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欧阳（上）
许岩风说：“这房子还是小了些，我们暂且住这里，等以后再换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大房子。” “我觉得这里也不错啊。只要有你，无论住哪里都行。”孟遥抿一口橙汁说。 他笑笑，知道她是一个极容易满足的人，“你的要求就这么低啊？” “嗯……那最好能够有一个大大的阳台，在长江边，傍晚可以看到日落。”孟遥光是幻想着，就觉得很美。 许岩风转过身去去搂住她的腰，认真道：“没问题。” 各自的实习开始了。令孟遥没想到的是，她第一天到报社报到就遇到了一位故人。 “孟遥，好久不见。”欧阳彬在一堆文稿中抬起头，朝她微微一笑。 一年了。虽然当时欧阳彬签的是Ｗ市的工作，但Ｗ市这么大，两个互不主动的人相遇的概率是多么渺茫。所以这次碰面，她由衷感到喜悦。 “欧阳，真巧。你当时不是签了一家传媒公司吗？” “说来话长，做记者也不错。”欧阳彬温和地笑笑。 简单地寒暄过后，工作开始。欧阳彬是编辑部的摄影记者，孟遥也被安排在编辑部实习，两人有很多一起工作的机会。虽然一年没联系，但他们依然在工作上表现出惊人的默契，配合得非常好。周围的同事不禁调侃，他们真有情侣相。 “这话可不能乱说，孟遥只是我师妹。”欧阳彬云淡风轻地回应。 欧阳彬曾经说过，因为太爱，所以离开。那么如今再见，孟遥宁愿相信他对过去的那段还未来得及开始的感情已经放下。 孟遥跟许岩风刚开始同居的日子，单纯而美好。早上起床一起吃早餐，各自去实习单位上班；傍晚下班一起下厨做菜，忙的时候就出去吃，边吃边聊着各自的见闻；饭后依偎着看电视，或者出去散散步；晚上洗漱后相拥而眠，度过一个激情而浪漫的夜晚。 许岩风觉得如果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人生真就无欲无求了。孟遥也觉得无比满足，她更坚定地相信，他们能有一个光明幸福的未来。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最初的新鲜感褪去之后，两人之间开始出现一些矛盾。 比如做家务这一块，许岩风完全是娇生惯养的主，在家务活上就是个白痴，他不懂如何洗碗洗衣服，也不乐意扫地擦桌子，饭后就一副大少爷模样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或者抱着电脑打游戏。 跟他比孟遥就勤快多了，样样活信手拈来，所以所有家务活都被她包揽了。孟遥不想像老妈子一样唠叨他，但有时候也实在忍不住抱怨一句，“许岩风，地这么脏你就不能扫一下吗？” “脏吗？还好啊。” “……” “你的袜子，我的天，能不能不要丢在沙发上？” “哦，好的。”虽然这么说，但下次还是一样。 孟遥不明白，出门在外他是那么整洁那么讲究的一个人，在家里怎么能这么“不拘小节”。而且，高中那会儿，他还是劳动委员哎。她不禁感慨，果然人不可貌相。 孟遥平时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看书、写写字。有时候会跟他讲一讲文学谈一谈人生，他刚开始还仔细听一听，后来就打哈哈了。她感到无奈，跟他真是没有共同语言。 “两个人就是要不同才能在一起，这叫互补嘛。”许岩风说。 “那你也不能打翻了我的墨水瓶而不收拾让它流得一桌子都是，我的字帖全都脏了！” “我已经把墨水瓶扶正了啊。”他一脸无辜。 “那你擦一下桌子会死吗？” “哎呀，没看到我在打副本吗，腾不出手！” 气急败坏的时候孟遥也拔过他的电脑插头，让他就知道打游戏！看到屏幕一黑，他目瞪口呆、气急败坏的模样，她才觉得解气。 另外，跟很多男生一样，平时他习惯晚睡，除了想亲热外，经常玩游戏或搞工作拖到半夜零点或一点才上床。然而孟遥就喜欢早睡，没别的事十一点半睡觉是她的极限。白天要做采访写稿子，晚上回来又要一次又一次地修改参赛的论文，想早点休息却被他吵得难以入眠。平时还好，他蹑手蹑脚地尽量小声，而有时候他跟不同的朋友、同事一起出去吃饭唱歌踢球，玩到很晚才回来，睡前还一番折腾，就搅得她心烦意乱。 两人就因为这些事情时不时小吵，但每次许岩风都能各种撒娇把她再哄高兴了。孟遥无奈又好笑，他简直就是个小孩子，可自己偏偏又吃这一套。 从小到大见识过他爸妈的相处之道，许岩风深谙女人就是要哄的这个道理。不管是非对错，真心实意、甜言蜜语、俯首称臣一番总能解决问题。 不过，许岩风一直很粘人，往好里说就是爱得太深，往不好的说就是控制欲太强。之前孟遥还能基本适应他这个特点，但住在一起后久而久之，他的变本加厉让孟遥渐渐无法招架。 比如偶然几次要跟师傅去外地做采访，也就不在家两天，他就疯狂地打她的电话，问她在哪里，都干了什么，煲电话粥一煲就是一个多小时，她还必须兴致勃勃地回应他，否则就是一顿耍脾气，以至于她的正常工作都被打乱了。 “阿风，我真的很忙，没时间跟你聊天，回去再说好吗？” “好吧。” 可是没过几十分钟，他的电话又来了，尽问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什么家里的樟脑丸在哪，阳台的哪些花要浇水，晚上该吃什么好…… “阿风，这些小事你自己拿主意好吗？” “我只是想你了嘛。” “那你打过来，响三声吧？”孟遥想起了这约定。 “我还是更想听到你的声音。” “……” 有时候她下班后会跟同事一起去吃饭，他就会穷追猛赶地问个不停，像调查户口一样把她的同事都问个遍，然后还要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喝酒，不要晚上随便去别人家里。当别的同事都在吃饭聊天的时候，饭桌上只有她一人在忙着应付电话。 当许岩风知道欧阳彬也在编辑部的时候，更是缠得紧，整天问东问西，一副大敌当头的样子。由于工作的关系，孟遥时不时接到欧阳彬的电话，他就在一旁要听，事无巨细地要搞清楚。 一次欧阳彬借给了孟遥一本专业实务书，被他看到后脸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见他把本一模一样的书塞到她手里，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这么快买到的。 孟遥哭笑不得。他则一把搂住她的腰，喃喃道：“我就是不放心你嘛，我想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起。我怕你离开我。” 她一针见血地分析说，“你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许岩风也不知道自己这种不安全感从哪里来，只觉得这就像怀有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要时时刻刻揣在怀里才放心，如果脱离自己的掌控，就生怕不小心掉地上碎了，或者被别人拿走了。 孟遥苦笑道：“我有那么脆弱吗？还是你不相信我？” “不，我信你。”许岩风赶紧说，“也许，我是不信我自己。我怕我不够好，留不住你。” “傻瓜。”孟遥抱紧了他，“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这天孟遥在报社里写稿子的时候，看到编辑部主任陪同一行人路过，看架势应该是招待上级领导。 快下班的时候，孟遥接到通知，编辑部员工和实习生一起去跟上级领导和文化局的领导吃饭。 领导们自己坐一桌，其他员工和实习生们坐另几桌。刚开始上菜，初出茅庐的实习生们就在编辑部主任的带领下集体给领导们敬酒。有两个机灵点的男生说了些场面话把领导招呼得还挺高兴。 本以为集体敬酒完毕后，就可以安心吃菜了，没想到文化局林局长的秘书，一个油头滑面的中年男人突然来了一句，“刚听闻编辑部实习的女生倒不多啊，是哪几个？” 孟遥只好跟另外一名同校但不同系的女生一起举手。 “本来今年原则上打算招男生的，女生只有特别优秀才招收，你们算幸运了，来单独敬林局长一杯。”编辑部主任会意接过话。 孟遥不明白她被实习录取和给局长敬酒有什么关系。刚刚集体敬酒的时候她已经不得不喝了一杯白酒，现在还有些晕，这会儿真是为难。另一位女生也踌躇地望着孟遥，一脸求助。 哎！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拼了。孟遥皱皱眉，给自己也斟满一杯，咬着牙一饮而尽。 “不错不错，巾帼不让须眉啊。”林局长笑呵呵地说道，一脸的肥rou堆在一起。他伸出手在孟遥的肩上停留了片刻，孟遥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饭局中许岩风来了好几个电话，孟遥不便接都按掉了，只发了条短信汇报大致情况。结束后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还是觉得晕晕沉沉的。 从饭店出来，正好看到欧阳彬的车停在一旁。他刚从外地出差回来，听说今晚编辑部跟几个领导在这吃饭，就过来了。刚停了车不久就见孟遥走出来。 “你有点醉了，我送你回去吧。”欧阳彬笔直地站在车旁淡淡笑着，一手打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