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职场如戏
叶一健有车之后，二代的习气又冒了起来，呼啸而来，呼啸而去。他那辆阿斯顿马丁，北京路面上远没有法拉利常见，一出门经常被围观。叶少对这些处之泰然，苏苒性格低调，坐在车上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几次叶一健送她上班，她都要求停在距离公司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生怕同事看见。 这天早上，东三环外堵得水泄不通，叶一健心烦气躁，一个不留神，直接过了路口，等苏苒发现时，车已开进了Take所在大厦的入口处，年青的小门卫对着两人挥手，示意退回去。叶一健摇下车窗，小门卫板着脸告诉他，今天出口维修封起来了，入口改为一进一出，叶一健正好开进了临时作为“出口”的地方，让他退回去，重新开进来。叶少的车身都进了三分之一，前方没有来车，照说开进去也没问题。可不知怎了，这小门卫就是不让进。叶一健摘下墨镜的时候，苏苒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叶少的牛脾气上来了，坚持不退。两人堵在了人来人往的大门口僵持了起来，豪车，时尚青年，再加一个小门卫，这画面一看就有故事可说，旁观的围观群众有人掏出了手机拍照。苏苒头在变大，脸在发烧，她侧脸对叶一健说，算了吧，倒个车就完事了。可少爷稳如磐石，一动不动，就一句话，“你着急，先去上班，甭管我。我还不信斗不过个门卫。”后面排队的车喇叭震天，在小门卫和周围人谴责的眼神中，叶少肆无忌弹的把车窗摇上，晃晃悠悠地听起了歌。 所有人都在看，阿斯顿马丁俨然成了一个中心舞台，还自带伴奏。苏苒一万遍后悔上了贼车，又担心二少爷老人家和人打起来，不敢离开，只能低头，用手遮着脸。 两方对峙了一会，终于有人圆事，劝了小门卫几句，他恨恨的，给叶一健让出了路。叶少笑了起来，打开车窗，比划出中指，一脚油门，在发动机轰鸣中，将车飞速开进大厦。 地下停车场。苏苒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转身下车。叶一健拽着她的手说，“我知道我不对，但我就是受不了这气。怎么你还给我脸色？。” 苏苒狠狠摔开，“你能不能替别人着想一下？倒车很难吗？退一步又能怎样？这是在我公司门口，那么多同事人来人往，你为什么要惹事？”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看不出来，他诚心和我较劲啊！” “我看不出来，我只看出你目中无人，蛮横无理。”苏苒下车，扶着车门对叶一健大声说。 叶一健瞪着她，“喂，我是送你上班！要不会碰上这烂事。真是好心没好报！” “谢谢你！那就拜托叶少您以后别再送我了！”苏苒用力地关上了车门。掉头走开。在她身后，叶少狂摁着喇叭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接着，他驱车飞驰而去。 —————————————————————————————— 这是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的第一次争吵。苏苒坐在办公室，对着电脑敲字，闷闷不乐。好久不和她说话的高晶晶走过她的身边，却惊人地和她打了个招呼。苏苒愣了，半天没回过神 网页版微信上，余洁在和她说话。 余洁：苏姐，红了啊！ 苏苒：啊？ 余洁飞快扔过来几张照片，镜头里的她鬼鬼祟祟，低头遮脸，俨如法制节目中被抓到的不法分子。 苏苒：（哭泣脸）咱Take新闻敏感性真高。 余洁：我是该为你高兴，还是为你难过？ 苏苒：你高兴，我难过吧。对了，抗日英雄刚才和我打招呼，我是不是眼瞎看错了？ 余洁：唉，苏姐。你不知道啊？高晶晶去武汉采访xx集团秦总的那个选题本来是你的，听说秦总看了你那篇“海外并购”的文章，点名让你去，结果“抗日英雄”找了北京XX公司王总，让王总给她介绍，最后采访人选就换成了她。 苏苒：…… 余洁：职场黑暗吧？ 苏苒：这个采访她干嘛要争？ 余洁：秦总业内的知名度高，而且一般不接受采访，另外，他离婚多年，是著名的钻石级王老五…… 苏苒：哦！人家要解决终身大事，不能耽误她。 余洁：话说jiejie，你桃花运真旺。这个马丁哥哥帅绝人寰，你要传授小妹一下，是怎么弄到手的？ 苏苒：马丁哥哥？开车那个。过去式，已经分道扬镳。 余洁：（笑脸.jpg）他终于觉醒了。 苏苒：(哭泣.jpg)有人性吗？到底谁是你同事？ 余洁：jiejie，原谅我。我的眼里只有脸。 —————————————————————— 叶一健气呼呼地走进海投部办公室，叮铃哐啷拉椅子开电脑。办公室里的十几个人抬眼偷看他。泰和海投部人才济济，汇集法律、会计、金融各专业的名校毕业生，个个都是人精。自从叶一健进公司，迟到早退，上班没两天就开始请假，领导的吩咐都是爱听不听，所有人都看出他的与众不同来。此刻他情绪不佳，也没人敢招惹他。 国际金融专业的小房和叶一健坐隔壁桌，平时和叶少还能聊上几句。看叶少此时脸色不对，他犹豫一阵，想想还是问候了一句。叶少扫了他一眼，好半响，才淡淡回了句：没事。 办公室静默中。一个人走了进来。这是即将离职的杨经理。叶一健正是接替他的部分工作。两人有一个月的交接期，但此前杨经理各种忙碌，从没正式交接过。 杨经理客气地上来和叶一健寒暄，态度谦和，彬彬有礼，“小叶，一会有空吧？咱们这边的政府负责人来集团，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叶一健冷眼看他，微微点头答应。 下午二点，泰和的7号会议室，叶一健按照杨经理通知的时间到达，推门进入，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杨经理看见他，热情的招手，“叶经理，来这边！” 这是上手第一个座位。座位的对面就是政府的领导们。叶一健有点迟疑。但四下一看，所有的位置都坐上了人，也没有别的地方了。他向来横行无忌，也不谦虚，拉开椅子就坐下。 杨经理开口说话，“陈处、刘主任，这是我们新来的叶经理，海外归来的高级人才，这个月已经正式接替了我的工作。你们想要了解一下泰和在投资并购，尤其是海外并购上遇到的问题。就让叶经理给大家介绍一下。” 满场响起了掌声。 叶一健深深看了一眼杨经理，后者仍然一脸真诚，还对他比出了“请”的姿势。叶一健心里一万句草泥马飘过。泰和投资部的另几个职员也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叶一健，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叶一健咳嗽了一声，“陈处，刘主任，各位，大家好，我这个月刚刚到泰和，目前还在学习中。杨经理通知我开会，也没告诉我需要发言，所以完全没准备。今天对于海外并购以及我们泰和的海外并购情况，我就说说我看到的和我的想法，算是抛砖引玉，各位领导指正。 我看过我们泰和在去年跟踪参与的一些并购项目，有一个比较大的问题，这可能也是中国企业比较常见的问题，我们在选择并购目标上缺少明确性。反应在行动中，我们喜欢并购发达国家的知名品牌企业，尤其是大企业，因为名气大听起来厉害，但实际上，过去几年的失败案例说明，这些企业已经问题重重，积重难返，就像一个人已经到了老年阶段，再怎么吃药，再怎么锻炼，底子已经虚了，雄风难振。这是最大的问题。过去他们曾经辉煌，但未来却没有太多的潜力。所以，要名气，还是要潜力，这是我们并购的一个重要方向选择。 另外，并购地的政治局面、人文环境，甚至小的方面比如工作时间、生活习惯，他们接受企业改革的程度，他们工会体系的保护程度，我们在并购中没有一份清晰准确的调研，对并购困难估计不足，也是目前我们海外并购急需解决的环节。 刚才说了，并购目标是什么，怎么并购，第三点是并购之后怎么办，是中方派驻高层人员管理，还是聘用当地的高管负责，这一点之前是并购公司争议最大的地方，但现在我把它放在第三点，我认为，它在未来的并购中会逐渐得到缓解，因为中国的国际化人才越来越多，比如泰和今天在座的几位，海外留学背景，在法律、财务、金融上都有美国、中国的工作经历，这样的人才在我们泰和不是这一些，而是很多。我们在摸索这条路该怎么走，但是，泰和走出中国，中国企业走向世界，是大势所趋，是中国企业扩张的必然路径，也是中国经济寻找新动力的一个方法。我们也急需各位领导的宏观指导，需要相应部门的政策支持。”他看了一下周围，又补充，“我是海投部的新人，才疏学浅，又刚从国外过来，不接地气，说的话偏个人感受，请大家见谅。”他一气呵成，说完，一屁股坐下。身边所有人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纨绔子弟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会议桌对面的陈处微笑地望着他，“叶经理，看来你虽然刚到泰和，但对海外并购不是一无所知。年轻有为，后生可畏！”他转向了刘主任，“我今天也是来得匆忙，对泰和近期的一些并购意向了解得不够详细，惭愧惭愧，功课做得不好，还得麻烦你们先给我介绍一下。”身边的刘主任连忙点头答应，让随行的工作人员介绍了起来。这些信息，叶一健之前没有听任何一个泰和投资部的人提过，他赶紧竖着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陈处长认真地和工作人员了解情况，偶尔扫了一眼叶一健，两人眼神交汇，叶一健感激地点头示意，陈处长微笑回应。 散会后，叶一健回到办公室。全办公室的人在叽叽喳喳，有人经过他，还扬手和他打了声招呼。叶少心里莫名的舒坦了一些。 手机铃响，叶一健举起看，不是想要的那个人，而是郝小宁。他叹了口气，接通。 电话那头的快人快语传来，“听说你今天绝地反杀？杨经理什么也没通知就让你开会，被你一通大话忽悠了？” “靠，你消息也太快了吧。TMD，什么东西都没交接过，让我介绍情况。这阴刀子！当我没法治他是吗？”叶一健也不顾忌，在办公室大声说。 “你还真没法治他。他本来跳槽了，这是按合同规定留下来交接的，明天就走。算了，反正因祸得福，你们部的人都以为你是皇亲国戚，来混的，没想到还挺能说。提醒你一句，小报告还是有人打了，说你向领导汇报时准备工作很差，对泰和情况一无所知。”郝小宁好心地提醒。 “知道了。多谢。不过你消息渠道怎么这么灵通？”叶一健问。 “嘿嘿，晚上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不知晚上去处的叶一健正中下怀，满口答应。想起苏苒生气的脸，他又补了句：“吃完饭，再请你去PUB！” 傍晚，走出泰和的叶一健心里浮上了一句话：职场如戏，全靠演技。幸好苏苒采访蒋述的那篇文章，他好好地读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