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夜探
那先前在胭脂铺里的,正是冯家的五小姐、冯玉盈的嫡妹冯玉喜,以及国公府二老爷家的三小姐秦香柔。 俩人从胭脂铺出来之后,就一路带着人去了如意楼。苏妙看着她们进门,就拉着宋宸到林记茶馆的三楼的那个可以看到如意楼的房间里,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他们要听到那边的谈话也毫无负担。 店里的伙计已经进来了,宋宸看着苏妙那全神贯注地八卦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妙妙,你想要吃什么?水晶虾饺?鲜虾干蒸?叉烧包?酱蒸猪蹄筋?牛rou烧卖?蟹粉小笼包?茶香南瓜饼?黄金糕?奶黄包?皮蛋酥?蒸凤爪?蒸排骨?” 苏妙头也没回,摆摆手:“都可以。” 宋宸笑了一笑,就朝伙计点头:“再加一份香菇什菌水饺。” 伙计退下去后,宋宸也凑了过去,挨在苏妙的背后,头往前探了探:“妙妙,到底有什么不妥?” 苏妙的背上僵了僵,转头看了眼宋宸,嘴唇一不小心就擦到了他的脸颊,苏妙正想伸手把宋宸推开——挨得太紧了——不料伸出的手立刻被宋宸抓住了,他的脸色一本正经:“妙妙,别闹。” 苏妙瞪了他一眼,正想起身回到桌前,宋宸索性伸手将她一搂:“妙妙,开始了!” 苏妙一愣,马上凝神听了起来。 就听得一个声音正在说着:“……叫逸金荷。父亲想到秦尚书也是爱兰之人,想请他今晚前往我们府上喝酒,顺便鉴赏一番。”苏妙并不记得说话人的声音,不过就这话里的内容在看,必定是冯府的冯玉喜了。 她下意识地想转头看看宋宸,她刚才被他扰了心神,没听到前半段,但随即想到刚才的情景,别等下又被他借机耍流氓了,只得忍住,先继续往下听。也没意识此时宋宸的一只手握着她手,另一只手正扶着她腰,“流氓”到已经不能再流氓了。 另一个应当是秦香柔的声音就应道:“逸金荷?这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不知道比起皇宫里今年的那株新兰如何?父亲上次见到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呢!等父亲从府衙回来我就告诉他,他一定会过去的。” “那好,父亲戌时在府上恭候秦尚书的大驾光临!”冯玉喜显得很高兴,把时辰也定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一些讨论如意楼的那个菜式好吃,还有和八鲜坊比较起来谁更胜一筹的话题,或者哪一家的布行的的娟布比较适合绣手帕还是荷包,绣金菊的话全部用灿金色的还是暗金色的勾勒再加灿金色的填补更好之类,苏妙听了几句,就没有了兴趣,正想推推宋宸,对方已经主动转身把她拉到桌前坐下。 宋宸落座后看着苏妙的眼睛闪闪发亮:“妙妙,你跟着她们,是知道冯府里有一株新品种的荷瓣兰?” “荷瓣兰?”苏妙把刚才听到的话过了一遍,坐直了身子,“对了!那株逸金荷!” “不如——今晚我们也去冯家凑凑热闹?”宋宸有点期待,有一段时间没有和苏妙一起去“夜游”了。 “好啊!我们去看看那株‘逸金荷’!”苏妙眼珠子转了转,“如果真的十分难得的话,用驻颜丹跟她们换试试?”反正她们不是想要驻颜丹的吗? “顺便看看这两个人会面是不是仅仅因为赏兰……”宋宸若有所思,“明日就是朝中休沐的日子,有两日的空闲,应该没有必要急到今晚一定要去赏这个兰花吧?”况且还把时辰定在了戌时,莫非这种兰花是要在夜色中观赏才能看到其中妙处?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蹊跷,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但宋宸还是极相信自己的敏锐感觉的。 冬日里昼短夜长,戌时时分,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宋宸和苏妙一身夜行衣,行走之间悄无声息,像一对敏捷灵动的豹子一般,静静地落到了冯家的主院屋顶上。 雪兰城的冬天本来就冷,又刚刚下过一场大雪,身在屋顶时不时能感觉到徐徐吹来的风,风虽不疾,却依然凛冽,像刀子似地刮在祼露在外边的皮肤上。幸好他们早有准备,脸上蒙着黑色的布巾,临出发时苏妙还拿出了两对刚刚做好的手套出来,也不知道使用的是什么材质,戴上去极薄,一点都不影响手指上的动作,但却足够暖。不仅如此,宋宸还带上了两件厚厚的雪狼皮毛披风,本来苏妙反对的,他们是去夜探,不是去夜宿,有内力护体其实也不惧天寒,最好还是轻装上阵。但此时他们找好了最佳的落脚点,宋宸把一件披风铺在屋顶上,一件裹在他们身上,宋宸还往苏妙嘴里塞了一颗糖……苏妙就觉得,这样挤在一起偷听,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们面前的瓦片,已经被宋宸无声无息地取下了两块,从他们的角度上,可以将主座及附近的位置尽收眼底。 戌时一刻,秦二懿被冯府的主人冯年丰迎了进来。 没有秦二夫人孟氏,也没有冯大夫人戚氏,连奉茶的丫鬟都在放下茶盏后就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冯年丰和秦二懿。 苏妙看了看宋宸,说好的逸金荷呢? 宋宸朝她眨眨眼,稍安勿躁…… 苏妙耐着性子听着底下二人的寒暄,又过了一刻钟,才听到紧闭着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冯年丰停止了正在说的话头,应了一声:“进来!” 来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年左右的青年男子,样貌虽然不出众但也尚算清秀,手里捧着一个盆花,此时微微躬身:“父亲。” “来!”冯年丰朝青年男子招招手,让他走上前去,“秦尚书,我家犬儿您尚未见过吧?这是我的长子,冯良才。” 冯良才急忙告了一声罪,打躬作揖:“秦尚书。” 秦二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但目光明显更多的被冯良才身前的那盆兰花吸引住了。 冯年丰使了个眼色,冯良才紧走了几步,上前把怀里捧着的花盆放到了秦二懿和冯年丰之间的那张矮桌上,然后再次告罪退了下去。
屋内秦二懿的目光被吸引住了,屋顶上的两个人看到那株兰花时眼睛也亮了亮。苏妙有点兴奋地握紧了宋宸的手——跟去年他们找到的那株盛世凤羽一样是矮种,但这逸金荷株形短壮,莲瓣大花正值盛放之际,素心金黄,十分独特。此时屋里高高低低点了近十根蜡烛,都罩上了琉璃的灯罩,光芒愈盛,本来宋宸和苏妙还在暗自笑话这个冯府的大老爷是不是比较怕黑,如今才明白了他的用意。 在满堂的灯光辉映下,眼下这株逸金荷的花瓣似乎也有淡淡的光芒逸出,难怪冯年丰会给这株兰花起这样的名字。 “逸金荷!逸金!真是名符其实啊!”秦二懿显然与宋宸和苏妙有着同感。 “这株兰花其实是小女冯玉盈觅得的,本想上献给二皇子的母妃秦贵妃的,但据闻皇后娘娘对兰花也甚痴爱,如果上献的话,又不好越过她去,怎么说她也是二皇子的母后……小女觉得为难,只好把它先放到府中来了。”冯年丰把兰花往秦二懿的方向移了移,“我听闻秦尚书素来也爱惜兰花,就作主把它赠送予您了,这样也不至于埋没了这花儿。这样左右秦贵妃万一哪日摆驾国公府,也能看到……或者秦尚书您也能想到办法送至秦贵妃手上。” 秦二懿本来笑意盈盈的脸在听到冯年丰提到宫中的皇后时,冷哼了一声:“一盆兰花而已,就只献给秦贵妃又怎样?” “秦尚书好气魄!”冯年丰先夸了一句,然后言语间又变得有点闪缩起来,“这如若由小女献上去,不是于礼规不合吗?我冯家虽然也号称是雪兰城五大世家之一,但实际上除了手头宽裕些,却没有什么背景,在雪兰城着实不敢托大——” “但说到背景,无论是当年或者如今,国公府比那国丈府强个三五倍?我等一介草民,也不明白皇上这立后的用意,不过据我所知,很多百姓当年都觉得秦贵妃才更配被立为后的……如若当年为后的是秦贵妃,那也不会再有当日为难之事了。” 冯年丰说到后来,声音逐渐低了下来,最后一句几不可闻。不过,这些在耳力非凡的宋宸和苏妙听来,就有如耳语一般,听得说不定比秦二懿还要清晰。 就见此时秦二懿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实话说,我亦有同感!可是有何办法?我三妹为人太单纯,她所出的二皇子和五公主,性情都随了她,半点谋划都不懂,一心甘屈于人下。偏偏这时间久了,受了委屈也觉得是应当的。你冯家的大小姐、二皇子的侧妃,不是因为此事多说几句就被他禁足了吗?偏偏我大哥和父亲又都站在她那边,我势单力薄,不提也罢!” 冯年丰见秦二懿如此直白,这时也不再藏着话头,他将身体倾前,低声说了一句:“或许,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