹来黄于淳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