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该死的宗子
从高府出来,崔旻先去找了一趟刘光同,把高孝礼的话说给他听,然后才回家去。 回了家他也并没有急着回言希堂,而是去了顺安堂。 润大太太见了他来,打发人端茶倒水的,又亲自把他裹着的披风接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天气渐冷了,出门也不知道多穿些。”说着拉他往小榻上去坐,坐下后才又问,“你中午没有回来,跟刘太监在外头吃酒了吗?” 一边说,一边深吸了两下鼻子,似乎是在确认崔旻身上有没有酒气。 崔旻看的心中暖暖的,反握住他母亲的手:“儿子去了舅舅家,怎么会在外面混吃酒呢?” 润大太太的手顿了顿:“去你舅舅家做什么了?” 她并不知内情,便只以为崔旻是为了薛成娇的事情,眉头稍皱了下:“没胡说吧?” 崔旻不由的失笑:“儿子几时这样没分寸了,不过是有些外面的事情,要去请教舅舅,求他帮个小忙而已。” 他既说是外面的事,润大太太便不好再多问,只是嗯了一声,就没放在心上。 崔旻见状,深思了下,继而说道:“不过儿子打算这就动身了,也跟舅舅说了,等儿子离府之后,再来接成娇走。” 润大太太眉心突突的:“这启程的日子变了又变,说好了入腊月,这才什么日子?” “您别急,”崔润一下下的轻抚着她的手背,“儿子自有思量。” 润大太太突然就不高兴起来,尽管早就知道,大儿子早晚要走的,可他突然又把动身的日子提前,叫她措手不及。 屋中大约沉默了有小半刻钟。 只听润大太太长叹了一声:“那就走吧,到了京城,要好好照顾自己,叫今朝和今夕跟你一起走吧?” 崔旻只摇了摇头:“当归留在京城不回来,我到了之后再找一个年纪稍长的来管事儿,如今儿子只是个八品提举,府上就养那么些人,给人知道了,要说儿子轻狂的。” 润大太太张嘴还想劝,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出身应天府崔氏,还不知要遭多少人眼红。 此去京城福祸未知,还是要万事小心谨慎的好,能低调的地方,就低调一些。 想到了这些,润大太太便索性也不再劝了。 “你从下就主意大,既然都有了想法,我也不再说你什么,”润大太太勉强的扯了抹笑,“听敬和堂的丫头回话,你祖母今儿身上步爽利,你明儿再去回一声吧。” 提起章老夫人,谈家的事情就又涌上了崔旻的心头,他很是敷衍的应下来,又闲话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出了这间院子,崔旻往崔润的书房拐了过去,到门口时又犹豫了一下,还是提步进去了。 至于门前,他脚步稍吨,叫了一声父亲。 屋中崔润低沉的声音传来,叫他进去。 崔旻提步入内,请了安,便站在一旁也不言声。 崔润眼皮都没抬:“听你母亲说,刘光同又找了你去?” 崔旻嗯了一声,顺势抬头,就见崔润已经盯着他打量。 眼神也不说有多锋利,可还是刺的他一痛。 崔润停下手中动作,冷笑一声:“到了京城,还打算跟他往来密切?” 崔旻一怔。 他知道父亲的意思,不想那么早被王芳盯上,就离刘光同远点儿。 “来日进京,儿子自然会把握分寸,不会授人以柄。”崔旻说这话时很是平静。 可能正是因为他太过平静,才更惹得崔润不悦,冷哼了一声:“那就是不打算跟他断了来往了。” “父亲,”崔旻并不想就刘光同的事情再说下去,便叫了一声,“刘公今天是给儿子送信的。” 崔润就算再不喜欢刘光同,听见这句话时,冷肃的表情也僵了僵。 刘光同特意送的信,就足可见不是小事。 崔润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崔旻想了想:“父亲觉得,跟谈家的这门婚事,如何?” 崔润霎时间眉头紧锁,声音里透着寒意:“谈家出事了?” 崔旻心头大震,果然,谈家是有问题的,而他父亲,是知道的。 那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谈妃娘娘在太后的药里做了手脚,已经被陛下禁足了,”崔旻略眯了眼,认真观察着他父亲脸上表情的变化,“刘公说,谈家人已经连上三道请罪折子,但是陛下全都未曾理会。” 崔润当时就察觉出不对了,可是他很老成,老成到神色丝毫未变。
一直在观察他的崔旻,自然而然就失望了。 崔润看了儿子一眼:“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为什么?”及至此时,崔旻才感觉到有些生气,胸口有些闷,“母亲之前说,谈家已经送了信过来,正月里就要来人请期,日子大概就在二月。父亲就不管了吗?” “怎么管?”崔润脸色一黑,“悔婚吗?不让你jiejie嫁出去吗?”他说着,一掌拍在桌在上,砰的一声,声音特别大,“崔家丢不起这个人!” 崔旻一时语塞。 他还能说什么? 过了许久后,他有些泄气,但还是说道:“刘公说了,婚约一事,悔是不可能了,但是能拖则拖,至少要等这事儿有了眉目再议,难道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吗?” 其实崔润脑子里转得很快,他有他的想法。 如果谈家这个时候,真的是自身难保,那到正月时,一定会让人来登门赔礼,而不是请期问日子。 谈家人不傻,不会在这种时候,还忙着联姻结亲,如果传到了陛下耳中,只怕又是大祸一件。 但是他自认为没必要告诉崔旻。 他知道崔旻聪敏的很,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一定会质疑这门婚事,但是他一点口风也不能漏。 崔旻虽然不同于崔昱,但是有些时候,他仍旧没办法以整个崔家为重。 崔润想着,就合了合眼,家族和亲情之间,现在的崔旻,一定会选择后者。 “你出去吧,这件事情不要对你母亲提起,你马上要离府了,她本就心情不好。” 崔旻听得出来,这是撵人,不想再跟他谈这件事。 生气吗?当然生气。 可这是他的父亲,他不能违逆,只能顺从,于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闷:“儿子知道了。” 崔润听了他的音调,蹙眉叫住他:“记得你的身份吗?” 崔旻稍稍一怔。 崔润便又开了口:“你是崔家的宗子。” 崔旻浑身一僵。 宗子,又是该死的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