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好计谋
不用说,万云阳带的,一定就是崔润那封急递了。· 这意思是他连夜收到了急递,连内阁的阁员都没再商量,一大早就带着急递匆匆进宫,往清风殿去拜见了? 万云阳怎么会这么急…… 崔隐隐的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大对劲。 “万阁老一人入宫,没有内阁草拟,陛下不临朝,只问他一人,是打算把这封急递如何批复?”崔眉头深锁,手不自觉的在一旁的扶手上捏紧了,“舅舅怎么看?” 高孝礼点着桌案的那只手猛然收住:“万云阳不是一个人去的。” 崔感觉心脏有那么一瞬间骤停,脸色越发白了下去。 仔细看时,他鬓边有汗,竟不知是热的,还是此时急的冷汗。 薛成娇动了动,递了一方帕子给他。 崔伸手接了,却连看都顾不上看薛成娇一眼,擦了鬓边的汗,怔怔的问:“还有谁……” “徐士颉。”高孝礼悠悠然吐出一句来,“李逸说了,徐士颉昨天夜里就在万阁老府上,今儿一大早他去寻万阁老,本来打算拉着阁老到东市去吃一碗馄饨再一起进宫的,可是他去的时候,徐士颉就正和万阁老神色匆忙的出府,说是有八百里急递,即刻就要进宫面圣。” 这就怪了! 徐士颉怎么知道有急递要来,又怎么会把时间掐的那样准? 他如何算准了急递昨夜就能到,巴巴的跑到万云阳府上去等着。 崔想来,按万云阳那个和事佬的性子,即便看到了这封急递,也一定会先同内阁商议,拟一个更和软些的,再呈送御前,绝不会把原件直接送到陛下面前去…… 可是有徐士颉在,事情就不· 他是当朝首辅,接到了这样的急递,必须要当机立断,不能再等。 而且就算他有心给谈家遮掩一番,徐士颉都已经知道了,难道还容得他改一改奏疏吗? 所以问题就出在徐士颉的身上…… 崔愁眉不展,咂舌想了好一会儿:“我没听说过,徐士颉和万阁老有什么往来……这是怎么说的?” “还想不明白吗?”高孝礼的声音越发清冷了下去。 连一旁的薛成娇,都忍不住扯了扯崔的衣角。 崔这时才扭头去看薛成娇:“怎么了?” 薛成娇开口时还是娇柔的,那道声音叫崔的心境一时平复了好多:“表哥也许太着急了,怎么就忘了,奏疏是姨父上的,除了刘公之外,也只有我们知道,刘公进宫之前不会去告诉徐大人,那徐大人从何得知……还需要多想吗?” “梆”地一声,是木棍重重砸在了崔的头上。 他一下子就叫打懵了。 连成娇都轻易想明白的事,他怎么会忽略了…… 徐士颉和他父亲之间…… 长久以来,徐士颉不显山不漏水,没有认真的关注到这位大学士。 徐士颉不过是个工部侍郎,代行尚书职,要没了那个大学士的衔儿,没了他翰林院的出身……谁会留意他是什么人? 他们所有人都把眼睛盯着皇帝了,有甄家前车之鉴,他们都觉得,谈家要倒霉,事情一定还是会从陛下手上起。 这个开端,仍旧会是陛下安排人下手去做。 而且这之前,他远离京城两个月,走了一趟江南府。 舅舅一个人在京师之中,想事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却原来,父亲早就搭上了徐士颉这条线……也不对,绝不是近来才搭上的。 “我从没听父亲说起过,在京城还有这样的一个人……”崔话说了一把,声音就戛然而止了,“能让徐大人这样出力,可见这个交情就不是三五年能成的……” “是。”高孝礼冷笑一声,“所以我说你父亲今次是豁出去了。他和徐士颉的交情,藏了这么多年都没人查觉,还记得之前你jiejie大婚时,他到京城频繁走动吗?” 崔怔怔的点头。 薛成娇听着他们的对话,隐隐的听出问题来,此时见高孝礼乍然收声,她有些哝哝的问了句:“姨父并没有与这位徐大人往来吗?” 高孝礼念了一声不错,多看了薛成娇两眼:“所以说他城府极深。京城世勋贵戚云集之地,他走动哪里,不走动哪里,我想陛下心里有数。徐士颉布衣出身,是不会被你父亲看在眼里的,所以所有人都忽略了!”
那只无形的手,抓在崔的胸口上,随着高孝礼最后一句话咬重,奋力一紧。 崔只觉得胸口一疼,腰就直不起来了。 他弓着腰,右手捂在胸口处,那里隐隐作痛。 他咳,咳的很厉害,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可是再细看,就连一口痰都不曾有。 薛成娇看的心惊,连忙倒水,扶着他给他顺气:“表哥……表哥你怎么样?” 怎么样? 这样的天里,崔却觉得自己如同被人剥光了,扔到冰窖中。 像是置身九寒天,彻骨的冰冷。 他没办法相信,这些事情,是他父亲做下的。 该何等冷血的一个人,才能筹谋多年,在京城藏下徐士颉这样一颗暗子…… 如果谈家立于不败,徐士颉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跟父亲走动了。 可谈家出问题了,父亲先是忙着把jiejie嫁出去,紧跟着就动用了徐士颉这条线…… 不用多问,他此时也知道。 甄家出事之后,父亲早就看明白了,谈家谁也保不住。 所以他动用了徐士颉这条线,叫徐士颉抓了谈家替谈昶旭开罪的这个错处上折子,先把谈家给参了。 陛下如果趁此机会动了谈家,到时候徐士颉再说,折子实际上是崔润叫他上的那他的父亲,仍旧是个深明大义的忠臣。 可陛下没动谈家,他父亲的后招,就接踵而至了。 jiejie的家书,一定说了不该说的话。 父亲凭着那些话,立即封了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再参谈家一本。 谈家岌岌可危,可在陛下眼里,崔润就是大义之辈,为了国事,为了君事,联姻又如何? 好计谋! 真是好计谋! 崔自诩聪敏,一向又觉得自己老成能谋事,可真的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明白了,才突然发现,到了他父亲面前,他竟连万一都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