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下）
傍晚，某高档西餐厅。 “孟小姐。”陶季泽把菜单递给她。 孟遥以为上次的相亲应该算失败了，她没感觉陶季泽对自己好有感，可今天却意外地接到了他的电话，邀请她一起看电影。反正下班后没什么事，她就答应了。现在就是电影开场前的晚餐。 “哦，好。”她慢慢翻着菜单。此时她并不知道在不远处的一桌，一双凌厉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约会结束回到公寓已经是十一半点。孟遥脱了高跟鞋躺在沙发上，回想着电影的情节。主角保罗沃克的命运让人惋惜，而电影最后安排的结局则是圆满的，让人热泪盈眶。外国人的温情着实让人感动。 《速度与激情》系列电影她只看过两部，今晚的7和若干年前的4。仔细想来，看4的时候，还是她跟许岩风的第一次那晚。曾以为天长地久，如今身边早已换了人。人生真如同电影一般，世事变迁无常。 她突然开始思考人生。人生的意义多么难以寻求，但她觉得里面一定包含着某种悲伤的味道。它深藏于味蕾之中，它也是所有甘甜的源泉。许岩风，是个又涩又甜的复杂生物。如果可以，她宁愿他从未在自己的生命中出现过。可如果这样的话，又会不会有遗憾？ 这么胡思乱想着，门铃突然响了起来。孟遥去开门，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许岩风一把推着按在墙上。一股明显的酒气迎面扑来，乍一看，他脸色微红而憔悴，衣衫也凌乱着，前襟洒了一片酒渍。 孟遥一慌，“许总，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热烈的吻突然而至，带着逼人的侵略性与让人窒息的味道。她的肩膀被他的双手按着生疼，她推不开、动不了。 时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就在孟遥要缺氧晕过去的时候，他才放开。 “五年了，我还是输了。”他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她，声音低沉、沙哑。 玄关处橘色的吊灯正好在墙壁上方，明亮的光线照在她脸上，加上他们相距的距离如此之近，彼此的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 孟遥无言以对，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也没等她说话，转身趔趄着就走了。 第二天上班，孟遥有些心不在焉。“孟遥，这套洗漱台已经拍过了。”经理正好过来，提醒她道。 “哦。”她回过神来，的确，怪不得那么眼熟。 “许总。”不一会儿经理说。孟遥拿着相机一愣，他来了。有些忐忑地转过身，却见许岩风一脸漠然，语气严肃：“孟小姐，最后一部分的照片请务必在本周内完成。” “好……” “另外，”他转而跟经理说话，语气明显缓和下来，“印刷厂的合同签好了吗？” “签好了，许总放心。” “很好。” 说完他就走了，孟遥心里有些失落。不光这次，后来的好几次见面，他都是这副样子，跟别人和颜悦色的，一面对她就冷若冰霜，依旧各种挑毛病，照片永远不满意，重拍，重拍，改，再改。 她想起经理之前说的话：“以往的宣传册都是我全权负责，这回许总亲自把关，可见很重视，大家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他真的是重视这次的宣传册吗？还是故意找机会整她？他那个吻又是什么意思？孟遥猜不透。一起逛街的时候刘一云说：“其实不难猜，他对你还是有意思的。” “为什么？” “分手了还对前女友纠缠不休，如果不是欠着钱，就是欠着情。”刘一云总结说。 “可我看到他跟章颖之在一起。”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嘛。” 孟遥想了想也有道理，可是，“我越来越看不懂他。” “我觉得现在的重点是，你还爱他吗？” 孟遥苦笑，如果不爱她就不用如此苦恼了。五年的时光，她没有再对任何人心动过，直到与他再次相遇。她以为自己当时已经死心，而且时间也可以冲淡一切，可时间的流逝却最终告诉她，那份爱情已经死灰复燃，并且愈烧愈烈，她根本控制不了。 她可以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的心。虽说当初选择回W市有施易给她推荐杂志社工作的原因，但如果她不愿意，完全可以委婉拒绝。她回来，是因为这里承载着她太多的青春回忆。 除却那些痛苦的，还有很多欢乐的回忆。回忆里的许岩风，还是曾经爱她的样子。那些不信任所带来的悲伤与怨恨，竟已被时间渐渐消磨，所剩无几。爱的火焰已经燃烧了一切。 那他呢，他反复无常的冷漠与温柔究竟算什么？ 按预约的时间，孟遥拿着装有最后一部分照片的U盘敲响了他办公室的门，同时深呼吸了一下。没有反应，透过窗户往里看只能看到秘书的位置是空的。秘书也不在。 给秘书打了个电话，原来许岩风临时有事去了城郊的工厂。正要往回走，一个行色匆匆的职员走了过来，问：“这是许总办公室吧？” 孟遥点头，“许总不在。” “我来送合同，麻烦你交给许总，这事很紧急，今天一定要下决定。”估计是新来的职员以为她是许岩风的秘书，把一个文件袋塞她手里，“谢谢！” 想着反正工作已经做完了，孟遥便将错就错，帮忙把合同送过去。赶到后问了门卫，得知许岩风在三号车间，孟遥立马过去。 到了后又被告知他刚离开。没有办法，孟遥只好打他电话。 “喂，什么事？”冷淡的语气。 “有份紧急的合同，你现在哪？” “工厂。” “具体位置！” 孟遥根据他描述的位置寻过去，她方向感不好，地方又这么大，七弯八拐的，一时间感觉晕头转向。 “真笨，你站着别动，我过去。”他说。 等了五分钟，孟遥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下方的楼梯口，她便往下走，谁料才迈出两步，高跟鞋底在刚刚打扫过还湿着的台阶上一滑，身体失去重心，整个人华丽丽地滚了下去。 嗯，滚了下去，十四级台阶…… 这种出丑的时候要是晕过去就好了，可惜没有，她清晰地看到许岩风的皮鞋仓促地停在自己眼前，然后自己被他抱去了医院。 结果是右小腿骨折，全身八处挫伤，医生建议住院。 “叫你站着别动，现在好了，摔成这样。不就是一份合同么，等我回去再签也不是不可以，完全不用送过来。还有，地面是湿的，你就不能小心一点？为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还有，以后也不要穿跟这么高的鞋子，好看吗？反正上班时候没有人看的。” 孟遥半躺在病床上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回想着他匆忙抱起自己去医院的时候，那紧张的神情，脑袋躺在他胸前听到的他急促的呼吸，都让她感到柔柔的暖意。 “干嘛不说话，难道耳朵也摔坏了？听到了就吱一声。”他微微皱着眉头。 “哦。” “这里是晚饭，刚打的，趁热吃。”说着他拆开外卖的盒子递给她，还送上了筷子。 孟遥愣愣地望着他。 “三菜一汤，都是你喜欢的。”他说，“都七点半了，你难道不饿？” 孟遥赶紧接过盒饭，“那你呢？” “我待会儿再吃。”许岩风说，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谢谢你……” “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先走了。” 许岩风最后望了她一眼，起身走出病房。此时他心里多么清楚，如果不是待会儿的事情非常重要，他是一万个舍不得离开。 孟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容不自觉爬上嘴角。吃完饭，玩了会手机，不知不觉就有点困了。 刚开始她睡得很浅，许岩风给她安排的是VIP病房，就她一个人很清静，附近的风吹草动听得一清二楚。即将要进入梦境的时候，她听到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很晚了，应该是巡夜的医生吧。 然后是扭开门的声音，有人走进来，接着病床旁边的椅子稍微动了一下。孟遥稍微抬起一点眼皮，看到黑暗中一个熟悉的轮廓，是他，赶紧再闭上眼。 这么晚了他不回去睡觉来这干嘛？ 长久的静默。孟遥只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也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正常一点，掩盖假寐的事实。 时间慢慢流淌，她渐渐地有了从假寐到真睡的趋势。仿佛是泡温泉时有花瓣落在了唇上，她感到一股温热的气息。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吻已经足够柔和，缱绻万分。 心跳骤然加快，她努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要不要睁眼要不要？正犹豫着，他的唇已经缓缓离开她。孟遥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恰好同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明显划过一丝惊讶，像是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既然如此……第二个吻接踵而至。 这一次要用力一些，也更深入，他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另一只手摸索着寻到了她的手，然后紧紧握住。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初夏的夜色异常美好。月亮每个月圆一次，人生是不是也如同这样循环，转到了圆满的一刻？她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这个问题我只问一遍，你也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