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话： 身世

    玄奘继续西行，经过了许多的国家，来到了迦湿弥罗国，迦湿弥罗国王布什率众欢迎，请玄奘乘坐大象进入都城。

    迦湿弥罗国王布什也是爱佛之人，全国笃信佛教，特意命令给玄奘抄书手二十人，命令他们抄写经书；玄奘法师跟从僧胜学习《俱舍》、《正理》、《因明》、《声明》、《诸论》﹔迦湿弥罗国之前因有因胁尊者，结合五百个贤圣，在此国结集三藏，造经数十万本，储存于大塔之中。

    玄奘在迦湿弥罗国倍受礼遇，国王布什也十分的尊重玄奘，以上宾之礼对待。布什国王年轻有为，尚未娶妻，体恤百姓，母亲迦尼罗体弱多病，个子纤细，将照顾布什的大任交由其奶妈安达罗。

    安达罗风华绝代，年轻时是个美人，布什十分的礼遇她，将她当作亲生母亲看待，但安达罗的出身甚为低微，她是奴隶出身。当时古印度的人民分成四种阶级：婆罗门、剎帝力、吠舍、首陀罗，安达罗就是最低贱的首陀罗阶级。

    第一阶级是婆罗门，是古印度的宗教徒、僧侣，他们为了维持自身的权利和巩固在社会上的崇高地位，把印度的社会分成四个阶级，他们自己列在第一，其他阶级的种族，要无条件的信奉和接受。婆罗门用仪式、祭礼、梵咒，像枷锁似的束縳了印度的人民。

    第二阶级是剎帝力，就是与婆罗门同样被尊敬的王族与贵族。国王都是世袭的家天下，国家的土地、财宝，都好像是王族的私有品，人民好像为他们服劳役而生。

    第三阶级是吠舍，是农工商阶级、平民百姓，他们受婆罗门和剎帝力权势所压迫，连受教育的资格都没有。

    第四阶级是首陀罗，是奴隶阶级，他们是被征服者，是为了使役奴隶而生到这世间。婆罗门说他们是初到人间来受苦，是一种最下贱的人。

    在婆罗门金科玉律的《摩奴法典》里记载：「初生的人就是首陀罗，假若他们以谩骂的语言侮辱再生的人，那就要剪断他们的舌头；假若他们举再生人的名或姓出来侮辱，那就要用烧红的铁针插进他的口中；假若婆罗门的指示他不接受，那王者就可以命令用热油灌入他的耳里或口中。」可知首陀罗地位的低落和生活的悲惨。

    布什虽然非常尊重安达罗，但却也改变不了安达罗是首陀罗的事实。但当时民间流传着一个小道消息，说布什国王是安达罗的私生子，并不是迦尼罗的亲生儿子，布什并不知晓这个消息。

    有一天，他出宫打猎，与部属失散，迷路了，布什骑马到了一个村庄，看见民间生活疾苦，不禁为百姓难过。肚子饥饿，没有带钱，幸有一户人家收留，才填饱肚子，布什并未向那一家人透露出真正身分，他没有告诉他们，他就是当今的国王。

    民间的食物并不像王宫里的食物，锦衣玉食，虽然难吃，但勉强糊口，布什心中还是感谢那家人，这种人情味实在是难得。

    一家人吃完饭，坐在庭院里与邻人闲聊，布什加入他们，想知道民间老百姓的想法，聊着聊着就聊到王宫的事，布什心里想：王宫的事，你们会比我了解吗？

    「你们知道吗？今天我听到了有一个关于布什国王的小道消息。」

    「什么？我的消息？」布什心里暗想。

    「听说布什国王并不是太后迦尼罗的亲生儿子，而是奶妈安达罗的私生子。」

    「什么？布什国王是安达罗的私生子？」

    「这不可能，安达罗是首陀罗阶级，是个奴隶，布什国王怎么可能是首陀罗的私生子？事情的经过到底是如何？你能不能明说？」

    「我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这样说。那些看过布什国王的人说，布什国王长得不像太后迦尼罗，太后身材纤细，带有病容，而国王身材宏伟，容光焕发，风华绝代，倒长得像他的奶妈安达罗。」

    「没有根据的事，你们不要乱说，若被国王听见，你们铁定会被杀头。」

    布什暗想：「我就是国王，我就在你们的身边。」

    「说真好笑，若布什国王真的是安达罗的私生子，安达罗是首陀罗阶级，他的儿子当然也是首陀罗，首陀罗都能变成国王，变成了剎帝力；那我们这些吠舍阶级的人，也可以成为婆罗门。」

    众人听了这话，狂笑不已，可是这句话却深深的刻在布什的心中，变成他心中的阴影。一回到宫中，他就命人暗中调查，他一定要粉碎这个谣传，他绝对不是首陀罗。

    经过一个月的调查，恰巧玄奘到来，调查耽误，布什专心接待玄奘，并听他讲解佛法。后来传来了一个消息，事情有重大发展，布什将调查之人找来。

    「你说事情有重大发展，到底是什么发展？」

    「禀告国王，我已经找到当时接生国王的产婆呔奢基，呔奢基在接生国王之后，就返回乡下。」

    「你已经找到她，那她现在人在哪里？」

    「我已经将她带进王宫，准备与国王相见。」

    「太好了，只要与产婆相见，就可以问出我身世之谜。」

    调查之人将呔奢基带进布什的寝宫，他知道国王的身世之谜，绝对不欲外人所知，所以自动退下，布什一见到呔奢基，就向呔奢基问道。

    「妳就是呔奢基，当初接生我的产婆？」

    「是的，国王。」

    「妳能不能将当时的情形跟我明说？我是不是太后迦尼罗的亲生儿子？」

    「当年我替国王接生之后，就被人遣回乡下，不准再入都城；如今有缘再与国王见面，难能可贵。当初太后体弱多病，与国王相爱，好不容易孕子，在妊娠之时，命民女进宫接生。但太后体弱，实为难产，历经数个时辰仍然不能将王子产下，体力耗尽，在最后时刻终于产下王子。」

    「那个王子就是我吗？」

    「不，所产下的王子，因为难产而死，而太后也因为难产，骨盆破裂，再也不能怀孕生子。」

    「太后真的不能再生？那我又从何而来？」

    「太后知道这个消息，心里伤心，要我保守秘密，于是对我说道。

    「『今日王子死了，我又不能再生，国王对我一定不会再宠爱，产婆，一定要帮帮我。』

    「『王后，妳要我如何帮妳？』

    「『希望妳能帮我找一个刚出生的婴孩，顶替王子，并帮我保守秘密，我对妳的大恩大德，一定感激不尽。』

    「『王后，我尽力而为。』

    「于是我到都城偏僻之处，知道一个首陀罗生子，于是用钱跟她买下刚出生的婴孩，带到王宫顶替王子。」

    「那一个人就是我？」

    「没错，那位首陀罗生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带入宫中顶替王子，于是到王宫应征奶妈，照顾王子。」

    「那个首陀罗就是安达罗……」

    「没错，我因为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所以被遣回乡下，而这个秘密就一直隐藏在我的心中。」

    「我真的是安达罗之子……，我真的是一个首陀罗……」

    这个刺激对布什实在是太大了，他一直以为他是剎帝力，没想到他竟是一个首陀罗，突然间从高高之上，直接的摔落至无情的地狱，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奴隶之子，不禁尖声大喊，疯狂怒吼。

    「啊！」一怒之下，向外跑了出去。愤怒的布什，跑到了迦尼罗的寝宫，问个明白。

    「母后，妳说，我是不是妳的亲生儿子？」

    「你为什么突然地问这个问题？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有人说我是安达罗之子，妳说我是不是安达罗之子？」

    「这个问题能不能不要问？我不想回答你。」

    「听说至亲的人，彼此的血液可以互相融合，我想跟母后借一些血，滴血认亲，证明我是母后的儿子。」

    「万万不可。」

    「为何不可，难道之中真的有隐情？我真的不是母后的儿子。」

    「这……」

    「母后，妳不要再骗我，我一切都已经知道了，母后在难产时，骨盆已经受伤，根本就不可能再生小孩。我是妳抱来的，我是安达罗之子，是一个首陀罗，根本就不配当一个国王。」

    「王儿，你都知道了一切，这话切不可跟他人胡说，否则你会从王位被拉下。若被国人知道他们的国王是个首陀罗，国人会如何的想？」

    「哈哈哈……」布什不禁苦笑：「没想到我真的不是妳的儿子，我真的是一个首陀罗，为什么上天作弄人？让我身为高高的剎帝力，而我实际是最低贱的首陀罗。」

    「我想见安达罗，我有话想对她说。」布什命人将安达罗找来，安达罗一见到布什与迦尼罗，就深深的跪拜。

    「安达罗妳不用再跪了，妳和母后之间的秘密，我已经知道了。」

    「什么秘密？」安达罗装傻。

    「我并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而是妳所生的小孩。」

    迦尼罗向安达罗使眼色，安达罗惊讶：「什么？你都知道了。」

    「不错，我没想到我竟是妳的小孩，我竟然是一个首陀罗。」

    布什走向前，跪在安达罗的面前，深深哭泣：「妳是我的生母，我有一个请求，我必须跟妳说声抱歉。」

    「既然你已经明白一切，你也承认我是你的母亲，你有什么请求？我一定会答应你。」

    「你知道我今日的身份不同，如今我是一国的国王，是个剎帝力。在国内阶级分明，剎帝力之子为剎帝力，首陀罗之子为首陀罗，我是妳所生之子，我真正的身分是首陀罗，若被人所知，我的王位一定不保，我若离去王位，国家一定会不堪。不是我不愿认妳这个母亲，而是这个王国需要我，为了这个王国，只有请妳一死，才能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迦尼罗惊讶，布什居然要安达罗死，要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

    「王儿，不可，虽然安达罗的身分低微，但她却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可杀她。」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杀她，其实我的内心非常的痛苦，但这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

    安达罗看着布什，看着他哭泣的眼神，说道：「我了解了，为了你，为了这个国家，我愿意一死。」

    「对不起，安达罗……，我的亲生母亲……」

    布什命人将安达罗押至地牢，五天之后就要处死安达罗。这个消息很快的就传遍迦湿弥罗国，大家都不相信国王要处死自己的奶母，安达罗没有犯下任何罪状，就将被处死；在当时的迦湿弥罗国，鲜少人被判死罪，除了罪大恶极之人，安达罗没有犯罪，却被判死刑，引起人民的议论纷纷。

    很快的这个消息就传到了玄奘的耳里，玄奘惊讶，布什国王竟然要杀死自己的奶母，且安达罗并没有犯下罪行，他不敢相信，国王笃信佛教，心存仁慈，为何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杀一个无辜之人，是犯下杀生之罪。

    当夜，玄奘求见布什国王，希望问清楚其中的原因。

    「国王，你为何杀一个无罪之人？更何况她是你的奶母，对你有哺育之恩，你为何如此忍心？犯下杀生之罪？」

    「法师有所不知，我不得不如此做。」

    「有什么原因，可以对我明说，也许我可以解决你的困难。」

    「对不起，法师，这事是你我无法解决的事情，就像陷入死结之中。只有安达罗死了，这个死结才能解开。」

    玄奘不了解布什说些什么，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安达罗冤死，在这其中，一定隐藏某种秘密，但却问不出所以然。于是他转向地牢，向安达罗质问，希望能问出其中的秘密。

    「安达罗，为什么国王要处死妳？妳究竟犯了什么罪？非死不可。」

    「我向国王撒了一个大谎，所以国王非杀我不可。」

    「究竟什么谎言？非死不可。」

    「我不能说，这是个秘密。」

    不论玄奘如何的追问安达罗，安达罗都不肯说，玄奘见问不出所以然，于是作罢。之后玄奘又向许多人质问，他想问出原因，为什么布什国王要杀安达罗？有人对玄奘说。

    「莫非是那个传说？」

    「什么传说？」

    「传说之中，布什国王不是迦尼罗太后的亲生儿子，而是安达罗的私生子。」

    「什么？国王是安达罗的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