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不凋零的，永远是好心情。

    美人们回宫安歇了，无论如天雅阳还是美人们，洗漱后，迅速地与枕被融为一体。煦帝在莫名其妙中度过了寂寞一夜，他在午夜梦呓道：“谈何春宵一刻值千金，能值万钱否？朕羡慕你们，这世上最美之事就是，就是沉沉袭来的睡意了。”

    当晚，邻居一家为显贵的客人们制作了丰盛大餐，其中就有清蒸素炒及水煮沙虫。圆圆大嚼着这些海鲜，安全精细地品尝着这些人间美味。莉莉呢，差点不敢动筷子，眼见只有一条了，她赶紧深吸了一口气，猛然丢进嘴里，闭着眼睛，哇，的确是过嘴不忘的珍馐美膳呢，又脆嫩又柔韧，还微微有点香糯呢。

    大家吃着美味可口的馒头，圆圆夸道：“这叫为甚甜，为甚香。白米饭、白沙虫，白馒头，大人，饭后为我们讲一个与白色有关的故事吧，有吗？”

    饭后，在秋虫的伴奏下，大家觉得不应该早早如梦。苏过带领大家欣赏白鹭归巢的景象，苏轼凝视着百鸟归巢的肆意情姿，艳羡不已，可惜，自己的繁华已经逝去，指不定自己就随着这些榕树叶，在千花万树争荣的春天悄然飘零。别看这些榕树在秋天里还在喷青滴翠安然无恙的，可是，一到自己的春天，就？

    这株大榕树伸出一个巨大的怀抱，无数洁白鹭鸶陆续飞入密密层层的家园，它们的翅膀接连起来，恐怕比鲲鹏还大吧，圆圆想。

    旁边还栽满了茂林秀竹，大家在林中散了一会儿步。

    苏轼想起圆圆的请求，骄傲地说：“我曾对刘攽（注：攽，因同‘班’。）说：我和弟弟在学经义对策、准备应试时，每天吃三白饭，吃得很香甜，不相信人间会有更好吃的美味。刘贡父问：什么叫三白饭？我答道：一撮白盐，一碟白萝卜，一碗白米饭，这就是‘三白’。刘贡父听了大笑。过了很久，刘贡父写请帖给我，请他到我家里吃皛（注，因同‘小’）饭。我此时已忘记自己对刘贡父说的话，就对别人说：刘贡父读书多，他这‘皛饭’定是有来由的。等我到了刘贡父家吃饭时，发现桌上只有盐、萝卜、米饭，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这是贡父用三白饭开的玩笑，便大吃起来。吃完饭我告辞出来，临上马时对刘贡父说：明天到我家，我准备毳（因同‘翠’）饭款待你。

    刘贡父害怕被我戏弄，但又想知道毳饭到底是何物，第二天便如约前往。我俩谈了很久，早过了吃饭时间，刘贡父肚子饿得咕咕叫，便问我为何还不吃饭。我说：再等一会儿。像这样好几次，苏轼的回答老是这句话。最后，刘贡父说：饿得受不了啦！我才慢吞吞地说：盐也毛（冇，音mǎo，‘没有’之意），萝卜也毛，饭也毛，岂不是‘毳’饭？刘贡父捧腹大笑，说：本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报昨天的一箭之仇，但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做得如此极致，如此无以复加，佩服，佩服！我这才传话摆饭。”

    众人被这个“君子复仇”的美妙故事彻底征服了，圆圆赞道：这也冇，那也冇，唯一不缺的就是学士的奇才啊。”经过圆圆的赞叹，苏轼心情好转了不少，好像榕树永远不落叶似的。

    好久没有在故乡的竹林中漫步了，圆圆好像回到了故乡的怀抱，他与莉莉在满是竹叶的小径上又跑又跳的，欢笑声吓跑了林间漫不经心的竹虫与意欲归巢的倦鸟。

    触景生情，满径的枯叶勾起苏轼的伤感情愫。

    苏过挽起父亲的手臂，安抚道：“父亲，您看，他俩多快乐，我看，您的赏心乐事16件，又可以增添新内容了，就叫枯叶林中觅童年。

    “过儿，这的确是一件赏心乐事，听这倏倏之声，乃也，你呀，实在是好儿郎，只要你懂得适合适宜，老夫死也能瞑目了。”

    “父亲，人生有几急，但是，唯一不能急的是死去，您讲过的呀，活着，就要快活，不必将那个字挂在嘴上的，影响您老人家禅定的好心情。”

    经过刚才的安步当车与幼子的宽心，苏轼的忧伤减掉大半。

    苏过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让父亲一舒腹中块垒的大好时机，于是请大家安静的坐下来。

    为大家泡上鹿角参片，客人们纷纷赞美这种地道的保健茶。

    “榕树是鹭鸶的家，池塘是鳙鱼的家，那里是我的家？诸位，我已经在诗句中阐明了我的归宿了，你们要听吗？”

    “要听，大人所作之诗，绝对充满了阳光与力量。”安全眼里满是期待。

    “今到海南，首当作棺，次便作墓。”学士声音里饱含着沧桑与垂暮。

    苏过走上前，一把捂住父亲的嘴，抱怨道：“父亲大人，您这是怎么啦，竟然当着客人们大肆宣讲您这些低沉晦暗的诗作，可谓再次不合时宜。”

    “不合就不合，这种评价还是朝云送给我的呢，叫我如何不想她？想我飘零了大半生，再合时宜又能怎样，风烛残年了，还是不能逃脱被贬的命运。这是何世道？”苏轼竟然像个孩子，想到什么说什么，也许，他认为这三人皆不会高密吧。

    为了缓和气氛打破僵局，莉莉圆着场，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三人就是客官，一路上住宿，店小二皆是这么称呼我们的呀，要是我能做一棵榕树就好了，这样的树木实在太壮观了。”在座的，全被逗乐了。

    苏过见大家还是挺好相处的，想了一下，道：“父亲，您不是还写过一首是吗，那首诗的格调十分高昂，您忘了吗？”

    “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川，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以及“海南万里真我乡。”

    “好诗句，莉莉，我俩一定要背下来，一会去就诵给jiejie欣赏。”圆圆欣喜地说。

    “是啊，人生本无根，漂至哪里算哪里。就像我俩四处进货四处漂泊，人生反而快活多了。”莉莉道。

    “我记得文妃主子言过，匆匆人生，飘如陌上尘，反作他乡是故乡。此诗，正是苏大人的真实写照呀。所以，人生处处皆欢乐，如能做到随遇而安，刀山火海亦如清溪柳径，才是人生之大境界。无论何时何地，皆不必悲叹，不必伤怀。”安全宽慰道。

    苏过有点担心莉莉的安全，可是，她满不在乎地说：“我一人睡怕什么，如今，我也是女侠了，要是独眠害怕之事，传至文妃娘娘耳朵里，岂不笑话我？”

    邻居为了让安全放心地睡个好觉，就送来自家的爱犬，大家在清爽通风的桄榔庵中，伴着整夜弹筝的纺织娘与如钩的新月，睡了一个平生最美最香的舒服眠觉。

    临别了，苏轼自是万分不舍，愧疚道：“蛮荒之天涯，亦非久留之地，老夫我，居无室，食无rou，病无药，如若住久长了，实在会屈就各位大人，所以，老夫不便久留。”

    “千金难买好心情与好身体，大人，请务必珍重，就此留步。”圆圆一行谦恭作揖，依依惜别，策马扬鞭飘然而去。