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命运
砍碎龙椅的第二天，赵不凡召集群臣在皇宫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当众烧毁书信和证据，早前试图与秦桧合谋坑杀岳飞的文官和武将大多被赦免，而且赵不凡佯装自己没有看过那些证据。 事实上他全部都看过，真相令人触目惊心。 秦桧在赵构的暗中授意下，一面采用各种手段进行威胁，一面用高官厚禄引诱，迫使很多文臣武将给岳飞定了一个“莫须有”的谋反罪名，就是说岳飞“有可能想”或者“恐怕想”，只等用十二道金牌令箭召回岳飞就要将其置于死地。 先不说别的大臣，曾经立志报国的张俊就是其中之一。 杨家将的后人杨沂中则选择沉默，不支持，但也没有反对。 折彦质、张浚、赵鼎等人已经被罢免，根本不知道。 草莽出身的韩世忠和蜀中的吴璘等人被排除出权力中枢，满朝文武暂时没有让他们知道。 刘锜和刘光世等人则是假装糊涂，引兵在外不还朝，既不听秦桧的，也不干涉这件事。 岳家军的十二员大将有九员在各种因素的驱使下做了伪证。 前军副统制王俊率先投靠了秦桧，协同诬陷岳飞和张宪。 中军统制王贵起初不从，后被秦桧胁迫就范。 随后是背嵬军副统制傅选。 再其次是游奕军统制姚政。 踏白军统制董先。 右军统制庞荣。 选锋军统制李道。 左军统制李兴和徐庆。 人人皆是功勋赫赫的战将，人人都是跟着岳飞南征北战的统兵大将，甚至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名将。 现任大理寺少卿薛仁辅和李若朴，也就是曾经协助赵不凡办案的两人受命审判岳飞，但两人试图秘密为岳飞脱罪。 大理寺卿周三畏起初不从，后因畏惧秦桧而选择屈服。 主审官何铸游移不定，但最终尝试为岳飞脱罪。 除去已经被贬的人，满朝文武都被卷进这件事，尤其是领军将领参与极多，虽然有人试图营救，但大多数人选择了屈服或沉默，类似折彦质等人则是自身难保。 赵不凡在深思熟虑之后，最终选择毁掉这些证据和证物，只诛杀黄潜善等首恶，余者不再深究，而且他不打算告诉岳飞，因为岳家军的领军大将有一大半背叛岳飞，尽管有很多是遭到胁迫和威逼，但他仍然害怕一心为国的岳飞和岳云父子在绝望中崩溃，也不希望错失岳飞等人拼命争取到的北伐时机。 若是任由全线溃败的金军缓过来，重新进行布署，下次北伐未必能如此顺利，因为金人属于游牧族群，人人皆兵，宋军无法与他们拼恢复，何况深究的结果是大宋有一大半中坚力量应该获罪，不管他们是受到诱惑还是受到逼迫，一个连出一个，最后宋军的实力会弱到无法想象，而且很可能迎来大规模的叛乱和自相残杀。 朝议的第二件事是改制，赵不凡力排众议，拒绝继承帝位，转而设立丞相一职，并且由他亲自担任首任丞相，“丞”字仍然取“帮助和辅助”之意，“相”字则取“仔细看”之意，过往的丞相指代“帮助天子相百官和万民”，如今则改为“帮助百姓相天下”，但赵不凡没有急着放权。 面对群臣的劝说和部分人的反对，他引用《礼记》、《夏书》以及《孟子》里的三句话来统一了思想，促使一切变得名正言顺： “天下为公。”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朝议商讨的第三件事是重新启用折彦质、张浚和赵鼎等人，并且全力支持各路兵马北伐，倾尽举国之力一统华夏。 三件大事外加赵不凡的决心和威望压住了大宋的内部矛盾，举国上下空前团结，前线将士和义军在岳飞、折彦质、韩世忠、刘锜、吴璘、刘光世、杨沂中、张浚、张俊等众多名将率领之下连战连胜。 深陷战火的千万百姓争相送钱送米，用无数双泥泞的手和脚踏平了北方草原，拼尽一切支持宋军将士北伐。 大名府大捷！ 常山真定府大捷！ 河间府大捷！ 太原大捷！ 燕京大捷！ 大同府大捷！ 金军铁骑面对团结起来的岳家军、韩家军、折家军、八字军等众多精兵强将……彻底溃不成军，甚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1141年五月，同样在与金军作战的蒙兀族大汗“孛儿只斤·合不勒”与大宋达成协定，表示愿意服从大宋管辖，赵不凡将蒙古草原划给了他们，并且设立都护府协助蒙兀族人治理，随后“合不勒”与儿子“也速该”率麾下勇士协助宋军进击金国上京会宁府。 1141年八月，会宁府大捷。 岳飞、折彦质、韩世忠率部协力攻破金国都城会宁府。 1141年十月，参与会宁府之战的朱链带着折月芝等女南归，等到她们抵达临安府杭州时，提前闻讯的赵不凡不禁亲自来到城外十里迎接。 无法形容的激动。 难以言喻的心酸。 正午的阳光照耀之下，赵不凡纵身跳下马背，含着热泪冲向了朱链。 “琏儿！” “讨厌鬼！” 淡紫色与绿色相间的汉服长裙在高高飘飞，朱链带着无尽的喜悦冲向了朝思暮想的“讨厌鬼”。 时光彷如回到了无数年以前。 亭亭玉立的朱链。 青春迸发的赵不凡。 他们在缘分中相会，再度青涩地奔向彼此，但就在即将相拥的前一刻，朱链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惊慌地遮掩自己的脸颊，娇羞而又恐惧地垂下头，彷如不知所措的少女。 “琏儿！” 赵不凡被朱链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应该拥抱她，亦或者是保持尊重。 低垂着头的朱链悠悠出声，但声音已经不再有曾经的悦耳，不再有黄莺般的清脆。 “讨厌鬼！我们……我们没有屈服！我们一直在奋战！为了这片土地！为了我们许下的承诺！” “琏儿！你……你的脸？”赵不凡的声音剧烈颤动。 “我……我……”朱链哽咽着抬起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淌。“夫君！琏儿……琏儿对不起你！” 记忆中的绝美容颜已然不再。 一道长长的刀疤横跨在朱链耳前的脸颊，从眼角后方一直延伸到脖子，尽管伤口愈合得非常好，但还是留下一道长长的印迹。 曾经白皙娇嫩的肌肤已经变得黝黑，变得粗糙，变得威严，变得冷厉。 十余年在敌后的艰苦奋战给朱链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心如刀割。 “琏儿……你……” “琏儿是不是变得很丑？” “不！不！不丑！你比我最初见到你的时候还要美！成熟的女人特别有吸引力！” “讨厌鬼！你就是会说些好听的！” “我很想抱你！” “讨厌！”朱链再度露出了已经近二十年不曾有过的少女娇羞。 赵不凡含着热泪将她拥到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不多时。 折月芝、雪玲、扈三娘、耶律余里衍和方百花齐齐走了过来。 她们都不复曾经的美貌，或是额头有刀伤，或是下巴有剑创……十九年的时光，她们身经百战，她们在泥泞与风雨里倔强地挥洒着热血，已然付出自己的一切。 “不凡弟弟。”折月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大咧咧的她仍然犹如少女时代那么阳光。 “芝芝姐！” “师兄，我的病好了。”雪玲像是少女一般腼腆。 “嗯！嗯！嗯！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不凡大哥。”扈三娘变得沉稳而又充满威严。 “诶，活着就好。” “主人。”耶律余里衍身上已经看不出半分曾经的野蛮。 “没有什么主人，我们都是家人。”赵不凡含着泪说。 “赵将军，我是百花。” “好！好！” 赵不凡受到剧烈的冲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不停擦拭眼泪。 伫立在后方的尤西亚发现他已经无法自控，立刻笑着走过来用宋语说：“赵不凡！这位就是你的妻子吗？” 朱链看向了尤西亚。 年轻美丽的容颜，深邃的蓝眼睛，漂亮的金棕色头发，精致的脸颊轮廓，高挑丰盈的身躯……朱链突然变得不安和焦躁，尽管她竭力克制自己不失态，但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她不停擦拭眼泪，不停擦拭眼泪，不停擦拭眼泪。 她不断调整仪态，不断调整仪态，不断调整仪态。 但，所有人都能够看出她的胆怯，看出她暗藏的恐惧，看出她的自卑，看出她的委屈和痛苦。 “夫君！她……她就是罗马的公主吗？” “她……嗯，是。”赵不凡忍着痛苦点头。 “你们……你们是……”朱链突然剧烈抖动，怎么都说不出后面的话。 “我们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并肩作战的……嗯，同袍。”尤西亚笑了起来。“朱链，你真是非常勇敢，你是一位聪明而且坚韧的女战士，也是一位伟大的女人，你用自己的剑守护了自己的故乡，我很崇拜你，里洛能够拥有你这样的妻子是光明神给予他的恩赐。” “谢谢。”朱链明显很不适应尤西亚直白的赞美。 “你们也是。”尤西亚看向了折月芝和雪玲她们。“里洛太幸福了……真希望战争赶快结束，如果将来有机会，希望你们能一起到罗马来旅行，我会带你们去大剧院看最好的戏剧，也会带你们到色雷斯草原去骑马，你们的骑术肯定非常棒。” “谢谢，如果有机会，我们肯定去。”朱链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尤西亚笑着上前挽住了朱链的手，熟络地说：“朱链，我们还有十天就要返回故乡，如果你愿意的话，带我参观杭州西湖怎么样，我特别喜欢那里，而且里洛在那里安排了宴会，据说有很多美食。” “嗯……好。”朱链仍然不太习惯尤西亚的主动和说话方式。 “我们也去西湖逛逛吧，真是好久没有放松一下了。”折月芝笑着招呼众人。 “嗯。” 目视着众女渐渐走远，查理和罗尔夫缓缓走到了赵不凡身边。 查理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古罗马语说：“里洛，这些不是你的错，不要太自责，但你确实应该照顾你的妻子和情妇，噢，不，对不起，妾。” “我赞同查理的意见。”罗尔夫笑着耸耸肩。“如果说我的那些情妇……噢，不，我是说如果我拥有像她们一样的情妇，我愿意少活二十年，不，三十年。” “你的情妇只会对你的金币感兴趣，如果你让她们上战场，她们会把你的丑事告上法庭。”查理没好气地说。 “我没有情妇。”罗尔夫义正辞严。 “不！你有！” “没有！” “你有！我才真的没有！”查理严肃地说。 “行了！不要吵了！我已经烦死了！”赵不凡气恼道。 查理少有地叹口气，又一脸无奈地看向他：“里洛，我最好的兄弟，尤西亚绝不会做你的妾，你应该做好准备，尽管她很爱你，但我认为她很可能宁愿独自生活，不过她应该能够与你保持良好的朋友关系。” “我完全认同查理说的。”罗尔夫给了赵不凡一个拥抱。“她送你离开城堡的时候，你们就已经结束了……她愿意穿着战甲来到这里是因为她是骑士团的一员，而且她非常爱你，我觉得她在等你找她谈话，事实上我们本来应该在昨天就离开的，但她执意要见见你的妻子朱链。” “我知道。” “我最好的兄弟。”查理同样给了赵不凡一个拥抱。“希望你能永远保有面对命运的勇气，等你的故乡变得安稳，欢迎你随时回到拉奥迪赛，你永远是骑士团的首任大团长，也是神赐的总督……我们会帮助尤西亚守护你在东罗马、拉奥迪赛、威尼斯、比萨和热那亚的财产，前提是我们没有被推翻。”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