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要封住你的嘴

    兰草说完，猛地拉住了李香玉的一只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把她拉到了土屋外面，接着便朝水塘那边的楼房拉去了。兰草把李香玉拉在手里的样子，有点像牧童拉着一头牛。

    兰草一直将李香玉拉到厢房门口才松手。在路上，李香玉不住地央求兰草放开她，说她自己会跟着去，还说又不是不认识路。

    但兰草没敢放手，她怕一放手李香玉就扭身往回跑。兰草知道李香玉心眼儿多，任何时候都得防一手。拉到家时，李香玉感到手酸疼，举起来一看，发现手颈子都磨红了。不过，李香玉没有埋怨兰草，她正想说一句什么，注意力却被厢房里的摆设吸引过去了。

    厢房布置得像一间结婚用的新房，一张宽敞的大床支在中间，上面还铺了一床半新的海绵床垫。床的左边摆着梳妆台，梳子和篦子都备齐了，还放着一瓶雪花膏；

    右边竖着一个穿衣柜。李香玉一件一件地打量着，有些是她熟悉的，有些看上去有点眼生。打量了一会儿，李香玉的脸色就由白变红了。

    兰草陪着李香玉看，还不停地做着解说。她说，“梳妆台是我不用了的，你别嫌旧，将就着用吧。给儿子打的穿衣柜，他暂时用不上，就搬来你先用。那床海绵床垫本来是垫在我床上的，想到你年纪大了，腰又不好，就给你垫上了。”

    李香玉一边听，一边扭头看兰草，目光逐渐变得潮湿，后来鼻头一耸，两串泪就挂在了脸上。

    李香玉不敢再看厢房，很快转身走到了堂屋中间。她用手背擦了擦脸，然后哽咽一声对兰草说，“梳妆台和穿衣柜，我留下来用，那床海绵床垫，你还是拿走吧！”兰草问，“为什么？”李香玉说，“你垫习惯了，不垫会受不了的。我嘛，棉絮垫厚点就行了。”

    兰草沉默下来，陡然想起了大清早搬海绵床垫的情景。说实话，兰草是舍不得把这个床垫让给李香玉用的，搬的时候就迟疑了好半天。

    兰草当初想到把床垫搬给李香玉，并没有考虑到老人睡着舒适，主要是想尽快感动李香玉，让她答应搬回楼房来住。

    现在，李香玉主动提出不要海绵床垫，兰草又开始犹豫起来，心想是不是就听了李香玉的，趁她没睡过就将它搬回自己的卧房。

    李香玉这时催促兰草说，“听我的，快把海绵床垫搬走吧，要是你对我太客气了，我反而不好意思搬回来住了。”李香玉话音未落，兰草就笑笑说，“既然妈这样说，那我就真的搬走了。”她说完就走进厢房，麻利地把床垫扛出来了，又匆匆扛进了她的卧房里。

    兰草从自己的卧房出来，李香玉已经不在堂屋里了。她迅速走到大门口四处张望，发现李香玉已走过水塘，马上要走到土屋门口了。兰草心里猛然有些慌乱，以为李香玉对她刚才搬走床垫产生了想法，忽然变卦了。

    兰草赶紧朝土屋跑去，心在肚子里七上八下。进门后，看见李香玉正在捆扎东西，兰草的心才平静下来。李香玉见兰草直喘气，问，“你怎么慌成这样？”

    兰草红着脸说，“我急着来帮你搬东西呢。”李香玉这时看了看墙壁说，“这土屋也实在不能住了，每天夜里都能听见从墙上往地下掉土的声音，我看，这屋过不了多久就会塌的！”兰草说，“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儿接你回去的。”

    婆媳俩搬着东西走到楼房门口的土场上时，李香玉猛地停下来问兰草，“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我搬回来住？”兰草马上一愣，不知道李香玉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

    兰草赶紧找个借口说，“这么大一栋楼房，他们打工的打工去了，读书的读书去了，我一个人在家里怕。”说完，兰草偷偷地看了李香玉一眼，发现她的嘴角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李香玉很快提着东西进堂屋了，兰草却一个人在土场上站了好久。她仔细揣摹着李香玉嘴角的那一丝笑，心想她刚才肯定是想到昨天晒在土场上的那床花被窝了。

    一想到花被窝，兰草就心里发慌。兰草想，今后不管怎样，在面子上一定要对李香玉好，把她的嘴紧紧地堵住。

    兰草和李香玉一起来回搬了两趟东西，太阳已升起一竿子高了。兰草这时对李香玉说，“你慢慢搬吧，我去煮早饭吃。”李香玉说，“你一晚上没睡，去休息一下吧，早饭我来煮。”

    兰草说，“我接你回来吃第一顿饭，怎么好意思让你动手？”她说完就去了后面的厨房。

    李香玉又搬了两趟，兰草喊她吃饭。李香玉洗了手去厨房时，兰草早已把饭菜端到了桌子上。桌子上摆了八个盘子，盘子中间还煮着火锅。李香玉迅速看了一眼，发现八个盘子中有四盘荤菜，火锅里煮着熏猪蹄，满屋都是香气。

    李香玉用责怪的口吻说，“做这么多大鱼大rou干什么？又不是过年！”兰草用甜蜜的声音说，“你回来了，我比过年还高兴呢！”李香玉一听就笑了，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吃饭的时候，兰草不停地给李香玉拣菜。李香玉最喜欢吃熏猪蹄，兰草一连往她碗里夹了好几块。李香玉边吃边说，“好吃，又烂又热。”

    兰草说，“知道你爱吃又烂又热的，我才煮了火锅。”说到这里，兰草忽然想到了和李香玉的一次吵架。那次也是吃熏猪蹄，兰草煮的时间短了点，端到桌子上又没用火锅。

    李香玉牙齿不好，又怕吃凉的，就一边吃一边小声嘀咕说，“咬不烂不说，还是冷冰冰的。”兰草说，“咬不烂就少吃点！”

    丈夫为了解围，马上起身找来火锅，将钵子里的熏猪蹄倒在火锅里煮。李香玉感叹说，“还是儿子好！”李香玉话没说完，兰草把火锅掀在了地上……

    兰草一想起过去的事就有点走神。李香玉问，“你想到什么了，连筷子都不动了？”兰草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我今后每顿都让你吃又烂又热的！”

    李香玉马上猜到兰草刚才想到什么了，脸上顿时变得红一块白一块，讪讪地说，“过去的事都别想了，当时我也有好多地方做得不对，以后我们好好地一起过就是了。”

    兰草说，“对，我们好好地一起过！”说着又往李香玉碗里夹了一砣蹄花。

    吃完早饭，兰草收捡碗筷，李香玉又去土屋搬剩下的一些坛坛罐罐。

    把最后一个泡菜坛子搬过来的时候，李香玉忽然说她的头有点痒。兰草灵机一动说，“头痒我帮你洗一下。”

    阳光这时已经铺满了大门口的土场，李香玉说，“要洗就在土场上洗吧，暖和，头发也干得快。”

    兰草很快提来一桶热水，在土场上帮李香玉洗起头来。这是兰草第一次帮李香玉洗头，李香玉高兴极了。

    预备擦头发的毛巾搭在土场上的那根铁丝上。伸手拿毛巾时，兰草一下子想到了昨天晒在这里的花被窝。兰草愣了一下，然后一边给李香玉擦头发一边说，“妈，我求你一件事！”

    李香玉说，“什么事？你说。”兰草说，“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批评我！”李香玉一怔，好像没听懂兰草的话。

    兰草接着又说，“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批评我，但求求你不要告诉你儿子！”李香玉越发听不懂兰草在说什么了。她想抬起头来看看兰草，看看她是怎么了。但她的头却抬不起来，兰草正用手按着在给她擦头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