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12连(畜牧连已经改成12连了)新建连的工地上,战士们干的热火朝天。在西南角的砖厂,王华正在和贺红霞、吴萍搬运砖坯。王华对她们俩说:“梁山上9连整党都一个多月了,怎么也不回来一趟呢?”吴萍说:“想他啦?”王华说:“有点。”贺红霞说:“你还怕他丢了呀?”王华有意跟她们俩开玩笑,“我怕他让9连的姑娘给抢去,那你们俩可就没戏了。”贺红霞和吴萍听王华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了。“你说什么哪?”贺红霞说:“我们是他大姐。”王华不依不饶的又说:“大姐怕啥?梁山就喜欢大姐。”吴萍瞪了王华一眼,“你就瞎说吧。”王华很认真的跟她们说:“真的。梁山总想有个jiejie。”王华看了一眼贺红霞,“有一次我看他从4连回来还跟你唠了好半天呢。”一听这话贺红霞马上脸就红了。“王华,你瞎说什么哪?”王华也有点急了,“你说,有没有这事吧?”吴萍在一旁挺吃惊,贺红霞更有点生气了,“你根本不知道,那是梁山自己偷偷从4连跑回来了,他想连队不想去整党工作组了,指导员找他谈了,他还是不想去。指导员找我让我跟他谈谈,我才找他的。”王华还是不相信,“你就跟他谈这事了?”贺红霞说:“可不是吗。”王华问:“你们俩就没谈别的?”贺红霞瞪起大眼睛,“谈什么别的?王华你要再瞎说,看我怎么收拾你。”王华一看贺红霞真生气了,想说的话就咽下去了。这时有人喊王华,“王华,连长指导员要回老连,让你开叶特(胶轮拖拉机)送他们。”王华答应着,“不跟你们说了,贺红霞你自己最明白。”贺红霞气的拿起一块泥巴朝王华打了过去,“明白什么明白。”泥巴正好打在王华身上,把王华吓了一跳,扭身一看贺红霞真生气了,他冲她们俩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跑了。 按照团里的安排,畜牧连本着先生活后生产的原则,先把职工家属房和战士宿舍建起来,等到人员都安顿好了,再把畜禽一点一点搬过来。新建连的建设挺快,家属房和战士宿舍已经基本建完了,都开始盖猪舍和羊舍了。 梁山没去新建连队,又回到老畜牧连。 梁山来到连队卫生室,“何民。”他跟正在忙活的何民打招呼。何民看见梁山来了,“梁山,什么时候回来的?”梁山说:“刚回来。”“那你不去连部报到,跑我这干什么?”何民问梁山。“去了,我看连长指导员都不在,就上你这看看伤口。”何民一听梁山说要看伤口,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怎么了?那伤了?”梁山笑呵呵的说:“没事,后脑勺上碰了个口子。”何民把梁山拉到窗户跟前,让他冲着亮堂的地方站好,“在那?”梁山满不在乎地说:“哎呀,多大个事呀。”他拿手摸着伤口,“就这。你看看长好了吗?”何民本来就近视,带个镜子,巴拉着梁山的脑袋找。梁山气的直骂,“真是个瞎子。这不在这呢吗。”梁山抓起何民的手放在伤口上。何民很认真地检查一遍,看看伤口已经长得差不多了,拿起镊子从瓶子来夹起一块碘酒棉球,在伤口上反复的擦了好几遍,弄得梁山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一会让你给擦破皮了。”何民把用过的碘酒棉球扔进垃圾桶,很严肃的告诉梁山,“你得定期上药,好好消炎。你当时没缝伤口,弄不好要留疤瘌的。”梁山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留就留呗,在脑袋后边,又没在脸上。”何民知道梁山在气他,“就应该给你留在脸上。”梁山笑了笑,“那更好,有记号了,省得丢了。”何民上去推了梁山一把,“你快走吧,别在这气我。”梁山被何民推出门外。 自从去9连整党到回来,一个多月梁山没向支部汇报了。连长指导员去新建点刚回来,梁山见他们刚进屋赶紧敲门,“报告!”梁山在门外喊了一声。“进来。”连长说。梁山推门进了连部办公室。指导员一看是梁山,赶紧打招呼,“梁山,什么时候回来的?快坐下。”梁山说:“我刚才来了,看见你们都没在,我上卫生室呆一会。”连长问他:“去看何民哪?”梁山有点不好意思,“是。”指导员好像看出点什么,“那不舒服啊?”“没有。”梁山红着脸回答。连长也看出问题,“怎么了?”梁山看瞒不下去了,只好把演习中自己丢人的事说了一遍。听梁山讲完,指导员心痛的说:“多危险哪!这是划了一下,要是扎树杈子上,那可坏了。”连长也批评他,“怎么不注意呢?再说你还拿着冲锋枪,要是走火打到人那可是大事呀。”梁山低着头,脸红红的。“赵副参谋长都批评我了。我还写了检讨。”连长瞅着梁山笑了笑,“你是得检讨。”梁山一个劲地点头。坐了一会,他见指导员连长不说了,他很郑重跟他们说:“指导员连长,我这次上9连整党一个多月,也没跟支部汇报。”连长说:“是啊,这么长时间怎么没回来呢?”梁山说:“脑袋受伤缠着绷带,不好意思回来,怕大家笑话。我回团里让团长政委看见了,弄得我可不好意思了。”指导员笑了,“你这下出名了。”梁山说:“指导员你可别说了,当时要是有个地缝我都能钻进去。”连长和指导员看着梁山现在这个样子,想到他当时在团长政委面前,不定都狼狈,也会心的笑了。指导员告诉梁山向支部汇报思想,让他写个材料,交到党支部。要多跟老班长谈谈心,交流交流思想。连长问梁山,“回来工作想怎么安排?”梁山说:“我正要汇报这事呢,9连整党结束后,紧接着就要进行第二期整党,赵副参谋长的意思让我还参加第二期整党。我当时没答应,我说我得回连里,参不参加得连里说了算。”指导员挺满意梁山的答复,“你做的对。”高明看了看张卓,“我看还是先让梁山回畜牧排吧?”连长明白了指导员的意思,“行。先回畜牧排。” 梁山走了以后,张卓和高明商量起梁山的事。“我早听段青山说了,赵杰下期整党还是工作组组长,他看好了梁山,下期还要带上。”张卓刚说完,高明就开口了,“怎么样,我早就说过,梁山咱们留不住。团里要要,你还能不给。”张卓说:“要不咱们把他提起来,把他留在连里。”高明直摇头,“咱们连现在没有职数,往那提呀。我想先培养他入了党,等到新建连队建起来了,连队扩大了再提他。”张卓说:“要不再让他整一期,年底回来再研究。”高明说:“行。先让他去吧。”看好的人留不住,谁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俩人在提拔任用梁山的问题上有些分歧,但是他们在都想好好培养梁山这一点上还是一致的。毛主席都号召知识青年扎根农村,那他们就是不走了,既然不走,就得安排好他们,提拔重用当然就是最好的出路。从小说是为了连队,往大说那是为了兵团,为了国家。培养年轻人是百年大计,是关系千秋万代的大事。 晚上,在宿舍里。梁山跟王华和战士们讲起他在9连演习和打黑瞎子的事。王华和战士们一听梁山背上了冲锋枪,那个羡慕。躺下要睡觉的都爬起来,把被披在身上坐在那听梁山白活。听到梁山让人围住,要给抓住的时候,大伙都急了。“那你还不快跑。”梁山得意的说:“那能不跑吗,我照天上就是一梭子,乘他们没醒过神,我就往山下撩。可没想到到半山腰,让树杈子跘了一下,一个跟头摔那了。”大伙一听都惊呆了。王华问:“摔坏没有?”梁山摸了摸脑袋,“没事。就刮了个口子。”王华急忙问:“那块那块?”梁山把脑袋伸过去,“就这。”王华和跟前的几个战士都围过来看。看看真的没什么大事,大家才放心了。梁山看大伙正在兴头上,也来了情绪。他又讲起了打死小黑瞎子和去团里给团长政委送熊掌的事。刚讲到在团里碰到团长政委,连长张卓查铺来了,进屋一看梁山正讲的津津有味,“梁山,又白活什么呢?”梁山一看连长来了,马上钻进了被窝。连长把梁山骂了一顿,说他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香油,说他臭显摆,说他不懂政治。看来连长是真的生气了。**********时期能说团领导吗?说他们不等于往他们脸上摸黑吗?那还想不想进步了。梁山让连长一顿臭骂,当时就没心情了,不管大伙怎么让他再说,他都不说。一旁的王华直捅咕他,他只是把被蒙在头上,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十七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经历,能遇到这样的新鲜事,他能不说吗?自己的经历别人是没有的,他能不显摆显摆吗?这时候你让他成熟他也成熟不了,他想比别人强,想让别人高看他,想入党,想提干,就是想拔个尖。连长也是的,说说就行了呗,干嘛骂他。看来也是恨铁不成钢。 今天梁山休息,他到4连来看王大爷。“听说你又上9连去整党了?”王大爷问梁山。梁山说:“嗯哪。这不前天才结束吗,到连里报个到今天就来看您了。您最近身体怎么样?”王大爷一边给梁山倒水一边说:“身体没事。这次又一个多月吧?”梁山看着王大爷,“是。一个多月。”王大爷问他,“9连整党怎么样?”梁山告诉王大爷,9连没有多大问题,不像4连那么严重。最后只有两个党员受到纪律处分。看看快到晌午了,王大爷问梁山中午吃什么,是包饺子还是猪rou酸菜炖粉条。梁山告诉王大爷想吃酸菜了。王大爷去下屋取了块五花三层的猪rou和一把粉条,从外屋地的酸菜缸里捞出一棵酸菜,梁山帮着洗酸菜,王大爷把猪rou切成一片一片的,又把酸菜切成丝,又切了些葱姜,然后点上火,锅热了后把rou和葱姜放进去一顿爆炒,倒了些酱油放了点大料又炒,再放进去酸菜,又是翻炒,炒得酸菜有些干吧了,蒯了一瓢水放进去,再放里粉条,加上咸盐,盖上锅盖。王大爷看看火,又往灶坑里添了把柴火,就进屋了。 梁山给王大爷讲起在9连的事。说到演习,说到和白凌云割豆子比赛,说到打死小黑瞎子,说到给团长政委送熊掌。王大爷听得津津有味。可一听他们打死的是一个百十来斤的小黑瞎子,王大爷就说,“你们打死的小黑瞎子,八成是在7连被团里狩猎队打死的大黑瞎子的小崽。”梁山问,“是吗,在7连还打死个大黑瞎子哪?”王大爷告诉梁山,这黑瞎子一到秋天就出来祸害苞米,一片一片的苞米都给弄倒了,糟蹋老粮食啦!那是把大黑瞎子打死了,小黑瞎子没奶吃,饿的跑下山找食,让你们给打死了。 王大爷把炖好的酸菜盛上来,问梁山喝酒不,梁山说不喝。王大爷给他盛了一碗大米饭,梁山很惊讶,“大爷你这那弄的大米呀?”王大爷笑呵呵的说:“我让人去小佳河拿白面换的。”梁山端起碗,使劲地往嘴里扒拉一大口,香香的嚼起来。要知道那年月能吃上一顿大米饭,那可是不得了。那时候的兵团建三江一带根本不种水稻,吃大米可是太难了。俩人一边吃饭一边唠嗑,梁山兴高采烈地讲着自己从9连上团里,给团长政委送熊掌,走在团部大道上,背着冲锋枪,头上缠着绷带,就像刚从战场上凯旋一样,人们都又惊奇又羡慕的看着他,他别提多神气了。讲着讲着他想起昨晚挨连长骂的事,话匣子咔嚓一下子闭上了。王大爷瞅着梁山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咋不讲了?”梁山一听王大爷这么一问,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上来了,眼泪刷地一下流了下来。王大爷一看梁山这个样子,赶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跑过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梁山放下筷子,跟王大爷讲起挨连长骂的事。说完了他抬头问王大爷,“大爷,你说我不是就当笑话讲讲吗,连长为啥骂我?”王大爷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摸了摸梁山的脑袋,“小子,这算什么?骂你那是关心你。打是亲骂是爱吗。连长骂你是怕你翘尾巴,是怕你不知天高地厚,是让你夹着尾巴做人。”本来见梁山不喝王大爷也没喝酒,他想和梁山好好唠唠。他下地拿来酒壶和两个酒盅,“来,咱俩喝两口。”梁山直摆手,“大爷,不喝。一会还回连队呢。”王大爷把酒倒进酒盅,递给梁山一个,“没事。咱们不多喝,一边喝大爷一边跟你说说。”俩人把头一盅酒干了,梁山又给王大爷满上,然后给自己也倒满。王大爷动情地说:“小子,你能遇上这样的领导,是你的福分。这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人家赵副参谋长让你把熊掌给团长政委送去,那是信任你,也是让你在团长政委面前表现表现。但是这事你不能出去说,你一说好像团长政委多吃多占了。那影响多不好啊。”梁山听明白点,他端起酒盅敬了王大爷一盅。王大爷接着说:“你们连长骂你,一是为了制止你不让你再出去说了,再一个是敲打你让你别显摆自己,要让你早点成熟。”俩人唠到快下午三点了,梁山急着回连队,王大爷也就没再留他。临走王大爷又嘱咐梁山,找连长谈谈,自己做个检讨,还让他给连长和吴技术员带好。 星期一团里开干部会,各连指导员连长参加,布置冬春水利大会战的事。散会后,4连指导员段景强走到张卓身旁,“张卓,你小子是不是不想要梁山了?”张卓被问的一愣,“你说什么呢?怎么不要了?”段景强把张卓拉到一边,“你骂他干什么?”张卓挺惊讶,“你怎么知道的,他跑你那告状去了?”段景强说,“什么呀?昨天他上老抗联那去了,王大爷跟我说的。”张卓明白了,看来自己是有点说重了。“是,敲打的重了。”段景强拽着张卓的手,“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别太狠了。你要是不要我可让他上我们连啦。”张卓把段景强的手一甩,“想的美。你就别想了。”其实老段也明白,高明和张卓是不会放梁山的,只是怕梁山受委屈。也是提醒张卓他们,梁山还小,得慢慢培养。 晚上,在连长家里。连长正和梁山谈话。连长问梁山,“梁山你昨天上4连了?”梁山回答:“嗯哪。去看看老抗联。”连长说:“你没上段指导员那?”梁山没弄明白连长为什么这么问他。“没去呀。我只是上王大爷那呆了一会,吃的晌午饭。他还让我给你和吴技术员带好呢。”吴技术员拿来一笸箩瓜子,“来,梁山嗑瓜子。”梁山抓了把瓜子嗑了起来。张卓也拿着瓜子嗑着,“怎么样,还生气吗?”梁山看着连长笑了,“生什么气呀?没事了。”连长说:“真的不生气了?”梁山说:“你骂的对,我该骂。”旁边的吴技术员一听赶紧问,“张卓你骂梁山啦?”张卓笑着没吱声。“他还是个孩子,有事说呗,你骂他干什么?”吴技术员有点生气了。梁山一看连忙检讨自己,“是我不对,连长骂的应该。我是有些翘尾巴,有点沾沾自喜。有些话不应该说,其实就是为了显摆自己。”连长看见梁山检讨自己,态度还挺诚恳,心里特别高兴。连长说:“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谦虚谨慎,要学会夹着尾巴做人。”梁山一个劲地点头。连长又说:“你知道连里多少人看着你。你们一起来的知青,哈尔滨的,北京的那么多知青看着你。还有老职工也看着你,他们都在找你的毛病,有些人就想看着你犯错误。”连长看见梁山在认真地听,又接着说:“你知道你们排长为什么跟你吵架吗?”梁山摇了摇头,张卓仔细打量着梁山,半天没说话。“他是怕你被提起来,把他顶了。”梁山很认真地说:“我可没这个想法,是他太多心了。”连长说:“不是他太多心,是你真的对他有威胁。”连长看他好像没明白,“你知道谁能总见到团长政委呀?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再把这事拿出来显摆,有人会嫉妒的。人要是被别人盯上,那可不是好事。尤其你还小没有社会经验,容易被人算计。”梁山虽然很认真地听,但是他好像还是没弄懂。他知道连长是为了他好。可是他不明白,我要求进步有什么不对呢?为什么我进步了,别人就嫉妒呢?为什么大家不能一起进步呢?梁山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上进又没踩谁的肩膀,我用我的才华和努力往前跑,他们为什么嫉妒呢? 梁山刚把自己的思想汇报交到支部,团里就通知他去报到,去6连整党。 6连在团里通往佳木斯的公路边上,连队的职工宿舍,食堂和办公室都在北边,场院和机务站在公路南边。在团里6连算是大连队人多地多。工作组一共四个人,组长还是赵杰,有刘干事和老秦加上梁山。连里特意给他们腾出一个屋,外屋地有个锅台,可以做饭还能烧炕。里屋靠北边是一铺大炕,能睡十来个人,他们四个睡那宽宽绰绰。顺着西山墙摆着两张办公桌和一个卷柜,南边靠窗户下边也放了一张办公桌。这次来6连在梁山的要求下,赵副参谋长又从团里带了两支“七九”步枪。枪锁在卷柜里,钥匙放老秦那。 6连指导员叫马文山,也是“663”的,当兵时跟张卓还是一个连的,关系不错。还没等梁山他们到6连,张卓就给马文山打了电话,让他好好照顾梁山。马文山跟赵杰说:“参谋长,这块办公行不?”赵杰说:“行。挺好。我们又不是来享受的,工作第一。”马文山走到梁山跟前,“你叫梁山?”梁山点头答应着。“我和张卓在部队是一个连的。有啥事你吱声。”梁山有点不好意思,“行。”马文山转身对赵杰说:“参谋长,我看给你们配个文书吧?抄抄写写,烧个水打扫个卫生的。”赵杰心里倒是挺乐意,可他怕有影响,就问刘干事,“刘干事你看用吗?”刘干事知道马文山是赵杰的兵,24团“663”的转业官兵都是赵杰带来的,马文山的用意他明白,本来就是好事,也不是什么原则问题,他就顺水推舟的说:“马指导员这是加强我们工作组的力量,是好事我同意。”不管怎么说人家刘干事是现役军人,官虽然没有自己大,可人家带着领章帽徽,怎么也得让它三分。赵杰见刘干事同意了,他跟马文山说:“挑好的,有能耐勤快点。不好我可给你打发回去。”马文山答应着走了。 马文山走后,赵杰组织大家开了个小会。“你们三个都是参加三期整党的了,老人有经验轻车熟路,我也参加一期。只要咱们认真点,我看不会出大的问题。重点是摸好底,把问题摸上来,做到心里有数。不是我先入为主,6连在团里一直是先进连队,有点问题也不会太大。”老秦也说:“马文山是团里树的标兵,支部班子也团结有力,这期不会太费事。”一看都在给6连摆好,刘干事觉得这个苗头不对,赶紧进行制止。“咱们可不能光看好的,6连不能没有问题吧?”赵杰也觉得自己说多了,领错了道,赶忙纠正。“刘干事说的对,整党吗就是解决问题,6连肯定也有他的问题,咱们要认真地摸排,千万不要走过场。”工作组又研究了一会工作,就到吃晚饭时间了。 6连的大食堂挺大,能装二百来人。晚饭主食是馒头,就一个菜炒白菜片土豆片,还有一个萝卜条汤。工作组四个人从外边一进来,吃饭的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人们停下手里的筷子和勺子看着这几个人,有声高的,有窃窃私语的,不知道的问:“这些人是干什么的?”知道的告诉说:“整党工作组的。”梁山他们打好了饭菜,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吃饭时谁都没说话,吃完就回宿舍了。 晚上六点多,马文山领了个女知青来到工作组的宿舍。马文山向大家介绍女知青,“她叫张红,北京知青。能写,字写的漂亮,人也勤快。我和连长商量让她给工作组当文书。”梁山在灯光下打量着张红,高高的个子,能有一米七,瓜子脸,眼睛不算很大可很水灵,梳着两条大辫子,瘦瘦的长得很清秀。一身土黄的兵团战士棉袄棉裤,脚上穿了一双军用大头鞋,一条自己织的长长的鲜红的毛线围脖扎在脖子上,显得特别扎眼。赵杰说:“好啊,欢迎你加入工作组。”说完参谋长又自我介绍,“我叫赵杰。”他又介绍刘干事,“这是团宣传股刘干事。”回过头指着老秦,“这是老秦。”最后把梁山介绍给她,“这是梁山,是佳木斯的知青,人家可是参加三期整党的老资格了。”赵杰这么一说把梁山弄得满脸通红。梁山说:“参谋长你净拿我开玩笑。”
6连的整党开始了。工作组的同志都下到各排,和战士们边劳动边了解情况。这天梁山和参谋长一起到一排,张红也是一排的。战士们正在场院里选豆种,梁山他们也跟着干。两台选种机旁都是战士,有的往机器里添豆子,有的在下边接选好的种子,有的在接剩下的豆子,还有的在往囤子里扛种子。囤子已经有一人高了,战士们要上跳板走十来米才能把种子倒进囤子里。战士们都是半袋子半袋子地往上扛,梁山去试了两趟,觉得太轻,他让人给多装点,参谋长看见了叫他别逞强,看压坏了身体。梁山不干非让人多装点,战士给他装了大半袋,梁山扛起来没费劲就上了跳板,走到囤子中间倒下种子,没咋地,大气没喘。梁山来劲了,非让战士给他把麻袋装满。战士不给他装,他在那直怏怏,他这么一怏怏,战士们都过来看热闹。有不服气的要跟他比试比试。北京知青大刘见梁山瘦瘦的个子,就要跟他叫号。大刘不到一米七的个子,长得膀大腰圆,在家又练过举重,那看得起梁山哪。参谋长在一旁看着也捏了一把汗,战士们也没看好梁山。参谋长怕出事,只让他们比三趟。本来就是两趟跳板,正好一人一趟。种子装满了,俩人都上肩了,参谋长喊了一声开始,大刘着急往前跑,肩上的麻袋一晃荡,差点卡倒。梁山借机多走出去好几步,大刘一看被梁山落下了,急着往前撵,平衡没找好又晃了两下,等到他走到跳板半截的时候,梁山已经把种子倒进了囤子。第二趟,大刘放聪明了。他稳稳地扛起麻袋,找好平衡才往外迈步,这回挺好大刘没晃,俩人一起上跳板一起倒的麻袋,打了个平杵。第三趟,梁山这时已经冒汗了,他要脱棉袄,参谋长和张红都阻止他,都十一月了,北大荒都下了好几场雪了,天寒地冻的弄不好还不感冒了。梁山没脱棉袄,却解开了扣,敞开了怀。参谋长的开始刚落下话音,大刘就迈出了第一步,一百八十到二百斤的麻袋,要扛立肩,麻袋立在肩上有三米多高,不找好平衡,不稳稳当当的根本不行。大刘知道第一趟他输了,第二趟不分输赢,这第三趟他赢了才能打个平杵,要是输了那就彻底了。还是着急想赢,脚下的步子迈快了,前边的脚刚踩到跳板,还没等站稳,肩上的麻袋一晃,他没把住,麻袋往前一歪,种子撒了一地。梁山把种子倒进囤子,赶紧下来看大刘,“咋样?伤着没有?”大刘尴尬的一笑,“没事。你赢了。”梁山拍了拍大刘的肩膀,“什么输赢的,就是为了多干点活吗。”张红跑过来把毛巾递给梁山,“快擦擦汗吧,别感冒了。”梁山接过毛巾说了声谢谢,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参谋长也走过来,“怎么样,累不累?”梁山笑着回答,“有点累。过去扛过这么重的东西,可是没上过跳,不一样。”参谋长一边给他系棉袄扣,一边夸谈他,“行,你小子行。我长这么大都没扛着二百斤的麻袋上三节跳(就是三块跳板接起来),你行,真行。”张红也过来问候梁山。梁山看看手里的毛巾,都已经让他擦脏了,就对张红说:“你看毛巾都弄脏了,我回去洗洗再给你吧?要不再买条新的还你。”张红从梁山手里抢过毛巾,“买什么新的,我回去洗洗就行了。” 吃过午饭,大家都在宿舍休息。参谋长和刘干事、老秦讲起梁山在场院和大刘比赛的事。让赵杰添油加醋的绘声绘色的连手势带表演的向说书似的这么一说,好家伙,把大伙都听愣了。刘干事关心地问梁山,“压没压坏呀?”梁山站起来挺了挺腰,“没事。”赵杰说:“咱们梁山太厉害了。在9连割豆子把白凌云打败了,到6连扛二百斤大麻袋上跳板又赢了。咱们工作组有你这么个大将,保证胜利完成任务。”梁山说:“参谋长你又拿我开玩笑。”赵杰很认真的说:“开什么玩笑?真的,你好好干,入了党,我就把你调到司令部去。”这时有人敲门,赵杰喊了一声进来,张红从外边进来,手里还拎着一只暖壶。“我看你们就一个暖壶,我把我的拿来你们用吧。”刘干事连忙说:“怎么能用你的暖壶呢?你还是拿回去吧?”赵杰也说:“我们有一个就行了,你给我们用你怎么办?”张红把已经装满开水的暖壶放在桌子上。“我用我们宿舍其他人的,宿舍人多没事的。”梁山一看已经这样了就说:“放这咱们用吧,等咱们走了再给她买个新的呗。”老秦说:“我看行。”张红在一旁嘟囔着,“买什么新的,你别给打了就行。”赵杰他们要商量下午的工作,张红一看就要走,赵杰说:“张红你别走。你现在也是工作组成员了,再开会你也参加。只是要注意保密,不该说的跟谁都不能说,包括你们的连长指导员。”张红点头答应,在靠窗户的桌子旁坐下,从兜里掏出笔记本,准备记录。赵杰看了张红一眼,“这个不用记录,咱们只是商量商量下午的工作。”张红出生在工人家庭,爸爸mama都是工人,今年和梁山一般大,都是十七岁,今年才到兵团。六九年,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能参加整党工作组对她来说是极大的荣誉,也非常令人羡慕,她十分珍惜。自从指导员告诉她让她到工作组来当文书,她一直都难以平静。她感谢连队领导,也喜欢工作组这个集体。今天在场院又看到梁山的表现,虽然梁山把她们北京青年赢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可对梁山她挺有好感的。张红临出门赵杰告诉她,让她去连部把指导员叫来。不一会马文山来了。赵杰跟大伙说,“6连有个特殊情况,他们有个新建点,那上边还有六十多人,还有不少党员。咱们也得去人。”马文山说:“新点上党员都是骨干,没啥问题。”赵杰说:“那也不行。不能拉空,必须去。”马文山问:“什么时候去?”赵杰说:“我看就明天,我和梁山去,马文山你也去。刘干事老秦你们在家辛苦点,我们抓紧时间去了速战速决,争取快点回来。”马文山显得有点措手不及,“明天?连里拖拉机安排明天上团里拉粮食呀。”赵杰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马文山说:“要不就坐爬犁去,就是慢点。”赵杰说:“行,就坐爬犁去。慢也慢不哪去。”马文山站起来说:“那我得马上安排去,不然上午都走不出去。”赵杰说:“那你快去安排,明天一早就走,别耽误事。”马文山走后,刘干事把自己的军大衣拿给梁山,“你明天上新建点把大衣穿上。”梁山没接,“不用。我不冷。”刘干事坚持让他拿着,赵杰和老秦也劝他带着,梁山实在没法只好同意了。 一大早晨刚吃过早饭,梁山和赵副参谋长就忙忙活活的打起背包。张红拎着一壶刚打的开水进屋了,一看梁山他们在忙活,就问:“你们这是干什么?”赵杰有意逗张红,“我和梁山要调走啦。”张红真以为是这么回事,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为什么要调走呀?”赵杰继续开着玩笑,“团长政委来命令了,让我们俩去兵团报到。”张红一听更摸不着头脑了,“上兵团?那不是回佳木斯了吗?”赵杰有点憋不住,笑着跟张红说:“是啊,梁山要回佳木斯了。”梁山在一旁看见张红急得那个样,赶紧打回圆场,“参谋长跟你开玩笑呢,我们是要去新建连。”张红一听梁山这么说,脸上露出了笑模样,突然她一下子想起是参谋长给她开玩笑,脸就啦啦下来,小嘴噘着冲赵杰就来了,“你这老头太坏了,这事你也开玩笑?明天我跟指导员说,我不来了。参谋长总欺负我。”赵杰也知道玩笑开大了,赶忙挽回。他放下手里正在打的背包,把张红拉到炕边坐下,“要走了,还没呆几天,有点舍不得,别生气。要不你也跟我们去。”赵杰这么一说,张红可高兴了,“行啊。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刘干事在一旁一看事弄大了,赶紧往回找。“张红,参谋长是跟你开玩笑呢。别往心里去,我看他是真舍不得你。”张红一听这话更受不了了,“刘干事,你说什么哪?”让张红一反驳,刘干事也觉得自己说的不得体,“你看我这嘴笨的,你没弄明白,我是说你到我们工作组来,我们大家特别喜欢你,你来了我们组里有了新鲜血液,参谋长是高兴才跟你开玩笑的。”梁山在一旁也一个劲的解释,“张红你别生气,参谋长逗你哪。”张红见大伙都来解围,气也消了。“你这老头太坏。”参谋长也笑了,“怎么我成老头了?”大家听了这话都笑了。赵杰又说:“我还成了坏人,真是冤枉啊!”大家笑的很开心,张红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去新建连的马爬犁都到工作组驻地门口了,参谋长和梁山背着背包,拿着生活用品从屋里走出来。梁山脚穿军用大头鞋,土黄色的兵团战士的棉袄棉裤,腰上扎了一条来兵团时从表哥那要来的军用帆布武装带,手带着军绿色大棉手闷子,头带着貉颏皮帽子,外边穿着刘干事的里边是长羊毛的军大衣,又背上步枪,真是有模有样,很威武。张红把他们俩人送上爬犁,真的有点恋恋不舍。其实这事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尤其是刘干事,心里已经有些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