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暴风前夜
当村民们闻声陆续赶来的时候，只看到岸上的半袋烟叶一块rou，还有河心里头朝下倒栽葱似的插在淤泥里，只露出两个光脚板的老者。 几个胆大些的汉子脱了鞋就跳下了河，虽然河心的老者脚踝以下整个脚掌都还露在外面，可当几个汉子趟着泥围到他身边准备拉他起来的时候，却全都毫无征兆地陷了下去，连头顶都没在淤泥之下，完全失去了踪影。 岸边顿时哭喊声、呼救声响彻天际，却没有一个人敢再下到大堰河里。农村里有个迷信的说法叫“五鬼闹棺”，说当五个人同时死于非命的时候，是阴气最重、最邪门的时候，谁撞上都难逃一死。 如今河中间的老吕头加上周围几个没了影的壮汉，刚好是五个人！要是有人还敢下到淤泥里救人，毫无疑问同样是有去无回，而且是下一个死一个，下两个死一双！ 惊恐慌乱中，不知谁叫来了掌坛先生郑一水，眼前的情形让他也吓破了胆：本想让吕清合吃些苦头好激起吕乐对尸煞的仇恨，没想到事情却闹到了这个地步…… 看着吕清合露出淤泥外面那两只枯瘦的大脚掌，郑一水的后脊梁心都吓出了冷汗，借口不舒服赶紧逃离了现场，回去的路上脚都软了，不知摔了多少个大跟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回到了小洋楼。 最后，还是驻扎在村外的民兵连赶了过来，用搭营房的大木板一直铺到河中心，找到陷在淤泥中的死者后，用麻绳将他牢牢困住，再由停在岸上候命的拖拉机一个一个给拉出来。 当那一具具死尸被拉出淤泥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四肢无比僵硬地保持着在泥里挣扎的姿势…… 天气炎热，尸身不宜长时间在家里停放。加上这次看起来是个意外突发事件，便由村里出钱把几个死者集体火化了。 郑一水回到家就和大背头吵了起来，说都是他出的馊主意，上次的公鸡血加上这次的黑狗心，让血王变得暴戾无比，一下子就害死了这么多人！ 大背头却毫不在意，说古时候为了江山美人打起仗来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这点小事算个屁。 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惨剧已经造成，吵归吵，计划还是要继续往下进行。 当吕乐从伏牛村回到家里，看到供桌上面多了一个简陋的木质骨灰盒，盒上的白色宣纸用毛笔小篆写着：吕清合…… 才出门几天，家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他甚至没来得及见爷爷最后一面。轻抚着淤泥点点的水烟筒，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爷爷除了上次受了惊吓病倒在床，身体一直都挺硬朗，不会无缘无故的与世长辞，去邻居家里一打听，才知道了那天发生在大堰河里的惨剧。 既然事出蹊跷，他自然而然地就把这笔账算到了尸煞头上。 吕乐巴不得马上就去开棺焚尸，可这事儿不仅需要二斗点头，还得村里同意。 到了乡卫生院后，看到跃进虽然依旧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弹，好歹已经睁开了眼睛。二斗说自上次替跃进敷药之后，他那个貌若天仙的“小姨子”后来只来过一次，已经给他详细陈述了他父亲张昆山尸变的利害关系。 旁人的话他可能不信，可黄小仙把跃进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自然对这个无故冒出来的“小姨子”深信不疑。待吕乐告诉他村里的种种变故并说明来意，他也只能极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二斗这一关算是顺利通过了，可村里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自曹猫子死后，上下逢源、颇会来事儿的柳大刚便接替了村支书的位置。吕乐打小没了爹娘，靠爷爷吕清合一手拉扯长大，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日子过得非常清苦。 虽然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这一家子，奈何老吕头活着的时候辈分摆在那里，不能不给面子，性格刚直的吕清合也没少让他难堪。但现在不一样了，吕清合一死，他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拿捏吕乐这个孤零零的毛头小子。 所以挖坟开棺的事儿，他是摆足了官架子，死活都不同意。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吕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去找八字胡郑一水。 郑一水家境富足，在乡里也有些名气，和村里那几个芝麻绿豆大的领导关系都不错，只要答应跟他合作，事情才有转机。 郑一水大背头师兄弟看到不请自来的吕乐之后，心里是说不出的得意，非常爽快地答应出面摆平柳大刚，条件只有一个：开棺之后，尸煞交给他俩处理。 黄小仙的话像警钟似的时时回响在耳边，可郑一水非说自己是茅山正统，处理尸煞是最专业的，吕乐渐渐也打消了顾虑。 至于后来他是用什么手段打通柳大刚的关节，没有人知道，但村委会很快就对张昆山的墓冢做出了平坟整改的决定，并用广播通报给全体村民。 开棺的时间定在阴历六月初六正午，阳月阳日阳时，才能最大程度地抑制披毛煞的尸气。 初五晚上，牛金生也如约赶到了吕乐家里。 想起那天黄小仙的嘱咐，吕乐总是如鲠在喉，心里不踏实。当他把还有两个道士要一同开棺，以及自己的担心告诉牛金生的时候，他却显得毫不在意： “有我牛哥在，两个道士能搅起多大的浑水来？明天开了棺，一把火烧了那披毛煞便是，出不了漏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黄小仙每次对我说的话都应验了，她应该是有她的道理。要是这会儿她也在咱俩身边就好了……” 说到她的名字，吕乐眼里立马放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别别别！”牛金生急得直摇头，“你不知道，我和那小丫头虽然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了，可每次一见面就掐，还是不见为好……” 既然他这么说，自己也没法去找黄小仙了，只能盼着她像往常一样不期而至，可整整一个晚上过去了，她还是没有一点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