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协作
萧瑾奕和弟兄们已经饿了三天，愈发觉得虚弱，坐立不安，一心想着下山去觅食。萧瑾奕明白，如果现在带着大家去村里，这些还未完全学会自控的同族，说不定会闹出人命。可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清什嘱咐过她回来之前不要乱走，但萧瑾奕猜想，已经两天没有任何消息的师父不会丢下他们，而是出了状况。他们必须去救她。 如此打算着，萧瑾奕遂带弟兄们下了山，却不料刚出结界，就看见迎面走来的玄音。 “广林王？”萧瑾奕快步上前，略有警觉地打量他。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玄音目光掠过众人，微蹙眉头。 “我们……我们去寻食。”萧瑾奕犹豫片刻，沉声答道。 “所有人一起？”玄音审视着他，继而向山里望了一眼。 “师、师父让我带大家练习如何不害人性命，还能取到血。”萧瑾奕还是不能对玄音完全信任。 “清什，她在——” “师父在闭关。”萧瑾奕打断玄音的话，语气有些急促：“她需要静修，恢复受损血气。” 原来……那天多少还是受了些苦吧…… 玄音抬头望向幽深的山间，眼中升起丝丝怜意。从她离开的清晨至今夜，已整整三日。他本想早些时候来见她，却不料这几天上官煜和玉南世家的影侠异常积极，没日没夜地向他请教修仙之术。玄音考虑到之前自己放走清什，就算是补偿，便认真细致地教授他改编自“幽术”的修仙之法，一晃竟过三日。终于，今夜上官煜和影侠们喊累了，玄音也可以松口气，趁夜深人静大家都休息之际，悄然离开虚渊阁，来到幽眀山下。 “既是如此，本王就先告辞了。”玄音说着，目光依然恋恋不舍地停在远方。 萧瑾奕正要送别广林王，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林中传来。 “阁主——” 萧瑾奕睁大眼睛，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向他们飞奔而来。 “阿玲？” 玄音和萧瑾奕异口同声地唤道，一个困惑皱眉，一个喜出望外。萧瑾奕激动难耐，冲过去握住阿玲温热的手，那副猴急的样子，惹的身后的弟兄们一阵窃笑。 不过阿玲却一脸忧虑地望向玄音，气喘吁吁地说：“阁主，你走的太快了……我追得都要累死了……” “阿玲，你不是在被关禁闭么，为何跑出来了？”玄音看着她红润的脸颊，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清什jiejie回来了吗？”阿玲回头盯着萧瑾奕，见他愣了一下，抽出手指尖咬在嘴边：“果然是这样……” “师父她——” “阁主，快去救清什jiejie！”阿玲高声打断萧瑾奕的话，一把握住玄音的手臂：“方才有两个师兄从我门前经过，我听见他们说要去铸剑师那里取回图腾之刃，今夜封印幽女！所以我才想尽办法逃出来，发现爹和几位师兄都不在房中，就立即去找你，结果你也不在，跑出虚渊阁，看见你的身影一闪而过，所以一路追来——” “天呐！”萧瑾奕一声低呼，双腿发软地向后退了两步：“师父已经三天没回来，我们下山是想去找她……” “走。”玄音拽起阿玲就要离开，阿玲却向后着甩开他的手。 “阁主，我留在这里。危机时刻，你就用我要挟我爹，说我被关在幽眀山。”阿玲目光坚定，退到萧瑾奕身边。 萧瑾奕握住她的手，侧目垂望，眼中充满感激与温情。 “快走，阁主，来不及了！我不知我爹把清什jiejie关在哪里，你还需要时间去找！”阿玲心急如焚。 玄音点头，如风般旋进林中，转瞬消失于众人的视线。 尽管如此，玄音还是迟了一步。阿玲追到幽眀山时，上官煜已经握着图腾利刃站在清什面前。他对煊朝第一铸剑师的手艺很是满意，精短不失厚重，刀身柔顺，刀刃锋利，寒光凛冽，复杂的嘲风图腾雕刻得也十分完美，他拿在手里，仿佛握住无敌的权杖，笑容缓缓自眼角眉梢荡漾来开。 清什端详着上官煜手中的短刀，发觉它和之前的那柄差异鲜明。形状不同，色泽偏暗，而且还散发着一股异香。这芬芳沁人心脾，令她格外舒适，越来越放松，虽然刀锋已抵在她胸口，她迷蒙的灰眸中也没有丝毫畏惧。 上官煜冷笑着，命两个弟子分别抓住清什的手臂，将短刀刺入她的心口。 奇怪……为何感觉不到疼痛…… 清什微蹙秀眉，困惑地盯着上官煜，旋即，他整个人如烟尘般散去，另外两位影侠也消失无影，阴暗地牢被浓白的雾充盈，清什握住胸口外的刀柄，毫不费力就将其拔出。 “清什。” 一个沧桑的声音响起，有几分熟悉，清什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她环顾四周，什么都看不见，她也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我在这里。” 声音似乎是从清什手中传来，她遂抬起手，竟发现刀面上浮现出一个人的脸。仔细看，原来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天都铸剑师。 “刀有刀魂，魂有魂语，清什，这把刀的魂语是‘协作’。藉由这把刀，我赠予你一份礼物，从此，影侠的秘药及毒血箭对你再无效用。不过这样，你就算欠我一份人情，待到需你协助我的那天，记得莫要拒绝。” 他说完，容颜如水波般在刀面上荡漾开来，逐渐消失，四周的浓雾也随之散去，清什呆呆地盯着刀面静立片刻，抬眼之际发现上官煜和两位影侠横躺竖卧地倒在自己脚边，其中一个竟鼾声大起。 世间之奇，不止于幽。那位声音苍桑容颜如少年的铸剑师，初见之际，清什就觉得他与众不同，却原来又是一位奇人。不过他实在奇得让清什头晕，不知这些异类六百年前都藏于何处，偏偏在她醒来后接二连三地出现。 此刻，她血气充盈，意之力恢复如初，虽三天未进食，却丝毫未觉饥饿。但是萧瑾奕他们一定饿坏了，清什必须快些赶回去。 走出地牢，她悄悄绕到玄音房中看了一眼，不见他人影，恍然听到音兰居琴声袅袅，想到他应是在陪铃兰，莫名地有些失落，遂离开虚渊阁。她握着短刀，突然想去拜访那位铸剑师，于是更换方向，却无意间错过了从另一条路赶回虚渊阁的玄音。 玄音在途中已推断出，上官煜没有更多时间将清什带到别的地方，她一定还被困在虚渊阁。因此，上官煜这些天积极学习修仙之术，无非是让玄音无法脱身去找清什，拖延时间，直到图腾之刃锻造完成。 玄音来到附阁，正凝神感应着清什的气息，忽觉脚下颤动，他后退两步，只见一块地皮被推起，上官煜和两个弟子先后走出来。 三人意外地看到月光下静立的广林王，脸色骤然苍白。 “阁、阁主……参见阁主。”上官煜尽力保持平静，鞠躬行礼。 玄音神情冰冷，低垂眼帘。他想起来了，在附阁的cao练场下，有一座废弃的地牢。原来，上官煜早已发现并加以利用…… “阁主，我们偶然发现此地，好奇心作怪，遂下去探查——”上官煜看到广林王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便没再继续言语。 的确，地牢很深，能够完全阻隔清什的气息。上官煜被他撞个正着，依然如此镇静，难道清什已经…… 玄音握拳，脚步沉重地走向三人。上官煜和两位弟子很自觉地让开路，注视着他迈下台阶，身影逐渐没入黑暗。 “族长，怎么办？”一个弟子紧张地问道。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证据，无可奈何。”上官煜瞥了那弟子一眼，压低声音说：“你们都记不得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一点印象都没有，就记得你把图腾短刀刺入那幽女心口，然后、然后我们醒来时，就剩地上的血迹……啊，族长，地牢里有她的血迹，阁主会发现——” “看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上官煜低声呵斥：“我们是影侠，抗幽灭幽是我们的职责，若幽女清什已被我们所灭，是值得庆贺之喜事，你害怕什么！” “可史书记载，只有真正的龙骨之刃才能让幽族祖先灰飞烟灭啊……”被训斥的弟子小声嘟囔着。 上官煜皱起眉头，向脚下望了一眼：“走，你俩先随我去问问那铸剑师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好也先避开广林王。” “是，族长。” 趁着玄音还未上来，两位弟子跟着组长匆匆离开，赶往铸剑师的府院。 此刻，玄音正在昏暗的地牢中，指尖抚过地上干枯的血迹。那是清什的幽之血，微弱的气息残留其间。清什不会就这样灰飞烟灭，上官煜和弟子的对话，玄音都听到了。他们不知发生了什么，清什也不见踪影，看来玄音也有必要再次登门拜访，才能一探究竟。 问缘，天都第一铸剑师。十五岁入虚渊阁，天分极高，数月后，幽术修行即与玄音比肩，成为玄音最钟爱的弟子。第二年，天下灭幽，圣上下令解散虚渊阁之际，玄音委托问缘暗中带铃兰出城，却不料，问缘接下委托，却最终将铃兰带到皇宫外。圣上在起驾前往虚渊阁时，在宫门外见到铃兰，遂在发派玄音去漠城的圣旨上加了一条——不准携带家眷。 问缘对此的解释是：“阁主，你与夜铃兰今世的情缘已尽，前尘将醒，你只需独自远行，静候相逢之日。” 彼时，玄音只觉被深信之人背叛，伤心怨愤，不明问缘意之所指。此刻，幽暗之中，他蓦然记起问缘当年的话语，不由脊背发凉。 沧桑的声音，少年的容貌，言辞诡异……莫不是，问缘也非凡人……他又对清什做了什么…… 怀着诸多困惑，玄音离开地牢，保持距离跟在影侠后方，前往问缘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