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帝国落日（四十三）
一听王翎又说“洪福齐天”的羊林枫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轻声问到，“今儿个这也叫洪福齐天吗？” “算是吧”，牛二抢着说到，“我当兵这么多年，大仗打了无数个，几乎每次都挂彩，你们看”，说着，牛二将自己衣服撩起，指着他那满身疤痕，“可今天这样惨烈的攻防战中，我竞没有负伤，这怕都是跟羊兄弟沾光了吧。”说罢，牛二哈哈一笑看着王翎， “唉~你们两个是在欺负我了？”王翎看向了牛二与王鹏， 羊林枫则笑对着牛二，“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他话音一落，又伸了个懒腰，双手向身后一撑，悠悠的说到， “话说…昨日还严整的阵容，怎的今日就成了这般模样，这败势一来可真是宛如虚竹接利刃，好似羽箭离弓弦呀…” “唉，羊兄弟这可说对了”，牛二接话到，“那兵败如山倒说的就是这个“势”字，作战胜与败尽在这一字当中，这可也是以弱胜强的根本…” “势~不可挡呀”，羊林枫笑了，“对了，你们可知道，今日怎的就没有响箭示警呢？”羊林枫诧异的看向了几人， “我听西大营的人讲，昨晚他们突然被攻击后，李恽便仓皇带着大半人马弃营进城了。就在那当口，何纶也在率众入城，那叫一阵践踏呀。入城之后，他们连那街巷都塞满了，当时世子就在城上，警示已然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想，没有警示、怕是世子挡下了，但城外树林中那些斥候，可以肯定，是被胡人…”，说到这里，王鹏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唉，做斥候，就是不容易呦…”牛二感叹到， “牛二哥又在感叹人生了？”羊林枫坐直身子，活动一下发麻的手臂，却看到了搬弄尸体的士兵，“你们都不怕死吗？” “怕呀”，“怕呀”，牛二与王鹏几乎同时说话，两人相视一笑，牛二接着说到，“怕有用吗？看见自己面前的敌人，把他干倒就是了，”说完话的牛二笑着用手指一捅王鹏，“唉~到你了…” 那王鹏一闪一笑，正欲说话，却听身后有人说到， “哪位是羊公子？” 几人俱都转头一看，原来是个传令兵， “我是…”，羊林枫疑惑的一举手， “羊公子请速与我来，世子传您问话，” 洧仓城头…… “不才羊林枫见过世子…”看见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世子毗，羊林枫急走了两步， “唉~贤弟来了”，世子毗睁开眼、艰难的直起身，“贤弟随我来…”，说着，他伸手一拉羊林枫，踉跄着将他带到了一边， “世子传我何事？”羊林枫轻声问到， “愚兄真悔昨日未听贤弟之言，如今这情势，哎…”世子毗轻叹一口气又继续轻声说到，“愚兄不惧死，但我不能让母亲与我一同死，如今这形势，我们若能支撑到黄昏，便尚有突围之可能，如若不能，则唯有一死…” “世子，我们…一定行的…” 世子毗用手一挡，“行不行的只有天知道…”，他稍稍一停又继续说到，“愚兄叫你来，是有件事想要求你…” 羊林枫连忙接话，“世子有话请讲，万不可言求，但凡羊林枫能做到一二，也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嗯，贤弟明白，在当前这种情势下，愚兄万不能言退，更不能抽身尽孝去护佑母亲安危。但愚兄知道贤弟为人，也知道贤弟与乞活军有交往，所以，愚兄想拜托贤弟替我护佑母亲重返东海…” 羊林枫惊诧的看着世子毗，竞半天没有言语… “贤弟？” “我…可以吗？…”羊林枫诧异的说到，“能保护王妃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怕我做不到，又误了王妃…” “找贤弟来，我是认真考量过的，如今，贤弟只需告诉我愿意还是不愿意…”世子毗脸上有了失望的神色， “我当然愿意，倘若世子认为愚弟行，愚弟定当万死不辞…”，说罢，羊林枫向世子毗一抱拳。 “好！那愚兄就先在此谢过贤弟。”，世子毗话不落音，便后退三步向着羊林枫深施一礼… 这一拜，是世子毗人生中第一次求拜，它蕴含着世子毗太多的无耐，蕴含着世子毗不尽的祈求… 往日里这样的一拜，都是世子毗高高在上的一拜，都是他笼络人心的一拜，都是给他心中带来无上荣耀的一拜。可此时此刻，这一拜，是令他骄傲的内心感到耻辱的一拜… 受宠若惊的羊林枫在慌忙的搀扶，而直起腰身的世子毗却已然潸然泪下… “殿下安心，万万不可这样，只要有我羊林枫一命在，定会护得东海王妃周全…” “好好好”，世子毗急拭着脸上的泪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枚纯金虎符悄悄递于羊林枫，他轻声说到， “贤弟听好了，这是我卫队的兵符，这六百卫队现俱在王妃院内候命。贤弟即刻回家，在城中多布哨探，如若城破，贤弟即刻动身，自北门出城，向东北突围，定能遇上乞活军之刘瑞…” “恩，那城若未破呢？”羊林枫直看着世子毗， “城未破，就以日落为限，日落后愚兄倘若仍未归家，贤弟也当速去…”， “诺！”羊林枫轻应了一声，“世子也当小心，愚弟定当等候世子一同离去…” “唉~”，世子毗脸色一变，“请贤弟一定按愚兄所说去做，万不可自做主张”，说罢，他又重复了一句，“城破，贤弟当即刻离去，日落未归，贤弟亦当速去！” “诺！愚弟明白了，那愚弟告辞了，世子定要当心…”，语罢，羊林枫向世子毗深施一礼… “嗯，贤弟也一定当心…”，世子毗向羊林枫一抱拳，目送着他渐渐远去… “贤弟，羊贤弟…”，正与王翎、牛二、王鹏急速下城的羊林枫忽然听到人群中的呼喊声，他顺声一看，竞是左聪奇！ “兄长怎的在这儿？jiejiemeimei呢？”羊林枫诧异的问道， “被世子抓来守城了……”左聪奇小声说到， “兄长随我来”，羊林枫将左聪奇从人群中拉出，又急急的与章武王司马混交涉一回，方才领着众人急驰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