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树欲停
墨领，街头。 车水马龙。 来来往往的行人勾勒着名为繁华的景象，锻造声在街头的各个角落响个不停。 公子和小姐牵着马，在一片恭维声中走过墨关，墨关的士兵和贩夫走卒正纠缠着过关的费用，见到一人身着白袍背着一个破旧的书箱径直走过关隘，当时便急了，要上前拦人。 然后这队士兵被队长赶紧拉住，队长指了指少年身旁一直被忽略的姑娘。 “队长，那，是少将军？” 少将军啥时候传女装了，应该是长得比较像的人吧。 “嘘，你想死你就吱声。”队长捂住了他的嘴，“你们不认识，我可是认识的。从万仞关回来后少将军每次去家主那里代公子问安，穿的都是女装。我可是见过的，这就是少将军。” “啊？”被捂住嘴的士兵挣扎着开口，“少将军怎么可能安安静静的走在一个书生旁边？何况那家伙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就连他腰间带着的那把刀，刀柄那么华美，一看就是样子货，哼，准是少将军最看不起的那种负剑仗刀装游学的贵公子。” “那应该真是一位公子。”队长缓了缓，说，“全天下能和少将军走在一起的公子，也只有他了。” 接着，他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赏了几个守卫一人一个脑瓢：“看什么看，都守关去。老子得赶紧传信，公子回来了。” 夏季，似乎对大夏而言没有什么节日。 只是这一天的墨府，却有几分节日的味道。 灰尘除尽， 车马安顿， 院子里的花被喷上了水，显得娇艳。 墨夜在院子内来回走动，啧啧叹气，好像很不满的样子：“说了多少遍了，节用节用，怎么能这样？” 苏玉在一旁打趣道：“收拾这些的是你的家仆？唉，我刚走没多久，有家仆了？” 墨夜皱皱眉：“不是啊，我墨府哪有家仆，都是在这定居的人啊。” 墨家先辈定居在这里墨领的时候，这座豪华的府邸就已经建起来了，当时墨家内部纷纷建议，说我墨家有节用之道，怎么能享受这般奢华的东西，有了府邸就要配佣人，这就更加不对了，拆掉，一定要拆掉。 当时墨家之主力排众议。 “为了彰显我们的理念，就要去浪费许许多多劳动者，浪费那些工匠的贡献吗？为了彰显我们所谓对先辈理念的贯彻，就要浪费大家的力量去做拆除这种事情，就是节用了？那些为了自己享受而不顾及人力物力的是值得我们唾弃的，为了自己的高贵，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浪费大量人力物力的难道就不是了？” “盗财和盗名同样可耻，不同的是，盗名者更容易沾沾自喜，我等当引以为戒。”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墨府大量的住宅，被租了出去，租给那些一时没有地方住的人，只不过住在这里的人要缴纳一定的房租，就像大户人家的租客一样。 这里来的钱，被归纳到墨家的府库之中，或者说，墨家家主个人的私房钱，对于并不一定子承父业的墨家，这一笔钱才是他们子女真正能得到的。 比如，墨羽的第一套墨甲，就是用这里的租金打造。 苏玉笑笑：“我们不讲那些虚礼，因为虚礼是对劳动成果毫无意义的浪费，不因为自己的一点点欲望来劳动其他人，这很对。” 接着，他拍了拍墨夜的肩膀：“可是，难道阿羽回来，你家那位给儿子打扫打扫屋子就是铺张浪费了？” 墨夜回过神，似乎知道了苏玉想说些什么：“自然不是。” 苏玉接着说：“那么阿羽的朋友收拾收拾家，欢迎他回家，有错吗？” 墨夜苦笑一声，道：“没有。” 但随即，在苏玉出声之前，他急忙道：“但这不是你今晚非要在这里吃饭打扰我们一家团圆的理由。” “唉唉唉，过分了啊，师父想见徒弟都有错啊？” “没错。” “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阿羽一会就到家，见面，说话，然后你就可以走了。” “毫无人性啊，我说夜子，我吃你一顿饭这么难？” “不难不难，我明天可以请你吃一顿，就最豪华的酒楼，没问题。” “你都说了要节用啦，就今晚，今晚晚饭的家常饭就好。” “哪能这样，你说的，好朋友想请一顿好的，没问题啊。” “夜子。”苏玉低声喝到。 “有事？”墨夜扬眉。 “久闻阁下无疑高强，可否同在下应证一二？”苏玉退后一步，抱拳。 “武学，我是不比的。”墨夜坦然开口，衣摆在风中微顿，好一个如山气度。 “你嫂子的饭，你是不用想的。” 白衣的公子牵着马，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书箱被在他的身后，一把刀斜斜的挂在他的腰侧，右手牵着心爱的姑娘。 公子一点点的放慢脚步，所谓近乡心怯便是如此。 哦，不不不，好像不是这样。 是因为他身后的姑娘有有些拘谨的拉着他的手，让他，走不太快。 “葭，我不在的时候，不是据说你一周来一次吗？紧张什么？”公子问道。 “啊，我，我没有紧张啊。”姑娘眨眨眼，一脸无辜的样子。 “那，能不能，不在右手牵着我的时候，用左手揪着我的衣服。” “啊？”姑娘忙松开左手。 姑娘心中一阵纠结，自己打着守卫和居民闯进去，和被你牵着进去，能一样嘛。 走进墨府的大门，一松手，有些通灵的马儿顺着主人扬手的方向，向马厩奔去。一路上，不停的有人经过，叫一声公子，或者羽儿，当然，后面那个儿字，是儿化。 当然，还有小姑娘，羞羞答答的跑过来，叫一声“公子哥哥您回来啦。”而后紧张的抬起头，却看见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牵着另一个姑娘的手，小脸唰的一声就白了，然后就从红彤彤的苹果变成霜打的茄子，蔫蔫的走了。 公子身边的小姑娘笑嘻嘻的扬起被牵着的手，好像得胜的将军。 不过，有一些事情让这位小姑娘有一点点的尴尬。 几个穿着铠甲的人经过的时候，看见小姑娘转身就跑。白袍的公子见到这等情景自然叫住几人，那守卫见是自家公子，忙过来问号，当公子问起之前为何疾走的时候，却马上矢口否认，而后忙说自己公务繁重，要走了。 只不过，他们看向自家公子的眼神之中，却是满满的同情。 公子心头一动，随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着身边的姑娘哈哈一笑。 姑娘恼了，锤了他一下。 公子接着大笑，拉着姑娘一路向前跑去，笑到咳嗽，大笑仍是不止。 当这一对璧人牵着手走进真正的墨羽公子的家的时候，却是吃了一惊。 墨羽有些激动了，激动到忘了保持风度。 之间大夏天的，庭院之内，竟是花残柳败。 花瓣飞的到处都是，拎着长剑的布衣男子一点点咆哮着冲华服中年人削着，一点剑气都没有，却是虎虎生风。 公子和小女子都张大了嘴。 “师父，你们在干啥。” 两位师父尴尬的停下了脚步。 对视一眼。 “我们，在，交流武学。” 公子回家这件事情，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就像是远行的游子回了家，吃一顿mama做的饭，随后安安静静的，按照以前的轨迹安安静静的过了下去。 小姑娘见了公婆，公公婆婆笑着给她夹了好多好多的菜，夸她好看，夸她懂事，直把小姑娘夸的红了脸。 路过的侍卫们目瞪口呆——哦，天呐，家主和家主夫人夸墨葭温柔！ 一切就这样沉静可下去。 并没有如人们猜测的一般，公子回到家乡后申请领兵打仗，公子一天的生活很是规律——看书，逛街，锻炼身体，顺便修炼修炼长老留给他的那一套“周天星辰决”，这一套不涉及经脉的武学也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修炼之后，好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不过这样已经够了。”仰躺在百尺楼上看着塔下悠悠山河，万顷风光，“我要的有不是武学修为怎么怎么样，早就看淡了。不过，这种当年只能在小说上出现的感觉，真正的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才是我真正要的事情啊。” 嗯，给我一种真实感，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无比真实的，这就是我的享受，就是，我的日子。 百尺楼下，墨夜和苏玉看着楼顶的墨羽。 墨夜皱皱眉头：“这小子，在外面也没怎么样啊。怎么感觉回来之后，这么……” “颓废？”苏玉问。 “这倒是没有，这小子，哼，现在阳光的不得了。” “就是好像不怎么上进了是吧。你呀，望子成龙，谁给我说的自己要遵循儿子自己的意思的？” “小玉，说实话。我的确有些望子成龙的意思，只是，这汹涌的天下，他已经闯荡了进来，还有可能老老实实的，在墨领当一个自己希望的书生或是武器设计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