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无法改变之事
在目睹钱老尸体的变化后，所有人都有些忌惮，而韩毅则一直在心中考虑，要不要将事实告诉他们，因为这很可能会在人群中引发极大的恐慌，而现在的情况却也不可能再分出精力去安抚人心了。未知总比必死要容易面对，韩毅最终决定还是不把这件事的原因告诉大家。 “这是怎么回事？”禾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带着人，将收集到的还能用的东西带回了营地，此刻正站在人群外围发问。 “钱老死的很怪异。”赵管带语气凝重的说道。 而禾区透过人群看到钱老的一瞬间，立即发出了一声惊呼，“怎么会这样？” “……”面对着禾区的疑问，韩毅依旧没有说话。 “死了就是死了！”王老爷突然一声大喊，“再讨论他也活不过来，我们赶快走就对了！再说，他这老骨头谁知道是什么病，你们要是不怕传染就继续围着吧。”王老爷的这番话，倒是让所有围着的人都认定这可能是钱老的什么疾病导致，反而不再去担忧，只是钱老的尸体被搁置在原地，再也无人敢上前，看起来让人十分心寒。 “禾区，怎么样了？”这件事暂且告一段落，赵管带也只得绝口不提，转而开口询问物资收集的情况。 “唉，”禾区摇了摇头说道，“竟是些船只残骸，活人是没了，粮食也一点都没有，淡水也不多，我算了算最多也只够支撑两天，那边的海水肯定没人敢喝，只能指望两天内我们可以在‘这里’找到什么村落了。”禾区特意强调了这里两个字，显然是对这片灰白的未知领域不报信心。 “嗯……”赵管带神色忧郁的点了点头，片刻过后，他们便带上了仅有的一些资源，以仅剩不到二十人的队伍向着未知出发了，而海岸边留下的百余人的尸体，以及破败的船体碎片，都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这些活着的人的心。 许久之后，时间应该已经是晚上了，可那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太阳却依旧悬在高空，完全没有任何改变，因此而判断不出方向的众人，也只好向着那片静止大海的反方向继续走去。 带着忧虑和不安，所有人的步伐似乎都沉重了下来，在白色的土地上踏出一个个裂纹的脚印。在失去了海作为唯一的信标之后，这一望无际的灰白色场景中则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区别。 “这样下去，很容易走失方向。”赵管带紧了紧衣服，似乎感到了几分寒意。 “赵管带，咱们退回去？”人群中有人开始动摇，不由得发问道。 只是赵管带却一挥手，果决的答道，“不行，退回去才是只能等死。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前方。” 渐渐地，随着路程走的越来越远，众人都带上一股说不出的倦意，甚至连一些抱怨声都停了下来，整个灰白的环境里只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吃力的喘息。韩毅心中的那股不安感更强烈了，他开始担心这些人还能不能撑到离开这片土地，而就在韩毅担忧的同时，人群最前方不知是谁大喊了几声。 他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赶上了拉成一道长线的队伍前方。 “这是……”一片突兀又荒凉的树林出现在远处，可是这片树林却并不像常人心中的树林一般，那是一片漫无生机的灰色枯树，有些扎眼的伫立在前方，在那里同样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光秃的树干怪异的扭曲着，像是受到了什么可怕力量的影响，锋利的枝桠也似乎正宣泄着绝望，森森的刺着，绷着。 “我们怎么办？”海员们明显不愿进入这片恐怖弥漫的树林。 “进去，都进去。”王老爷再次癫狂的说道，可是却没人理他，只是实际情况众人其实都知道，如果选择绕过这片树林，那要花费的时间是一定比穿过去要多，尤其是现在物资匮乏的他们更是不可能选择长时间的跋涉。 片刻之后，决定依旧由赵管带下达，“穿过去，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而在抵达树林的那一刻，众人才发现这些树的高度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那分明是一株株参天巨树，可是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却都变成了这般模样。其中一个海员伸手抚摸着枯树的树干，可是却在手碰到那棵树的一瞬间，以他触及的地方为中心，一波波裂纹像是涟漪一般在树干上散播开来。 “嘭”枯萎的树干再也经受不住，化作碎片崩裂开来，一片片的散落在那人的脚下。 “这，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他被吓得趴载在了地上，恐惧的泪水一瞬间在他脸上蔓延开来。 “……继续走吧，村庄会在前面的，到时候我们会一起离开。”韩毅伸出手将那人拉了起来，并且说了句违心的谎言，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那人体内被剥离的所剩无几的气。 队伍就在这样沉闷而又压抑向着林子深处出发了。 进入到树林之后，似乎已经到了深夜，疲劳加上恐惧使得众人的速度一步步减慢。 “出事了！出事儿了！”队伍长龙的后方，突然有人叫喊道。 整个队伍立刻停了下来，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坐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韩毅赶过去问道。 “少人了，有三个人不见了。”那人哭丧着脸说完，韩毅的眉头锁的更紧了，“我去找他们。” 韩毅刚要动身，禾区却突然叫住了他，“等等，我和你一起。” “算了，你在这儿看着他们吧，顺便也休息一下。”韩毅上下打量了一下禾区，发现气的流逝在他身上并不算严重。 “那好吧，韩兄弟小心，别走的太远。”禾区停了片刻，走到了韩毅跟前，“找不到就回来吧。”他小声说道。 “嗯……我知道。”韩毅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了。 树林内，他脚步飞快的在一颗颗枯树间穿梭，极尽目力注视着视野内的每一个地方。 终于，在远处的地面上，韩毅发现了三具同样干枯的尸体，他们就那么坐在地上，仿佛没有任何挣扎，只是累了，想要坐下来休息会儿。可是在看到他们那干枯骇人的表情，苍白消瘦的身体后，韩毅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在一旁犹豫了起来。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他看着那三具尸体，陷入了迷茫之中。 半响之后，韩毅突然打定了注意，转身向着人群休息的地方走去了。 “怎么样了？”赵管带迎上来问道。可韩毅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似乎明白了什么的赵管带也不再多问，随后拍了拍韩毅的肩膀算做安慰。 惨白的太阳依旧挂在空中，树林内的众人却都带着极大的倦意睡了过去，醒着的唯独两人，一人是韩毅，另一个则是赵管带。 “韩兄弟，拿着这个吧。”赵管带悄悄的走了过来，将一枚海螺放到了韩毅手中。 “这是？” “如果我死了，你就帮我给李盛。”赵管带坐在地上颓然的笑了笑。 “赵管带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韩毅还没来得及说完，赵管带就把那海螺硬塞到了他的怀中。 “这海螺是八年前我和李盛出海打到的双生螺，我们一人一个，虽说也不怎么值钱，但也算是个信物了，这回到底什么情况，我有数……韩兄弟，如果说能离开这儿，我知道你是最有希望的，到时候，帮我给李盛带去，叫他以后别出海了，挣下的那些个钱，够用的了。”说到这儿，赵管带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笑了笑。 “我……”韩毅看着怀中的海螺，不知该说什么好。 “韩兄弟，有些事儿你可以逃，但不能藏一辈子。”赵管带忽然说道。 韩毅听罢一愣，缓缓开口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我又能做到什么，我怕……我怕我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他眼神是那么的浑浊，似乎回到了多年以前，“其实我早都知道，大家在这儿，终究都会像钱老那样死去，可我却没有勇气告诉大家，不敢面对大家恐惧的表情……” 赵管带安静的听着韩毅说完了一切后，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韩兄弟，你如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把握能离开这儿。” “我……不知道，这里其实根本不像坤泽该有的地方，我甚至怀疑我们离开了坤泽。” “这样啊……”赵管带点了点头，“别告诉大家了。给他们些最后的希望吧，韩兄弟，这次你的选择是对的。” “对吗？”韩毅疑惑道，“对或错根本不是我们能判断的……我们实在太过渺小了，根本不值一提。” “不，韩兄弟你错了，你说了，能不能出去根本不知道，但却不是不可能，我们要把握的就是这一丝希望，去挑战那看起来不可能的事。我年长你不少，自认经历的事情也多过你，所以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千万不要看轻自己，有些事儿，总得是自己拼到最后，才能知道答案的，哪怕就算输了，败了。因为你到头来回想过去，如果你什么也没做，只是逃了，那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答应我一句，出去之后，去做回原本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