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心还给我（上）
虽然孟遥觉得还说不准，但在她的室友眼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每次欧阳彬来找孟遥，郑琳比她还积极地催：“欧阳在楼下等着啦，遥遥你还不快点！” 有时候刘一云也喜欢打趣她：“哎呀，人家要好好打扮啦，看看今天穿什么好呢？” 刚开始孟遥被她们说得耳根子都红了，后来听多了倒习惯了。 W市第一场雪后，孟遥跟欧阳彬约好了一起去东湖采风。每次欧阳彬都会比约定的时间早到她宿舍楼下，为了不让他久等，也听烦了室友们**裸的打趣，她提前就收拾好背包准备下楼。 “遥遥！”在她开宿舍门准备出去的时候，郑琳半躺在床上玩电脑，歪着脑袋朝她喊了一声。 “嗯？怎么了？” 郑琳呵呵一笑，朝她眨眨眼，“没事，玩得开心点。” 她一路雀跃着跑到宿舍楼下的大树旁，心想初雪后的东湖一定很美。欧阳彬说这回拿卡片机去拍照，拍好后就给她拿去暗房洗，她也非常期待第一次洗自己拍的照片。 当她走近那棵树旁，眯着两百度近视的眼睛，却看到树下的人并不是欧阳彬。 “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 “你……怎么来了？”孟遥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慢了半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应该在成都吗？ “我为什么不可以来？”许岩风笔挺地站着，穿得有些单薄，肩上背着一个旅行包，两手插进口袋里。他的脸因为瘦削而更显得棱角分明，孟遥记忆中他没这么瘦。空气中飘着若有似无的雪花，以至于相距两米来看，他的眼眸显得有些迷离。 “孟遥，好久不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一年四个月零十六天。”他说。 “是吗？” 一年四个月零十六天……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孟遥粗略地想过，高中毕业后跟他多半还会碰面，但那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情，比如十年后的同学聚会，比如哪个共同的朋友结婚。到那时候，应该早已沧海桑田。可是现在，他突然出现，还能将他们未见面的天数算得精确到个位数，真的好意外。 她看着他，突然有种时光错乱的感觉。 “今天还真冷。好歹我千里迢迢赶来，你不打算请我喝杯热茶吗？”他打破沉默。 “你……不用上课的吗？”孟遥问。 “怎么一见面就让我骂你，今天星期六，当然不用上课，笨蛋。” 孟遥对这一声笨蛋感到很陌生，他从来没这样说过自己。同时她心里又涌起一股诡异的暖意，这哪里是骂人的语气。 “那你……” “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学校。” “哦。”孟遥暗叹，真有钱！就两天时间来W市干什么？她不愿意相信他是专程来看自己。 “真的冷死了，我们别杵在这像电线杆一样行吗？”他催促着。 “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 “你们学校规定了我不能来吗？” 孟遥无语，他总是用另一个问句来回答她的问句。 “那个，我现在约了人出去。”她左右望了望，雪后的校园小路上散步赏雪的人还不少，而来来往往的人中肩上挂着相机款款走来的正是欧阳彬。 许岩风也侧头瞟了一眼来人，“就是他？” 孟遥诧异，他怎么知道？还没等她说什么，许岩风接着戒备地问：“他是谁？” 孟遥不喜欢他这样质问的语气，“跟你没关系。” 他讥诮的声音传来，“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要不要我回避？” 孟遥低头犹豫着。 许岩风黯然，眼睛马上又凌厉地扫过她冻得微微发红的脸，却看着她的眼光停留在越走越近的欧阳彬身上。 熟悉的挫败感猛然袭来。他不过是说句反话，她竟当真要考虑要不要他回避。 “不过来不及了。”许岩风气结，转过脸去也望着走来的气质不俗的男生，仔细端详起来。 “欧阳，你来了。”孟遥不再理会许岩风，对欧阳彬笑脸相迎。 欧阳彬笑着说：“刚刚我回去换了一卷新胶卷，让你久等了。” “不，是我来早了。” “这是你朋友？” “嗯，这是我……高中同学许岩风，在成都念书。”孟遥瞟他一眼，介绍道，“这是欧阳彬，我的朋友，我们约好了待会儿去采风。”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许岩风置若罔闻，嘴角浮现一丝笑容，“你好，真不巧打扰你们了。”然后大方地朝欧阳彬伸出手。 两人握手，欧阳彬望着他的旅行包，笑道：“不打扰，你是来旅游的吗？” “算是吧，想来看看从未看过的‘风景’，也顺便看看老同学。”他说到“风景”的时候，刻意看了孟遥一眼。 “那你来对了。W市的确有很多风景值得一看。我们打算去东湖，要不要一起？”欧阳彬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他说完后又望望孟遥，征求意见。 孟遥笑笑，对许岩风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很有兴趣。”他明知道她不过是客套地问一句，还是厚脸皮地这么说。 他当然有兴趣，还求之不得。 自从填志愿那天两人闹崩后，他曾暗暗发誓再也不理她，一气之下大学也填了谁都想不到的成都C大。他要在远远的全新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比她要开心，要幸福。他会找个各方面都比她强的女朋友给她看看，没有她，他许岩风照样过得好好的。 可在他的内心远远没有他料想的强大。大学新生活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后，他发现自己的脑子她的影子开始逐渐显现，越来越清晰，挥不去抹不掉。他身边从来不缺少优秀的女生，有的比她漂亮，有的比她更有才华，可他就是提不起兴趣。 他会不自觉地想，她会不会也在上无聊的大学公共必修课？会不会跟以前一样捧着本小说就看一天？会不会参加万圣节的舞会跟别的男生牵手跳舞？ 她说过，再也不想见到他。这句话就像一把刀插在他的胸口。插进去的瞬间倒不是最痛的，最痛的是拔出刀后却无法止血，眼睁睁地看着血流满地，腥味满天，疼痛才铺天盖地袭来。 半年后的圣诞节，他来W市参加高中校友聚会，提前几天到。他见了章颖之，见了黄恒亮，也见到了许多老同学。 唯独没见她。 她是最有效的止血药，可是她不肯来。他也拉不下自尊去找她。这时候，死党就派上了用场。 黄恒亮不负期望地拿到了她的手机号。他看着那一串陌生的数字，心里激动不已，手指颤抖着按了拨号键。 她没有接。或许看到成都的号码归属地，她根本就不会接。 心里窜起的一团微小的火焰瞬间熄灭。 许岩风你干嘛又自取其辱！ 立马把那个号码删掉。然而，他第一次恨自己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那串数字已经印在他的脑海里，比学了几年的物理公式还清晰， 以至于在后来若干个思念成灾的时刻，抑制不住去拨打。 而理性又在电话拨通后强迫他挂断。 “你说我是不是神经病？”他自嘲道。 “不，你这是相思病。”黄恒亮一语道破。 感情的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一个人思念另一个人到了病态的地步，另一个人却完全可以无动于衷。 她明明知道那是他的号码，却从不肯回拨，给他一个台阶下。 他一方面想忘记她，一方面又抑制不住思念她。黄恒亮成了他知道她消息的唯一媒介。 他知道她的专业成绩一直稳居第一，他知道她平时没事喜欢泡图书馆，他知道她爱吃食堂的烧鹅饭，他知道她加入了摄影协会，他知道……没有他的日子，她过得很快乐。 不久后他从黄恒亮那里得到了最新消息，她似乎有男朋友了，正是他们学校摄影协会的会长。 黄恒亮正跟她的一个室友打得火热，他的消息不会有错。可是，“‘似乎’是什么意思？” “就是郎情妾意但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的那种。”黄恒亮在电话里说。 他震惊过后又开始嘲笑自己，他竟从没想过她会即将投入别人的怀抱。 这种滋味让他抓狂。她可以不接受他，但她不能跟别人在一起！ 什么爱她就应该祝福她，他没那么伟大！ 窗户纸没捅破他就不是第三者，他要力挽狂澜！就算不幸木已成舟，他也要问清楚为什么。 就这样他决定出现在她面前，什么自尊，此刻都不值一提。 三人并肩走进公园，孟遥觉得从来这么别扭过。她怕跟欧阳彬说话冷落了许岩风，而跟许岩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两位男生却神态自若，彼此的交谈再正常不过。欧阳彬给他介绍着公园里东湖的方位，沿途风景，还说起W市各种有名的小吃，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饶有兴致地问几个问题。 到了湖边，欧阳彬教孟遥如何使用这款老版的卡片机。许岩风似乎也很感兴趣，凑过去听得津津有味，虚心请教。 雪后的东湖一片纯净，如同水墨画一般。把两位学徒教会后，欧阳彬示范地拍了几张风景，又让两人分别试用了下，就把相机给了孟遥。 三人沿着湖边散步，孟遥看到合适的角度就拍一张照片，那两位男生则在继续他们的交谈，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不知不觉，她发现自己把他们甩得有些远了，便停下来等他们。 两人谈笑着徐徐走来，望过去竟比这湖景还赏心悦目。 “你们谈什么呢，这么开心？”孟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